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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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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回到南京。小乔仍留在苏州孙家的旧宅里,周瑜得闲几天,听听南京初夏暴雨倾盆的声音,那段日子天色永远沉郁得像是被墨水染过,仿佛有人要渡劫升仙一样。
南京有中山陵。从前在南京的时候时常跟孙策去瞻仰中山先生,讲些以前的事情。
周瑜参军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从安徽老家那个老旧的渡口坐船出来,去广州读军校,远征缅甸一战成名,跟着史迪威将军走了无数趟驼峰航线,去重庆参加双十和谈,后来又跟着孙策去打平津战役,和平解放北平城。
后来一想觉得都是前世人前世物,孤身匹马夜闯敌营也觉得像是当年勇,或者对孙策来讲,已经是前生梦。
然后就整装出发,却不是南下,转而北上,到延边的那个晚上收到江东发来的电报,说集团军已经重整。就觉得好比是浪头,一朵大浪搁浅在前头的滩涂,后面的浪头便接上来,永远不空缺,永远不停留。江东多是孙家旧部,北伐战争时期一路带过来,后来收编周瑜的亲信部队,再后来又接受中共整编,人却也还是那些人。那天在苏州,周瑜那句话三分是说给自己人听,另外七分是想给当前局势一个他的意向。所以后来得知孙权代管孙策的职责,其余人升的升迁的迁,核心几位大将却不变,也没有大多的惊讶。
正如他所愿。
算了了一桩大事。周瑜过了鸭绿江,那边就是北朝鲜。停战协议已经签订,志愿军部队即将回撤,周瑜此去督军。
甘宁带着一小队人马接他去译馆,跟很久不见的几个老部下喝接风酒,兴霸说起来这些年在朝鲜出生入死,就停不下来,屁股上的伤没好利索,又没有外人,索性蹲在凳子上,一只手端着海碗,另一只手是红得像血一样的辣椒,大着舌头喋喋不休,周瑜也不拦他。
甘宁说喝,从来不顾什么形象有的没的,大口就喝,亮晶晶的米酒顺着下巴落在桌子和地面上,滴滴答答的一滩。
周瑜也喝,但节制得多。这时候他是这一队人马的主帅,他以前不曾担当过,此时却隐隐约约有坐主席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来。他习惯性的转头看,人不在。
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周瑜心里吐槽说来给我接风结果自己先疯了,差了一群小兵过来,把横的竖的躺在地上椅子上的人都扶到房间里面去,唯独甘宁拉着他不肯放手。周瑜就又坐下来,甘宁先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半趴在大方桌上面,让周瑜有错觉。没想到甘兴霸大大咧咧似乎莽夫一介,酒品却不错。
刚想完就后悔了,人夸不得。好比是甘宁身后有一个开关,迅速被切换到了歇斯底里档。这种歇斯底里却又不太一样,甘宁也不喊也不闹,周瑜憋得慌。
过了半晌,甘宁才问:老大你说,我们在这枪里来弹里去倒没死成,头儿怎么就先过去了。
孙策。又是孙策。
周瑜装傻:他去哪儿?
甘宁裂开嘴就笑:老大你喝多了。
是。最近脑子不太清楚。
头儿死了。
周瑜也笑:死了。不过他就在那。等你们回去了,可以去找他喝酒,钱我出,尽量喝。
周瑜招了招手,贴身带着的几个的警卫就跑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甘宁架住了往后面的客房走。周瑜一个人靠在椅子上面,一屋子一地的杯盘狼藉,先是左眼皮突突的跳,然后左眼不跳了,又换回右眼,继而又回到左眼,没完没了的,才忽而觉得有点饿了。
之前一直在干喝酒。这个时候才觉得酒精在空荡荡的胃里面来来回回无休无止的翻来滚去,一丝一丝扯得难受,觉得有点钝钝的痛,又按不住。却不是醉了。
周瑜站起来走两步,问警卫:后堂是不是还留着火?
警卫就引他进去。这间译馆是用一间教会礼堂改建成的,前面是大厅,两侧是用原来的小厅改成的客房,中间要经过长长的回廊才到后室,厨房也在那边。进了厨房周瑜就把警卫支了出去,慢腾腾的给自己煮一碗挂面吃。
没油没盐的,放两根青菜。汤汤水水都是清亮清亮的,不去搅动他,沉在大口的海碗里面,就像是镜子。
周瑜忽然没头没脑的说:我知道你在。
厨房不大,无端的静默了几秒,风从右侧上方的小窗户里面倒灌进来,呼扯呼扯的声音,像闹鬼。
你看得见我?
——是孙策的声音。
看不见。
——当然没有吐便当。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
周瑜挑挑眉头,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客官,请问你是不是姓孙。
也对。那么多年情分了。
厨房里面没有椅子,周瑜蹲在灶台下面吃面条。背后塘口里面快要熄灭的灶火还是传出暖烘烘的热气来,觉得熨贴。周瑜问:在那边好吗。
不好。
大约能够想象他的表情,或者是皱眉头,但肯定一下子又舒展开来,变成一脸流氓地痞,但眉眼之间从来有江东才俊的风发意气。
孙策接着说:唯一安慰的事情是,我起码看得见你。
未完不知道神马时候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