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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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去世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周瑜正带着兵从南边回来。
他穿一身打着绑腿的蓝布军服，连正装都未换。进门的时候几个将军拥上前面来一言不发，然后才听到孙权的哭声，带着点抽泣的样子，孙权站在几个将军身后，眼睛是红的，脸上面却没有泪。
周瑜说：你是想哭还是不想哭。
孙权不说话。
周瑜也不管身边站着的人，走过去拉孙权的手，周瑜说：跟我进去看看你哥哥。
孙权就跟在他后面，推开太平间的大门，里面还有一层淡蓝色的屏风，周瑜站在屏风的这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步走得像是力拔千钧，打一个照面。其实并未见到他的脸，白色的床单下面隐约勾勒出来孙策的轮廓。
他是这样年轻的，健美的，线条干净的。
一具尸体。
周瑜伸手拍拍孙权的肩膀，他讲：没有外人在，你不妨哭。
孙权的眼泪就落下来，反倒是没有声音的，床上躺着的人是他曾亲密无间的兄长，而今后就再见不到了。又有点惶恐，他年纪还轻，医院外面站着几万军队，也不知今后要听谁的指令。
周瑜却不再管他了。
走两步到床边去，周瑜伸手到床单下面去，先摸到的是孙策的手臂，然后是手掌，再然后是指尖。周瑜的食指在孙策的手背上面画几笔，然后他握住他的手。
年少时曾指点山河把臂同游。不过这一次，孙策不再回应他。
却不觉得有多悲伤。仿佛是有备而来，周瑜另一只手撩开蒙在孙策脸上的白布单的一角，露出来他仍然英俊的脸。左眼下面好比是脏了，周瑜拿手去擦，那天他手上戴着白手套，摸一下，抠下来一手细碎的黑红的血块粉末，他的手指陷在孙策脸上的伤口里面。
好在是小直径的子弹。周瑜想，这么近的距离，只有这一个弹孔，而头骨仍然完整。周瑜有点描绘出来孙策略微得瑟的样子，比如他抹过头油梳出来七分刘海的时候，或者是某个夜晚他们去看戏，孙策坐在太师椅上面点一根烟吞云吐雾的时候。
觉得好笑。
程普扶着孙夫人推了门进来，周瑜仿佛被电过一般，眼疾手快，把白色的床单蒙回去。
转过头看他们，孙权已经不哭了，眼睑却迅速的肿了起来，变成两只红色的眼袋。孙夫人比他们镇定得多，好比是事先做好完整的心理建设，进来的时候也不急着，或者是根本不想看孙策这个时候的样子，只是一只手拉了孙权的手，点着头看周瑜一眼。
周瑜也就会意。走回孙权那边去，把手套摘下来搁在一旁的手架上，他们站成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角，程普又退后半步，站在外围，像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这时候是家人私语时间。
周瑜问孙权：哭完了？
完了。
那么就跟我出去吧。
周瑜转头向孙夫人，这时候才看得出来周瑜眼睛下面有一点点波动的神情，哀恸不太明显，坚毅却分明。周瑜讲：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周瑜就又带着孙权要出去。未走到门边，听见外面两乔低低的却绵绵延延的哭声，女性感情向来稠密，何况这一对姐妹，同样此般年轻。周瑜一只手扶着门把，孙夫人却在后面叫住他们。
这个时候程普是跟孙夫人并肩站着。孙夫人的话是同孙权说，她道：我一向视公瑾如己出，他便也当是你亲哥哥。
孙权仍有些哽咽：儿子知道。
你哥哥不在了，可是我有话代他给你。孙夫人说，以后便听程将军同公瑾的教诲。
儿子知道。
孙夫人便挥挥手。
周瑜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淡蓝色的屏风后面露出来小半张白色的床尾。周瑜推开门，外面的光线显然比里头更亮，穿刺一般射进来，明晃晃的刺痛眼睛，却不觉得有半分的温暖。
但他一松手，红漆白帘的大门却哐的一声重重合上，好比把所有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都隔绝在那个料峭的傍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