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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银之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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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家伙疯了。
若是换做其他什么人,必定会在见识了加地葵这种堪称恐怖的自残行为后,作出如上评价后躲得远远的。
然而月森莲不会,作为加地葵花尽全部心思尝试去了解的人——除却柚木梓马这个不稳定因素以外,加地葵了解他的每一个想法,以及如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的战略。
月森莲阴沉着一张冰山一般的脸,浑身带着不容接近的寒气。他沉默着站了起来,随即拉开身旁的一个橱柜,用左手提出一个带着红色十字的紧急安全箱,然后用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加地葵。
无声的命令下,加地葵乖乖地站起来坐在了月森莲原本的座位上,把受伤的左臂亮给月森莲。
月森莲毫不怜惜地一手拔下那银叉,无视着加地葵痛得吸气的声音,他拿出碘酒,生硬地命令道:“帮我打开。”
在此刻,加地葵竟然有些感激将骨折了月森莲手指的那位老兄。如果月森莲双手灵活的话,怕是在一个星期之内都不会和自己交谈了。
但是既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么便会有第二句。
二人一人残了一只手,一人伤了一只臂,如今幸存的两只手合作起来,为加地葵的伤口消毒包扎,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感。
沉默的气氛中,加地葵着迷地盯着月森莲专心入神的表情。
包扎完毕后月森莲将安全箱放回原处,关好橱柜,随即转过头来盯着一脸坦然的加地葵。丝毫不比刚才加地葵自残的速度慢,月森莲瞬间出手,扬手便狠狠地抽了加地葵一个大耳光。
这耳光打得可算惊天动地,加地葵的右脸颊被打得一歪,原本已然破裂的嘴唇伤上加伤,直接便又一次见红了。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边的鲜血,盯着月森莲的左手,脸上反倒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担心:“疼吗?”
月森莲的表情已然濒临崩溃,正欲爆发之时,加地葵轻松地抬起完好无损的右手,一巴掌又抽到了自己的右脸颊上,动静丝毫不比刚才月森莲的全力一击小。
半边脸颊疼得已经麻木起来,瞬间便红了一片。加地葵却心满意足地抬头望着月森莲:伤成这样,他今天晚上绝不可能赶我出门了。
他平静地开口:“莲,别打我,我不配让你疼。”
说完他再次张开右臂,然而这一次如他所料,月森莲面无表情地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
“你在想什么?”月森莲按下他的右手。咬牙切齿地贴近加地葵的面孔,月森莲低声开口,声音已经带着微微地颤抖,“你以为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就会同情你吗?”
加地葵微微地牵了牵嘴角,轻声笑道:“怎么会?”
月森莲的声音里传出明显的动摇。冰冷的怒气中,他毫不掩饰地道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什么这么般不自爱,丝毫没有一点为人的尊严!?用这种方法逼我妥协,不过是卑鄙地利用我不忍心伤害你的心理罢了……这样的恶劣的手段……你也配说爱我?”
月森莲不傻。他明白。然而他虽然明白,却仍然无计可施。
加地葵比谁都了解他内心隐藏着的那份不忍伤害任何人的温柔。即使在母亲猝死,父亲破产,就连他封为人生信念的音乐也无情地抛弃他之后,那份温柔仍然没有改变。
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加地葵毫不犹豫地抬手拥抱住眼前的男人,月森莲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木然地不再动了。
“原谅我……”加地葵将额头抵在月森莲的胸口,轻声喃喃道,“原谅我……我不想你被柚木梓马那样的家伙玷污,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莲,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我在此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难……”
因为面前的男人,是点燃他人生烛火的神明。
(二)
一个星期前,安藤宅。
柚木梓马站在阴暗角落里的一侧,神情带着一丝暴戾地侧耳听着手机。电话的另一侧是自他上大学后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名心腹,沼尾龙太。
沼尾家常年以来为柚木家做事,而这位沼尾龙太便是与柚木同一世代中最为出色的一位青年。他比柚木长了三岁,在学生时代便以优异的体能和智能在同龄人中名声大噪。原本柚木家主想要让沼尾龙太毕业后跟着静马做事,然而沼尾龙太在柚木梓马上大学后充满心机地拉拢下逐渐倾向梓马一派,又瞧出静马并非大器,便主动提出去辅佐柚木梓马。
此时他正毫无感情地向柚木梓马作出汇报,声音平板,像一个已然老化的机器。
“……楠瀬已经供认全部罪名,医院证明月森先生的伤仅是普通骨折,大概还构不成轻伤罪名,可能不会判超过一年。”
柚木淡然问:“罚金呢?”
“应该只需赔偿医疗费用。”
双方沉默了半晌后,沼尾轻声问道:“少爷打算怎么处理?”
“月森伤了三根手指,开个友情价,留下六根罢。”柚木梓马冷冷回答,“判刑什么的无所谓,反正牢子里面进去半年和两年基本没什么区别,人都一样废了。对了,看看能不能增加赔偿金的额度到……大约三十万左右?以精神赔偿的名义。”
沼尾低声道:“犯人家底查过了,一穷二白,怕是连医药费都赔不起。”
“那就由我出。”柚木梓马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沼尾怔了怔,随即答应下去。柚木梓马又吩咐了几件公司内的事情,便挂断了手机。随即他便过度疲劳般地单手抚在自己太阳穴上轻轻地来回按摩。
太累了。他心想。
不能耽搁太久。随即他便上楼,踏入了少女的房间。
安藤奈美呆坐在粉红色的公主床上,脸色发青,泪痕未消,仍然是个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一语不发地坐在床沿上,随手把少女搂在了自己怀里。安藤奈美抬眼看他,见他神情比起平日阴沉许多,只道是因为自己遇上歹徒而大怒,不禁又喜又惧——喜的是柚木梓马竟然如此在乎自己,惧的是自己竟丝毫不知柚木梓马也有这恐怖的一面。
同时她还有一丝淡淡地妒意。望着柚木梓马红肿的嘴唇的脸颊,身为女人的她有着无比敏锐的直觉。
然而她的母亲,长姊以及自己都是以大和抚子为榜样的传统日本女性,对这样的事情她天生认为自己并没有干涉的权利。
安藤奈美的母亲是安藤吾郎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后迎娶进家的。早在第一任安藤夫人去世之前,她已经住进了安藤家的豪宅。结婚典礼的时候她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因为羞耻,所以并没有风光声张地便成了安藤家的一员。
她长相平凡,家境普通,是个安静而又拙笨的女性。即使如此,安藤吾郎仍旧爱她胜于一切。他对长子长女不闻不问,然而三女落地之后他便日日抱在怀里娇宠,似乎前两个孩子于他没什么关系,只有这个才是他的真正骨血。
慈父慈母,安藤奈美的童年是幸福的。即使如此她仍然在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明白自己父母的结合并不完美。比起随了第一任安藤夫人闭月羞花的美貌的大姐,她的长相实在不能被称为好看。因此她虽然爱在父母面前撒娇扮痴,在学校里她却不爱发言,从不炫富,默默无闻地专心学业——知道她是安藤家大小姐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高中毕业后她以优异地成绩考入了东大,在暑假远渡韩国做了一套昂贵的整容手术,回来的时候已然判若二人。
她漂亮,年轻,聪明。时过境迁,父母的流言早已被人遗忘,兄姊对自己也有了好的脸色。
——即使如此,像是骨子里长了无法消除的肿瘤一般,她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卑。
而柚木梓马则是她的相反,是她一生所追求的完美的化身。因此那日在学生会里第一次见面,她便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柚木梓马。
带着因为对眼前未婚夫心中的所想一无所知中获得的幸福,她满足地闭上眼睛,沉浸在了身旁男人的胸怀。
(三)
是夜,大雨仍旧倾盆。
柚木梓马借宿在了安藤家里。安藤奈美刚才经历了一场疑似性骚扰的袭击,他于情于理无法扔下未婚妻抽身离开。
然而他在内心对安藤奈美的状况漠不关心,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的都是出在月森家门口发生的一切。
当时他下意识地叫了“给我等一下”,然而说出口后,他仅能呆站在原地发愣。
二十五年的人生,不短不长,然而能让他如此手足无措,将他心绪扰乱到如此地步的,仅有与月森莲相关的事情。
他当时只觉得血液直往脑上涌。加地葵轻蔑的表情,自信的微笑和手心无防备地摊开的钥匙都在嘲笑他:“我知道你做不到。”
——然而加地葵是对的。
他的确做不到。
不得不承认听到那带着少女青春气息的手机铃声响起的一刻,他便后悔了。
那是刚与安藤奈美确定关系的时候。少女在自己办公的时候进来探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然后邀功般地举着手机道:“梓马君,我给你下载了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做手机铃声。”
他苦笑着侧过耳去听,银色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自奈美(心)”,少女空灵一般高声轻声吟唱着“Je T'aime、Je T'aime”。他自然懂如此简单的法语,便带着捉弄地的表情将安藤奈美瞧了个满脸通红。
“这样的手机铃声怎么用?”他无奈地伸手揉乱了安藤奈美的酒红色头发,“被人听见了可是要嘲笑我的。”
安藤奈美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可是我喜欢这首歌嘛……”
最终二人打闹了一番后决定把这首歌作为安藤奈美打进来时才会响的专用铃声。“反正梓马君也不准我打电话给你……只允许发短信……”安藤奈美嘟起小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乞求着。
柚木梓马心下合计,若是这样便能限制安藤奈美打电话的次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二人达成协议。
从此之后他极少接到安藤奈美的电话,若没有急事,安藤奈美便只发短信联络他。
因此他并没有按掉安藤奈美的电话,理性告诉他这是一定要接的急事。
他木然地转过身去,按下接听键,随即便听到了少女尖利的求助声。
他的情绪还没有完全与加地的对抗中恢复过来,然而听到未婚妻的声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便换上了温柔的语气。
“——怎么了,安藤小姐?”
加地葵听到他用和蔼可亲的声音唤着“安藤小姐”,便转过头来,嘴角荡出一抹讥讽的微笑,用口型对他说了句什么。随即他用钥匙悠悠闲闲地打开了月森家的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他并没有去拉住加地葵。事实上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加地葵的口型,双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他听着安藤奈美破碎地说出“当地的小混混”,“袭击我和理惠”,“新宿地铁站”的几个单词时,已经不受控制地往汽车的方向疾奔而去了。
当伪装成了习惯的时候,偶尔他会觉得迷失了自我。那个身为安藤吾郎的未来女婿,柚木家未来家主的柚木梓马似乎已经主导了他的身体,在他能够下判断之前便做出了自然的反应。
在新宿的地铁站前,安藤奈美在大雨中扑入了他的怀抱。
湿漉漉地坐在了副驾驶席上,安藤奈美泣不成声地讲述着刚才小说里面才会发生的历险记:当小太妹的好朋友理惠要带她去参观新宿的红灯区、遇见了当地的小流氓想要性骚扰理惠、自己挺身而出用皮包狠狠砸了其中一个小混混、对方恼羞成怒下伙同几个伙伴抢了自己的钱包,还撕破了自己的衣服、理惠扔下她一个人逃命……
柚木梓马沉默地听着。
红灯中他徐徐地停下了车,空闲中他扭过头去望着副驾驶席上梨花带雨的未婚妻,忽然觉得十分陌生——坐在那里的似乎应当是自己在十分钟前抱过、吻过的另一个人。
至于对未婚妻的遭遇,他唯一的评价是:交友不慎,自作自受。
(四)
第一次见到安藤奈美的时候,对方化着淡淡的妆容,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侧身站在安藤豪宅大院门口的一边。见到一身正装、和蔼微笑地向她走近的自己,那女生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见到对方笨拙的模样,柚木梓马有些烦躁。但是保持着一贯优雅的绅士笑容,他平静地向安藤奈美做了自我介绍。然而对方嗫嚅了半天,最后连头也没敢抬,只憋出一句:“我叫、安藤奈美……”
安藤吾郎正在和自己父亲谈笑,抬头瞥见尴尬的二人,便走上前去,把女儿护在身后,微微笑着打了圆场。安藤奈美怔怔地望着父亲,随即便伸出手,环抱着父亲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贴着父亲走进了安藤宅内。
柚木家主苦笑着,朝三子露出了个“没办法”的表情。而柚木梓马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快要爆炸了。
让我迎娶这种丝毫礼节不懂,举止疑似半个痴呆,而且以后的家产连十分之一都分不到的女人!?
他的干劲顿时便下去了一大半。杯盏交错间,安藤奈美几次犹豫地望着他想要试图开始一段谈话,都被他假装没看见地躲了过去。柚木家主并不非要巴结上安藤一家,对这场相亲不过抱着观望的态度,见那女孩愚钝不讨喜,自己儿子也并不怎么热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而安藤吾郎面带微笑地和柚木家主谈论生意,眼神却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柚木梓马。
私宴之后,柚木梓马和安藤奈美交换了联络方式。
然而他并没有再次联络少女的打算。对安藤老微微鞠了一躬,他与父亲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藤宅。
在沉默得让人不适的车内,柚木家主柔声评价道:“人还算是率性可爱。”
柚木梓马“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柚木家主沉默半晌,又说:“你不要拒绝得太生硬,要给女孩子家留点面子。”
柚木梓马低声道:“我知道。”
他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发了一个“今天晚上的宴会非常美妙,谢谢您的招待。”的短信给安藤奈美。三分钟后回信的声音响起,连内容都没有看,他便毫不在乎地直接点击了删除。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
他接到了来自安藤吾郎的电话。对方声音和蔼,亲切地想要约他出来谈谈。
柚木梓马感到莫名奇妙——他与安藤吾郎在私下几乎毫无接触,若是想谈生意上或者那次相亲的事情,他大可通过父亲与自己传话;堂堂安藤老居然做出这种直接邀约小辈的掉架子的事情,让柚木梓马不得不感到一丝慎重。
他没有告诉父亲,只身一人在一间高级和食料理饭店的隔间内赴了安藤吾郎的约。
安藤吾郎已经将近六十,身体已然开始走下坡路。但是他神采奕奕,目光透着拥有极为丰富的人生阅历才有的迥然之神。柚木梓马对他不敢怠慢,寒暄过后,有些迟疑地入了座。
是因为我不联系他的女儿而兴师问罪来了?柚木冷淡地猜想,这当爹的当成了个媒婆还真是不容易。
二人推杯换盏几分,最终安藤吾郎放下酒杯,脸上有了一丝红晕,随即缓缓开口,进入正题。
“我与你父亲认识时间不长不短,但一直极为钦佩他。不但在经商方面才华横溢,养出来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柚木梓马点头微笑道:“伯父谬赞了。”
“然而,”安藤吾郎翘了翘嘴唇,“说句实话,你的大哥和二哥,虽然也是人中之杰,可是和你比较起来,仍旧是不及。”
柚木梓马不动声色地一挑眉毛:“伯父千万别这么说,这可是折杀小辈了。哥哥们一直都是我的榜样,若是没有哥哥们,我必定达不到今天所有的成就。”
安藤吾郎微微一笑,似是忆起往事一般:“哥哥啊……真是个令人怀念。”
柚木梓马蓦然收了微笑,表情慎重起来。
“当年我的哥哥也是那样。”安藤吾郎沉静地倒出了将近五十年前的回忆,“安藤茂,被誉为是安藤家最出色的一枚明星。不但头脑聪明,做事严谨,为人处世之道也是毫无挑剔。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完美的哥哥?”
他对“安藤茂”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内心隐隐有了预感,他不禁呼吸急促,心跳也开始加速了起来。
“这位安藤伯父,现在不知过得如何?”柚木梓马冷静地问。
“死了,”安藤吾郎微微一笑,“我做的。”
柚木梓马大惊之下不知做如何反应。望着柚木梓马顿时紧缩的瞳孔,安藤吾郎发出低沉的一笑:“梓马,我们都是明白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感谢奈美,若不是她对你如此上心,我根本没有那个精力来过问你们这些小崽子的事情。”
柚木梓马脸上带出一丝冷笑:“我不知伯父您在说什么。”
安藤吾郎悠然开口:“别小看你伯父,梓马。近年来你长本事之后,可是暗地里给哥哥下了不少绊子啊……让我想想,静马三个月前爆出来的和那个年轻女演员开房的丑闻,真的只是被巧合拍到的吗?……若是如此,深夜三点钟仍然埋伏在酒店附近的记者可真是辛苦啊。”
柚木梓马的声音带了一丝冰凉的怒气:“伯父,这些事情是要讲究证据的,莫要血口喷人。”
安藤吾郎朗声笑道:“做事谨慎如你,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要说最好的证据,那便是你的这双眼睛了。”他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烧酒,“貌似平静如水,然而我能看到里面闪烁的野心……柚木梓马,你和年轻时候的我一模一样啊。静马虽聪慧,然而并做事缩手缩脚且不够干脆利落,并无成大事之胸怀与气魄。铃马嘛,之前还有些能与兄长竞争的意识,然而近年来算是认命了,终日沉浸于美酒女色这些无趣的东西,不值一提。”
柚木梓马暗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被一片片剖开。他望着眼前的长辈,面色渐渐透出煞气。
“安藤伯父对我们家的事情知道得可真是详细啊。”他冷冷道,“不知有何居心?”
安藤吾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真是个小兔崽子。放心,柚木家那点小产业,我没放在眼里。你明白的,这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你算是讨了个大便宜的交易。”
“……我又为何需要与你交易?”
“梓马啊。”安藤吾郎眯起了双眼,“你伯父活了这么久,比你会看人。柚木信彦不会因为你的那些小把戏儿就轻易废长立幼的——你没有资源,再怎么搞也弄不出大动静来。你只有跟我合作,才有打破僵局的可能。”
柚木沉默地盯着眼前用了一半的食物,思想斗争激烈。
安藤吾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应当明白,除了那孩子的幸福,我这辈子已无其他追求。”提到小女儿的时候,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显出了一丝柔情。
柚木冷笑:“让她嫁给不爱她的人,便是幸福?”
安藤吾郎听罢哈哈大笑:“梓马啊,何必说这种天真的话?别跟你伯父玩这种好笑的文字游戏。我只知道,凭我给你开出的条件,别说是这么可爱的奈美了,就是让你去爱一头母猪,你也不会犹豫。想成大事者,性命都不可怜惜,更何况‘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