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同人《MOON》》lamentoes

1、闭之月

　　第一章

　　（一）

　　“梓马君，就是那个男孩。”

　　不需要身边聒噪的安藤奈美提醒，他也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站在舞台旁边调弦的月森莲。说是舞台，其实只是一个做了精致装饰的小角落，其中安静坐落着一架象牙白色的三角钢琴——柚木买来送给安藤家三小姐的礼物，但是因为对方实在没有对音乐的兴趣最终摆到了父亲经营的AnDo高级餐厅里。他进来的第一眼瞥见的就是那个蓝色头发的青年，与世隔绝般地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阅谱，手指随着眼睛的移动在空气里做着揉弦的动作。一时他觉得有些尴尬，甚至产生了一丝溜走的冲动。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般地为安藤三小姐拉开椅子，温柔地向她询问新来的厨师的拿手菜。

　　“梓马君不是很喜欢音乐吗？就连我这种不懂音乐的人也觉得这个人很有做音乐的气质啊。梓马君你说呢？”柚木梓马对安藤奈美一直没有规矩地对自己直呼其名感到不愉快，却展颜一笑：“安藤小姐观察十分仔细呢。”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人其实是我高中的后辈”吞进了肚子里。首先安藤没有知道的必要，其次若是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不费余力地安排一场比肥皂剧还要狗血的重逢。

　　“今天带梓马君来爸爸的饭店就是为了带你来看莲君的。嘿嘿，我忘了说了，他的名字是月森莲。”安藤一兴奋起来便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上次我听他拉了一曲小提琴，简直是太完美了！不但人长得那么漂亮，一双手简直像是神的杰作，奈美超级感动！”

　　柚木脸上的肌肉整齐地排列出欣赏的微笑，同时为了停止让安藤继续这种让坐在对面的他感到丢脸的花痴话题，开始说了一些小提琴的知识和历史。安藤奈美尽管看上去没有任何兴趣，但还是安静地听着他说。

　　在月森莲终于站起来的时候，柚木稍微有点突兀地结束了他的最后一个句子。安藤随着他眼睛的移动转向了月森莲，兴奋地叫起来：“啊，开始了。”’

　　提琴声响起的时候，原本并不算嘈杂的餐厅更显安静。月森莲中规中矩地先拉了一首《泰伊思冥想曲》，接着便是小提琴家经常拉的那几首《G弦上的咏叹调》、《圣母颂》。待他拉到第四首的时候，大厅里的音量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分贝。除了几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孩子向他投去的爱慕眼光一直没有收回外，大部分的客人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原本在做的事情上——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或者享用晚餐。

　　和原来的音乐不一样了。待他拉完最后一首，开始稍作休息的时候，柚木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梓马君喜欢吗？”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安藤奈美期待的目光，“梓马君听得很投入，对不对？真的很好听啊，特别是最后一首，叫什么名字？”

　　尽管知道安藤知不知道曲名都没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响应了她的询问。这个时候，有两个女孩子已经从自己的桌面擦过，稍微有点兴奋地跑到了月森莲的面前。

　　“您好，刚才听了您的表演……”安藤听了这几句话立刻好奇地扭过头去，月森莲正在沉思般地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被惊醒过来似的稍微有点困扰地望着前面的两个衣着高贵的年轻女性。

　　“谢谢……”困难地吐出几个字之后，月森莲试图别过脸去。但两个女性中一个看起来较为轻浮的女性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您的手真是精致……请问您一天练多久的琴？那个，其实我也最近刚刚开始练小提琴，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您偶尔指教我一两次吗？”

　　撒着一听便能识破的谎，女性却因为看见月森莲更为慌张的表情有点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那个……真的是很对不起……我……”

　　“谢谢”“对不起”？柚木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红酒喷出来，想到在星奏学院对着同辈从来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对着前辈也只最多挤出一两个让人无法愉快地接受的笑容的月森莲，如今竟然真的被社会磨得毫无棱角了，柚木在他心里的嘲弄下偷偷加了一丝的同情。

　　“等一下！等一下！小姐们，这样很失礼。”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安藤奈美已经像一只护崽的老猫一样竖起全身的毛，炸雷一般地叫了起来。在餐厅大部分人的注视下快步冲向月森莲和两位女性，气势汹汹地，“这位是AnDo特别邀请来的贵宾，现在正在工作中，请不要做出让他继续困扰下去的事情了。”

　　两位女性却也没有后退的样子，满脸通红却毫不犹豫地反击起来：“就算是贵宾，难道连说话也不可以吗？我们只是敬佩他的琴技，想认识一下而已，请你才不要做出让人困扰的事情来，影响到用餐的大家。”

　　这场闹剧越演越烈，旁边的服务生早就见到了这事态，无奈看见安藤三小姐乃主角之一，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上前，只好急匆匆地去通知更高层的人。柚木叹一口气，只好走向那四个人。

　　“二位小姐，我代替安藤小姐以及这位小提琴家向你们道歉并请求你们的原谅。”柚木欠了一个90度的身，起来的时候脸上是如同春天一般温暖的笑容，“请二位小姐不要动怒，这样的表情，不适合出现在二位的脸上。作为同样是音乐的爱好者，我为你们对音乐的执着与追求而感动，亦对你们为这位小提琴家的热情感到理解。这位安藤小姐虽然说是与我同来的客人，却也是这间餐馆的管理人之一，同样希望自己请来的音乐家在这间餐厅的时候能够纯粹地为大家带来感动和喜悦，刚才是怕这位小提琴家心绪受到影响，一会儿后无法再表演出同样完美的音乐，才会一时着急，对二位无礼。来，安藤小姐，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二位道个歉吗？”

　　安藤奈美虽然鲁莽却不愚钝，柚木在发表那长篇大论的时候已经早就心里偷偷后悔自己对客人的无礼，于是立刻低头真诚地道歉。

　　月森在之后也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但是除了柚木之外似乎没有人太在意。

　　“我们才是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二位小姐看起来已经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和柚木对上目光的时候更是羞得立刻移开。待到餐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之后，其中一个女孩子还小声地对柚木说：

　　“您一定是传说中的柚木三少爷，我听表姐说过你，我是北见家的二女，还请您多多指教……”

　　柚木向她报以微笑。

　　待她们俩回到座位之后柚木才缓缓地把目光移到已经缩成一个小球的安藤奈美。

　　“对对不起，梓马君，我一时冲动……”

　　柚木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对方羞红着抬起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下次不要这样了。”安藤含着眼泪朝他笑了。

　　成功地驯服了安藤奈美后柚木终于有点犹豫地转过头，准备和月森对上眼光的时候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在看他，此时正有点不知所措地瞪着被紧紧捏住的手帕。

　　“月森君，好久不见。”

　　“啊。”月森低声说了一句。难道他的无礼只适用在曾经的高中同学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的柚木只好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只是自己吧。

　　柚木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安藤奈美有点惊异地来回扫视着他们二人，最终却也只是无言地跟着柚木梓马回了座位。

　　（二）

　　柚木一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同样也是是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发生在三年级即将毕业前的那一个2月。

　　他看到了那个红色头发，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却总是最努力的女生。原本应该是他最拿手对付的类型，此刻他心里却复杂地翻涌着。

　　嫉妒。

　　很陌生的感情。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玩弄着别人的他却从来没有付出过真正的真心。然而这一次不同，他在第一次尝到恋爱的甜味之后也体验到了各种各样的副作用。

　　他被一种陌生的化学驱使着，走近了那个女孩。无关利益，无关阴谋，只是冲动的大脑无法控制他不去做那件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日野小姐，能和我来一下吗？”

　　日野香穗子慌乱地转过头来，看见是自己稍微有点安心地低下头来，叫了一声“柚木前辈”。他送上最让人安心地微笑：“呵呵，别怕呀，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能和我一起去一下一个地方吗？很快就好。”

　　日野看上去似乎有急事，但是她微微地点了头。

　　他们来到了一间一年级的教室里。或许是正在上体育课，此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柚木进门之后，让日野坐在了最前排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站在了他的对面。

　　柚木微笑着，观察着日野的表情：“最近功课忙吗？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之后就要升三年级了，压力没有太大吧？前一阵子你都在忙音乐会，一定没有时间抓紧学习呢。”

　　“嗯，还好。我有努力。”日野释放了一个稍微有点轻松的笑容。

　　“我呢，已经是三年生了，和你不同，还能在这间学校里面继续呆下去。”柚木意味深长地说着，“那个，日野小姐，我有一个很唐突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能坦诚地告诉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前辈请说。”

　　“你知道火原吧？他好像喜欢你哦，难道你没有察觉出来吗？”

　　“哎——哎？”日野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真的吗？可是我觉得火原前辈只是拿我当普通的后辈而已。”

　　柚木心里对无辜被自己拿来做扰乱日野心绪的工具的火原感到有一丝歉疚，可是他想看到自己并不是很熟悉的日野真实的来不及遮掩的反应，并拿来做之后的辨别谎言的参照物。

　　“嘛，火原这孩子总是喜欢这个女孩喜欢那个女孩的，没有一点定性呢。你如果对他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话，也不需要感到特别愧疚。我会尽量说服他放弃你的。”

　　日野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充满感激地望着柚木：“谢谢柚木前辈。对不起，我真是迟钝，但是我实在没有注意到，请替我向火原前辈——不行，总之，我实在真的很抱歉。”

　　“呵呵，日野小姐真的是太见外了。我从第一眼看到日野小姐的时候就决心要当你的同伴了。”柚木微笑着看着日野稍微有点困惑地，却也是高兴地接受了自己的话后，稍微转了转话锋，“嗯，那么，就当是个好朋友的好奇吧，日野小姐有喜欢的人吗？”

　　“哎，我……我不像柚木前辈那样受欢迎……”日野没有直接否认。

　　“才不是这样哦，日野小姐。”柚木真诚地回答，“很多人都认为我和日野小姐的关系好，来向我打听你的事情呢，比如月森——”

　　日野立刻条件性反射地和柚木对上了眼睛，发现柚木停在了最关键的一点后，却也没有好意思问下去。

　　柚木感到自己的预感越来越与真实重叠的同时，察觉到了熊熊燃烧起来的妒火。他压抑着自己的心情，还是保持着平日的笑容和语气：“日野小姐莫非是喜欢月森吗？”

　　日野立刻满脸通红，低下头来，嘴里小声地挤出几个破碎的句子：“不是……也不是……我……那个……”

　　柚木笑得更加和蔼：“啊啦，脸红了？……日野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但是呢，勇于面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很重要的，如果日野小姐有需要的话，和我商谈好吗？如果是关于月森君的事情的话？”

　　日野沉默了一会儿后，最终鼓起了勇气轻轻说道：“我知道柚木前辈和月森君是好朋友……但是这都是我单方面的感情，我……如果柚木前辈愿意与我商谈的话，我很谢谢你！”

　　“啊，不用。”

　　柚木简单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朝着黑板，背对着日野。他忽然自言自语般地说了起来：“其实啊，月森君他也经常说起你的事情呢。说你是一个很努力的好女孩。很多人都觉得月森君和日野小姐真的是非常适合呢。在Concur的时候争夺第一第二，一起举办圣诞音乐会……很多人都私底下认为你们是天生一对呢。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柚木梓马忽然扭过头来。

　　“……不过，日野，你还是不要对他有什么妄想了。”

　　眼神里面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和恶毒。

　　“虽然对你来说是个很伤感的事实，但是月森莲是我的东西。”

　　（三）

　　“总之啊总之，听说梓马君和莲君竟然是同一间高中的同学，奈美真的大吃一惊。真的是好巧合啊，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安藤奈美滔滔不绝地讲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饭桌上忽然多了一个人。被恢复了精神的安藤逼了很久后柚木无奈说出来他们俩的旧交，就发生了他预想到的一幕——安藤奈美双眼发光地候在认真拉琴的月森莲身边，待到他演奏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拽到二人的餐桌边，并火速地让侍者加了一套餐具。

　　柚木并没有反对，但是却比平时沉默了三分。安藤奈美则是沉浸在被美男包围的虚荣感里得意起来，完全没有察觉二人的僵硬。

　　三人用完餐后安藤问起月森莲如何回家，听说“搭电车”之后便立刻请求柚木把月森莲顺便送回家。

　　“没有关系的，莲君。”在月森莲第三次拒绝之后安藤执意说，“搭电车什么的多挤啊，反正也是顺路，而且梓马君的司机对这一带都很熟。”

　　她忽然稍微有点脸红地笑了：“莫非你是怕麻烦梓马君了？不要担心啦，别看我现在让他做这个做那个的，以后他可是要百倍讨回来的。”见月森莲有点迷惑地望了望她，她立刻早有准备般地补充道：“奈美是梓马君的未婚妻的说。”

　　月森莲望着安藤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柚木梓马，柚木像是回应着安藤奈美般地顺手摸了摸矮小的安藤的头发，让安藤咯咯笑了起来。做着这件事的同时，他抬起头，不带感情地和月森莲对视了半秒后，二人同时移开了眼神。

　　见月森莲没有立刻否认，安藤立刻高兴起来：“这么说莲君是同意了？奈美好高兴！”

　　“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安藤小姐。”

　　柚木忽然开口，前半句是冷淡的，毫无色彩的，但是后半句却忽然变得温柔而体贴，“月森先生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呢，不要让人家为难了好不好？”

　　“啊，说得也对哦。”安藤歪了歪头，然后认真地，“对不起呢莲君，给你添了麻烦。”

　　“……没事。”

　　说完这几句话后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月森莲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之后便快步往左边离开。柚木则带着安藤走到了早就在门口停好的高级轿车旁边。

　　“对不起，安藤小姐，我忽然想起有一件急事要做，你可以一个人先回家吗？”

　　“哎——梓马君好狡猾，明明答应了我吃完饭后要去拜访父亲的！绝—对—不允许！”

　　“对不起，请替我向安藤先生道歉。”柚木望着撅着嘴的少女，忽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蓝色的背影，没由来地感到了一丝焦急。他忽然低下头，在安藤奈美被酒红色头发覆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微笑着对惊得满脸通红的少女招了招手，然后关上了车门。他转身的时候，所有的温柔却已经一洗而空。

　　（四）

　　他无言地快走了几步后便看见了月森莲高出平常人许多的个子以及那一头晃眼的蓝色头发在尽管昏沉的夜色里闪烁着。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跟踪狂一样的行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尽管知道他需要和他交谈，他却不愿意主动开始，宁可以这种他平时最不屑的“最大代价换来最小成果”做法追随着一个摸不到的背影。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他才发现月森确实不是回家，亦没有任何的目的地。他路过了个电车站却熟视无睹地经过，也没有试图走到街的另一边。

　　是饭后散心吗？背着个大琴箱也真难为他了。柚木在心里暗暗地说。

　　忽然，一群飞奔着的中学生朝着月森和柚木的方向嬉笑着奔了过来。路上行人纷纷让开，但是月森莲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似的继续行走。“这个笨蛋——”还没等吃惊的柚木反应过来，月森已经被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被撞得整个身子都倾到地上了的月森猛然惊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紧紧地抱住跨在肩上的琴箱，然后不顾旁边的“没事吧”“没事吧”的中学女生急切的询问，略微有些慌乱地迅速打开了琴箱检查小提琴。

　　“哎，没事吧？……是不是聋子啊，大哥哥？”

　　“滚开。”

　　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几个闯祸的中学生和月森都抬起头来，同时看到了以从未见过的凌厉眼神盯着月森的柚木梓马。中学生们在柚木的压迫力下大呼小叫地跑远了，但月森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确认了小提琴的状况后便立刻迅速地站起身来，转身便准备离开。

　　“慢着。”

　　柚木毫不客气地抓过月森的右手，看见对方的表情因为疼痛而加深了几条皱纹。他翻过月森的手掌，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血迹。

　　“破皮了。”他皱着眉头，“你在干什么？平时最注重自己的双手的人不是你吗？”

　　“和你无关。让开。”

　　柚木却毫不留情地死死捏住了月森的手腕，甚至连对方的骨头都能感受到那般紧。月森终于被疼痛折磨出了一声呻吟。

　　“放开我。”他抬起头来瞪着柚木，尽管眼神里面都是怒火，但是也多了一丝恐惧和请求。

　　“你怕什么。”柚木噗嗤一声冷酷地笑出来，“别怕，我还不会断掉你的骨头——至少现在不会。我可是很喜欢你的琴声的，莲。”

　　最后的一个句子被柚木从嘴里轻声地在月森的耳朵边吐出来后，柚木清楚地在拉远距离的同时看见了月森眼中的动摇。

　　他松手的之后看见月森的手腕多了一层红色的圆圈，慢慢地转成青紫。尽管有一丝淡淡的心疼，柚木此时却是被愤怒支配着，连声音都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跟我走。”

　　他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腕，却故意避开了刚才被自己握住的部分，用力也稍微轻了一点。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恰当的慈悲，月森发起劲来竟然将自己一把挣脱开了。月森立刻退后几步后开始轻轻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腕。

　　此时已经有许多路人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柚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及自己所在的地方，顿时感到被一桶凉水从上浇到下，冷静了许多。

　　月森确认了自己手腕的状态后，终于狠狠瞪了一眼柚木之后转身便要离开，柚木不愿意自己被人认出在大街上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却也不肯放他走。于是他紧紧地跟在月森的身后。

　　月森无言地快步走着，从表情看不出有太大的厌恶和反抗。他的态度让柚木感到了一丝轻松，却也多了一分不知所措。柚木不时地担忧地望望被月森的左手抚摸着的右手手腕，心里略微有点后悔伤了他。

　　“你去哪里？”他问，尽管声音冷酷却没有什么底气。

　　月森走得十分快，不出几分钟便走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住宅区的小巷子里。在确定附近没有人后，他停下来，靠着因为刚下过的暴雨还稍微湿润着的石灰墙壁喘着气。

　　尽管不想承认，但在这个给了柚木绝妙的机会观察月森的机会里，柚木发现月森长得更加漂亮了。比起高中时候的那一副清高而纯洁的神情，如今疲惫，成熟却还是那样笨拙的月森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对不……”

　　柚木的话还没有完整地吐出来，已经被月森漠然却有力的声音盖过：

　　“你真的很恶心。”

　　柚木感觉到他的舌头僵住了。

　　“从高中到现在连一点变化都没有。那副伪善的表皮下掩盖的灵魂还是一样的丑恶。无论是对我，对你的未婚妻，还是对今天的客人，你的那张虚假的嘴脸让我恶心。如果说我还曾经有一点相信过你会改变的话，我现在想抹杀掉那个曾经这样想过的自己。”他盯着刚刚被柚木留下伤痕的手腕，面无表情的说。

　　“我和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以后都没有一点关系。以后若是在AnDo见到我，请假装我们不认识。如果你的未婚妻问起来的话，”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柚木那已经稍微有点退缩的眼睛，“那就请你自己告诉她你真实的那一面到底是多么的可鄙。”

　　（五）

　　他想起了八年前月森莲，当时还身穿着星奏学院的制服，戴着红色的领巾，原本总是一副毫无表情的脸上露着凶光，对他说了同样的那一句话。

　　“你真的很恶心。”

　　那双稚气未脱的眼睛因为怒气变得通红，被琴弓磨出了厚茧的双手攥得紧紧地，就这样瞪了他半晌后被自己的冷笑稍微地掠夺掉了几分威慑。

　　“没错哟，月森莲。”当时的自己，心里燃烧着因为尊严被挑战和秘密被泄露而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以及那迫不及待地想要掩盖掉那句被当时路过教室的月森莲不小心偷听到的“是我的东西”下的真相的焦虑，“这就是你认识的温柔的我的真正的样子。自己好不容易调教好的小犬被路过的他人偷走这种事情，我可是最讨厌了。虽然你对我来说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但是既然当了我的朋友，那就应该只被我一个人利用。”

　　怒气渐渐地消掉后柚木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惊愕和不解。月森莲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里半晌，才低声喃喃道：“原来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就是这样一回事，连游戏都算不上。”这么说着的他再也不看柚木一眼，扭头便离开了天台。

　　待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柚木那一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他发现了吗？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而且在我的煽动下大概也只会觉得我是个占有欲太强的变态而已。那也好，那也好，比认为我是个同性恋什么的强多了——比起发现我这种埋藏在心里的卑微的感情什么的，好太多了——

　　什么都可以让他知道，但是惟独这一点——自己这样地喜欢着他的那一点，不可以。

　　忘掉月森莲，忘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么对自己悄声说着的柚木梓马独自一人靠在了天台的栅栏上，在眼泪快要迸发出来的前一刻用右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双眼。在坚决自己要把这一段愚蠢的爱情埋进坟墓里的前一刻，柚木却抑制不住地这样想。

　　——如果我告诉他我是爱他的，他会原谅我吗？

　　2011年的夏天有着和那个八年前的五月同样气味的温度，柚木梓马的体内燃烧着同样名为愤怒的火焰，但是他这次却再也没有像还是少年的自己那样意气用事地任由自己的情感汹涌而出。

　　“随便你怎么想吧。”柚木梓马深呼吸了几口后便冷笑出来，“虽然你的措辞对于一个八年不见的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前辈来说过于冒犯，但是我还犯不着和一条丧家犬计较。”

　　月森莲听他这般侮辱自己，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转过身，像每一次那样，在柚木梓马期待他能够跳起来反驳，甚至是殴打自己的时候，一语不发地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