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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面埋伏(已修) ...

  •   太阳渐渐升起来,一片暖光怀抱着长安城。
      长安主城门已经关闭,只留侧门供行人进出,而且每个侧门都有一列士兵把守盘问。早晨时门口积了一堆想要挤进城去的生意人,但把守甚严,以往打点一点银两,连私货也可以走正门进城,今天看来是行不通了。日近中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只剩下稀稀拉拉一两个人,或蹲或站,守着担子在门口赖着。
      “赶紧走吧!现在是晒日头,等会儿城门下可是有大事儿的!要死人的!”城门的一个胖胖的守兵呼喝着驱赶他们。
      一个拄着扁担,衣衫破烂的青年毫不在意地嘿嘿笑道:“反正卖不了了,回家也没事儿干,军爷就当没看见我,我站旁边瞧个热闹。”说完,他把挑大料的挑子往城墙根拢了拢,懒懒地往墙上一靠,真打算就这么歇着看戏了。
      胖守兵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说,回队里站着。
      日头继续高烧,长安渐渐陷入死寂,护城河边的野鸭子三三两两游荡着,偶尔发出难听的嘎嘎声,刺人耳膜。
      那个胖守兵一边擦着汗,一边时不时看看卖大料的青年这边。
      青年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好像要打个小盹儿的样子。他旁边又聚了几个挑柴的老人,看起来像是一起的,因为柴担过重,年老力衰,喘得走不动路,见青年在城墙根儿歇了,就也走过来站到阴影里喝水喘气儿。
      胖守兵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城门里外,跟旁边的同伍低声说了句,抬脚就想往商贩歇脚的地儿走,突然城门楼的巨钟“通!”地一声巨响,他那同伍急忙拉住他,胖守兵的脸色也有点变了,仰头望了望城门楼,又畏畏缩缩地归队站好。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轮声,辘辘辘,辘辘辘。初时极轻,几不可闻,片刻功夫就已经看得到了。
      胖守兵踮脚望了望,看远处好像腾起一片烟尘,但遥遥一声马嘶,轮声突然又停了。长安城门道的大道宽阔平坦,只有些稀树遮蔽,一眼可以望出几十丈,胖守兵看到那烟尘落下的地方,似乎是城门外不远处的一个茶肆。
      突然,那茶肆的招子平空掉了下来,远远看着就像一片碎纸飘落。
      但这片碎纸,却突然惊动了千军万马。

      茶肆内。
      李玄风手扶车栏,望着已经下车的裴悦和陈默等人,沉声问:“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赵天孙冷冷地说:“行路渴了,喝口茶。”
      陈默抄着手站在旁边,嘿嘿一笑。
      李玄风正待说什么,车辕下带起一阵风,腰间一凉,已经被一件锐物抵住,耳边听到赵天孙喝道:“手举起来!下车!”
      李玄风猝不及防,连眼睛也没来得及转一下,就被赵天孙一把推下车去。
      李玄风尽量保持镇定,面色如常,举着双手,笑道:“裴公子想请我喝茶?”
      裴悦笑而不语,眼神示意了一下,后辆车中掀帘观望的丁当和陈夫人也下车来,裴悦当先,一群人鱼贯进了茶肆。元烨自动留守门外。
      茶肆里空无一人,四面透风的竹篱笆把大堂围了一圈,门边的柜台里也空无一人,几只打翻的茶碗在柜台上轻轻晃动,还在晰沥沥地滴水。这里片刻前应该还有人。
      “坐下。”赵天孙用刀拍了拍李玄风的肩。
      李玄风一言不发,稳稳地在桌边坐下。
      裴悦拖了椅子在他对面坐了,其他人两边站着。
      李玄风问:“你不信我?”
      裴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天孙挥了挥刀,叫道:“小叶子。”
      元烨默不作声,伸手拍了拍拉车的马,马儿一声长嘶,带着车向前狂奔而去。茶肆内众人坐着没动,静静听着蹄声。蹄声渐远,起初如风雷,渐渐如低鼓,突然间铮铮声大作,如暴雨般夺夺入地,健马吃痛长嘶,接着便是马车翻倒的轰然巨响。而后万籁俱寂。
      听声音怕不有几百弓箭手埋伏在城头上,近者必死。
      茶肆里久久无声。
      半晌,陈默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李玄风,好埋伏呀。”他提起脚踏在凳子上逼视李玄风,皱着眉头问:“不过我很好奇,万箭齐发的话,连你这只走狗也一起毙了,你怎么领赏?”
      李玄风沉默了一下,短促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这种卖命的事儿你也敢做?你两兄弟真这么情深义重?”
      李玄风望了裴悦一眼,冷笑道:“你看到了,现在前有埋伏,后路截断,就算知道我是钓你们来的又怎么样呢。”
      裴悦转头向柜台说道:“陆掌柜,给王爷上茶。”
      柜台后咯吱了几声,突然冒出一个蓬蓬的脑袋来,圆溜溜的小眼睛眨了眨,喜笑颜开地应:“来嘞!当家的!”接着脑袋消失,噔噔噔一溜小跑,一个身高五尺的矮个子男人跑出来,手里举着托盘,上面晃当当两杯清茶。
      陆掌柜身体虽然又圆又短,跑起来却轻捷若鼠,而且速度虽快,杯中茶不曾洒出半分。
      “王爷请。”
      他是哪里冒出来的?刚才一进来李玄风就仔细听闻过,大堂里除了刚进来的他们,绝对没有人在。
      “默言,你跟嫂嫂护送丁姑娘先走,跟着陆掌柜即可。赵叔也跟着去吧,留元烨在就行。”
      陈默点点头,招呼妻子和赵天孙一起:“麻烦陆掌柜。”
      陆掌柜依旧眉开眼笑:“啊呀啊呀,客官哪里话,小的奉命蛰伏这茶肆多年,还以为本家把小的忘了呢。这次终于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小的不胜感激呀!”说完,一溜跑着回到柜台后,脑袋又消失了。外间只听得咯吱吱一声,机械转动,整个柜台突然像活物一般向前推进。灰尘簌簌,柜台上的茶盏也掉落在地。柜子移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从洞里冒出一股尘土气,想来很久没有人出入了。
      “密道门开了,小的当先领路,几位大人随我来。”
      陈夫人立刻拉着丁如白走过去,丁如白迟疑地望了裴悦一眼,随即被薛宝持拽走了。
      陈默看了看依旧不动的赵天孙,自己拔脚先走了,剩下赵天孙和元烨执剑留守,以防李玄风突然发难。
      李玄风望了望密道口,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发干。这个密道是哪儿来的?看样子很多年没有用了,怪不得李玄启在城门周围严密布防没发现这个出路。连李玄风也没预料到竟然还有土遁这一招。他问裴悦:“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元烨刷地拔出剑来擦了擦。
      裴悦不答反问:“皇上是不是用灵嫔娘娘的性命来威胁殿下?”
      到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李玄风点点头:“不止是母妃。”
      裴悦会意地点头:“还有凤歌王?”
      李玄风惊愕于他对京城局势的了解,转念想想裴家昔日势力之盛,今日虽蛰伏洛阳,但在朝中根基深厚,势力尤壮,裴悦对京城中变数有了解也属正常。
      迟疑了一下,李玄风叹了口气:“他是我兄弟,我不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裴悦望着李玄风,眼神有些奇怪:“所以我不相信你。”
      李玄风无视压在颈上的剑,盯着裴悦,沉声问:“为何?”
      裴悦不答,从怀里取出一封手书,摊开来放在桌上。
      洒金的宣纸,看不出什么特别,寥寥几字行书,书末一方小印。
      李玄风的脸色瞬间有点发青,他死死地盯着这张纸,一句话也不说。
      裴悦望了他一眼,手指轻轻点在信笺上,将那一行字读了出来。
      “裴卿,见字如见朕,青王谋反,包藏祸心,见之即斩,无需耽搁。”裴悦的手指移到红印上,“渭。”
      李玄风垂着头,赤红的眼睛突然上翻,冷厉地瞪住裴悦:“直呼上讳,你也是死罪!”
      裴悦把信笺收入怀里,淡淡地说:“可惜,你对他这么忠诚,他却视你为逆贼。”
      裴悦站起身来,表示谈话已经结束。
      赵天孙望了裴悦一眼,随即扬起了刀。
      性命交关,李玄风暴喝一声:“慢着!”
      刀刃在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堪堪止住。
      李玄风猛地按住桌子站起身来,倾身向前,瞪着裴悦,冷笑道:“裴悦,现在你嘲讽我,可开心么?你以为单凭京城里几封传书,就能了解朝中大势?今日我不反而反,被他视为逆贼,你的斥候如果够忠心,也早该告诉过你,在他眼里,无人不是逆贼!我是,凤歌是,你也是!天下人都是!”
      裴悦默默地听着。
      颈上的鲜血流下来,在衣上留下一丝红痕,李玄风浑然不顾,斜眼望着他,讽刺地说:“无知小儿,妄听朝政,可惜了裴思南一世英雄,偌大基业,都毁在你一人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赵天孙一振宝刀,喝道:“闭嘴!”
      李玄风慢条斯理地坐回凳子,端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
      裴悦沉默了片刻,也慢慢坐回凳子上,和李玄风对面望着。
      “你知道为什么早疑心你?”
      李玄风望了望他怀里放信笺的地方。
      裴悦摇了摇头:“并非为了皇上的手谕。手谕未到之前,我就知道你并不是真反,而是来试探我的。”
      李玄风放下茶,微眯着眼睛,望着裴悦。
      “想造反的一直是凤歌王,你最多不过是知情不报之罪。他牺牲自己,放你出城,皆因为计谋败露,虽然其他人仍不知晓,但是皇上却已经得到密报,知道了他所有的布署,凤歌王知道自己走不了,不如放你出城,这个顺水的人情,把你拉上贼船,现在皇上若要问罪,就是你们两人之罪。凤昭亲王殁后,本朝只有你们两位宗亲王爷,若是皇上一并斩立决处置了,天下必然说他不容兄弟,有乖伦理。这应该是凤歌王最后的筹码了。”
      李玄风冷冷地盯着他,讽刺地说:“裴悦,你不能理解兄弟之情。”
      裴悦眉头微皱,不说话。
      “我和凤歌儿,同岁同月出生,一起长大。玄明死的时候,只有我和凤歌在他旁边。圣旨追谥玄明为凤昭王的时候,玄明的母妃,也就是皇后娘娘,已经被污疯癫失礼关押起来,也是我和凤歌为他完的礼。打那个时候,我就只有一个兄弟了。我可以疑心天下人,但绝不疑心他。”
      裴悦顿了顿,叹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凤歌王造反的事,是谁向皇上告密的?”
      李玄风摇摇头:“这世上阴险小人太多。”
      裴悦望着他,说道:“但是皇上得知的却是凤歌王议事的地点、屯兵的位置,最重要的是还有转移出城的路线,这条路线作保命之用,应该极少人知道,你应该是其中之一?如今,有人告诉皇上了。”
      李玄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沙哑着声音,艰难地说:“你是说,凤歌认为是我告密的。”
      裴悦微一摇头:“我从不揣测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是有人亲眼见来告诉我的。皇上知道凤歌王造反,命人向洛阳送手谕的同时,有人偷偷面见凤歌王,告诉他是你向皇上告了密出卖了他。至于凤歌王相信与否,告诉我的那人也无从判断。但从他保你出城这一点,至少确实还有兄弟之谊。”
      李玄风阴郁地盯着裴悦,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他突然哑声问道:“裴悦,你掺和进来,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兄长的下落。”
      李玄风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呵呵地冷笑起来,低声说:
      “真是奇怪的兄弟情……裴公子,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你会为了十年前把你打成重伤又突然消失的兄长,离开安乐窝,跑到长安这鬼窟龙潭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面埋伏(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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