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放》WeWa

13、奕飛篇 -

　　深夜的零晨,我雙腳懸空的坐在公眾停車場的天台上,手緊握著已被我喝乾也被我掐得凹陷的啤酒罐!我不停的痛哭,不停的抽泣,直至不停哽咽!

　　當我從山幌的病房退出來,站在醫院的長廊上我幾乎扶著牆是虛脫的靠到牆邊!那感覺比我在那個深夜親手送山幌到醫院,以及他第一次從昏迷清醒過來,從病床看著站在角落的我更為可怕。

　　幾乎在這之後的三個多月,每次,當我走進他的病房,試圖打開我們無形的隔膜,他卻閉上了眼,我看到的不是他刻意迥避我的眼神, 而是他疲弱不堪的閉上雙眼,我心絞痛,我寧願這是他對我的一種控訴!

　　我和山幌沒有交談,在他身體情況稍好時,他是不停的寫作,他把悲傷都寫進文字!

　　當那場意料之外的意外在我腦海再一次湧現,我跌坐到長廊的長椅上,看著自己被關在山幌病房門外,彷彿永沒有盡頭的那道手術室的門,重新在我眼前!

　　我摸著褲袋, 把袋裡壓得變形的小東西掏出來,是一個細小的,大概曾是藍色綁上了白色絲帶的小禮物盒,如今禮物盒和絲帶已染得血跡斑斑,絲帶也鬆脫得甩甩離離。

　　我深吸著氣, 把禮物盒打開,我看到一個細小的風紀牌,我凝視了很久,然後,也發現了一張小紙條,我把它拿了出來,上面有著山幌龍飛鳳舞的字!

　　“林緣庭,今年,我會在書展出現的! ”

　　我眼淚不禁籔籔的流下來!

　　那天,當山幌是那樣神彩飛揚,笑得那樣可惡的但笑不語,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我!梁奕飛!到底對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做了什麼!!

　　一次失誤的意外!完全是因為我一念之差!

　　我垂下頭, 把纏了繃帶的頭埋在手心內!

　　山幌,我但願能痛哭一場!

　　我從醫院逃走出來,雙手插在褲袋,低下頭一直的走,一直的走!我就像走進了寂寞的窮巷,根本是無路可走。

　　直至我走上了這公眾停車場,我雙腳懸空的坐在天台上,手緊握著已被我喝乾而也被我掐得凹陷的啤酒罐。

　　然而,我另一隻手卻是緊握著從後抱著我的人的手,大概我需要一點溫暖。

　　身後的人半跪在地上,我感受到她胸口貼到我背上的體溫,她緊緊的擁抱,讓我可以放心的不停的痛哭,不停的抽泣,直至不停哽咽。

　　“是因為我口不擇言,是因為我的一時衝動!是因為我從沒有告訴我好朋友我真正要找我父親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我的自私!我只想知道我父親曾給過我的四小時,是不是代表他曾經在乎過我!我是從不希罕可名正言順作他的兒子!我只希望他曾在乎過我!即使就只有那四小時!”

　　我不停的深抽著氣,要好一會才可抑制這三個多月來的抑鬱。

　　“我的好朋友說得很對,人只因在乎,才會恨!我就是因為在乎,是因為太在乎! ”

　　我幾乎是抽泣得喘著氣狂說!我沒有理會自己是說得如何斷斷續續,說得如何時間混亂!我只需要有人給我盡情發洩!!

　　“是我令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終身殘廢!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一手造成!”

　　身後的人把我抱得我更緊,手板放到我纏了繃帶的額角上,像急忙的要給予受驚的小孩無限寵愛及痛惜。

　　過了不知多久,我才站起身,我死死的低下頭,看著手上的啤酒罐。

　　“我找不到一個理由再去面對他,我再找不到一個理由回去,請你給我一個回去的理由!”

　　身後的人似乎是半跪在地上仰著頭看了我好一會,才慢慢的站起來。

　　她站到我身後,緩緩的把我拉過來面對著她。

　　我偷偷溜了一眼她這晚換了貼身黑色露腰小背心和粉紅色熱褲,當然還有熱褲下修長的腿。

　　她抬起了溫暖的手替我抹掉我的淚痕,然後,她慢慢的踮起雙腳,輕托著我的臉頰,在要親我的唇時,卻突然改變方向的親到的我受傷的額角上,是深長的。

　　我額角上的傷口其實是很深,當她的唇停留在傷口上時,我感到那壓迫感帶來間斷的痛楚。

　　好半響,她放開了我,深情的注視我。

　　“理由很簡單,就因為他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

　　說罷,她轉身走了。

　　在這初秋深夜的零晨,我怔怔的目送她的離去。

　　驀地,她高佻仍低我一個頭的背影,她抬起手背著我瀟灑的揮手作別,然而,我仍感到背上她給過我的餘溫,還有額角傷口因曾被她的唇觸碰過仍隱約的痛楚。

　　我好像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沒有問我的名字!

　　本來,我們這一代就是生長在一個沒有名字的年代!

　　就因為我一個冒昧電話,她來了,然後不留痕跡的走了。

　　然而,當我再度想起她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 :

　　“理由很簡單,就因為他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再次低下頭,從褲袋摸出染著血跡的小禮物盒。

　　我找到一個回去的理由。

　　“我梁奕飛!一定會親手把你鍾愛的人重新帶到的你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