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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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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近到能看清那人的脸,岑永乐却犹豫了。
她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脚踝。
不是害怕。
嗯…不只是害怕。
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
一种被极致的美与妖异同时击中的、让人后颈发凉的毛骨悚然。
那人很高,目测和她差不多高。
站在夜色与薄雾里,背脊挺直,姿态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种瘦削不是虚弱,而是线条被拉到极致后的锋利感,像一柄被精心收进鞘中的刀,
风吹一下就会折的错觉之下,却有某种难以撼动的稳定力量在支撑着。
银色的长发顺着肩背垂落下来。
不是耀眼的金属色,而是偏冷的、带一点雾气的银,像月光被揉碎后撒在水面上。
发尾沾着深山里的湿雾,水汽凝成细小的水珠,轻轻贴在他的衣摆上,
随着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晃动。
岑永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抬。
然后,她看到了那双眼睛。
银瞳。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小小地叹了口气。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
像是在看一款制作精良、预算爆表的游戏捏脸界面。
那种“现实中不该存在”的精致感,直接越过了理性,砸进她的感官里。
那双眼瞳中凝结着真正的银色。
不是灯光反射,不是角度造成的错觉,
而是像湖面冰层在月光下被照透后的颜色,
冷、清、深,带着一种非人的纯度。
五官的线条柔和得几乎没有攻击性。
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唇线薄而淡。
可正是因为太干净、太“轻”,反而让人产生一种被抽离现实的错位感。
他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像含着一点笑意。
可那笑里没有温度,没有人气。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冬天刚落下的一片新雪,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泛出淡到发虚的银光,
仿佛下一秒就会像雾一样散开,消失在夜色里。
岑永乐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她的胃在这一刻空落得发紧,像是在皮肤下面拧成一团。
那种饿不是单纯的胃痛,而是一种持续被抽空的虚弱感,顺着脊椎慢慢往上爬。
脑袋却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像是有人往她颅腔里塞了一团潮湿的棉花,思绪被包裹住,卡顿、错位,
一段一段地冒出来,又迅速断掉。
她想,她是真的饿了。
饿到无法烧烤,不是,是无法思考。
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挤出来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摩擦感。
她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倒是对面那位先开了口。
声音低低的,很温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质感,像是被截了音轨超清修复过,过于清晰,却又被柔化过,
带着一种朦胧的、与现实隔着一层薄膜的感觉。
“你是迷路了吗?”
这句话让岑永乐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质问,
不是警告,
更不是威胁。
而是过分自然、过分日常的关心。
他一定已经看清了她的样子,
浑身浴血,衣襟破损,血迹早已干涸在袖口与裤子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黑。
那是属于别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
一路奔逃下来,她根本没时间清理。
她手不自觉地握拳,指节绷得发白,虎口微微发麻,整个人的姿态紧绷到极限,
像一只被逼进死角的野兽,只差一个刺激就会扑上来。
可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露出任何警惕或防备的姿态。
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他的目光在她满是血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移开了,
像是看到什么过于私人的东西,刻意礼貌性地避开视线。
“附近很少有人能走到这里。”他说着,语气平稳,没有任何审视的意味。
但不知道是不是岑永乐神经太敏感了,总觉得他在【人】上下了重音。
“夜里山里不安全。”
“你一个人…很危险。”
他美得太超过,而不像山中猎人,
也不像她一路上想象过的任何“怪物”。
他的语气克制、礼貌,甚至带着一点不太熟练的关切。
那种关切不像是刻意表演出来的,更像是某种很久没有使用过、却仍旧保留着的习惯。
没人会对这样一个柔和亲善的美人心生防备,
随后,他微微侧身,让出了小楼门口的位置。
那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如果你需要,可以进来歇一会儿。”
“我这里有吃的。”
吃的!
这两个字像是一根精准扎进神经的针,几乎瞬间击中了岑永乐。
她穿越过来还不到半天,却已经经历了太多。
穿越、火刑、死亡,
来历不明的系统,吞噬血肉的界壁,
还有…
突然出现的银发美人。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绞肉机里,血肉、心力、判断力,都被一点点磨掉。
饥饿、失血、精神紧绷叠加在一起,让她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侵蚀。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子里开始打架。
在这种情况下,
一个疑似妖精变的绝色美人,站在深山小楼前,温温柔柔地劝你去他家,你去不去?
情感:你死都得去!
理智:那要是真成小零食,被吃了怎么办?
情感:不可能被吃掉,他连严重警告都不是。
理智:……
情感:而且你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是妖精,只是怀疑。疑罪从无!
情感: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是妖精,他也是个智慧生物吧?可以沟通的嘛。
情感:我就去一下他家,吃他家一口茶,他就要给我当……不是,他就要杀我吗?不可能的。
理智:……
情感:退一亿步说,你再不垫吧点东西,不用他下嘴,你就先嗝屁了。
岑永乐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答应。
系统也像死了一样沉默。
她盯着他,不是看脸,
而是看他的呼吸起伏,看肩颈的放松程度,看他是否有任何随时可能暴起的征兆。
他安静地等着,没有催促,没有不耐。
这种耐心,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最终,她还是被身体拖向了理性无法支撑的选择。
她以一种极慢、极谨慎的速度靠近,在确保自己仍能随时转身逃离的前提下,踏进了小楼的门廊。
屋内比她想象中要整洁得多。
木桌、灯盏、简单却摆放得恰到好处的陈设,
没有任何血腥气,也没有奇怪的痕迹。
那是一种长期有人居住、被认真对待的空间。
反倒是她,满身血污,站在这样一个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银发美人将一碗热粥放在桌上,动作从容而自然,
放下碗后便后退了一步,刻意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岑永乐喉咙发紧,却没有立刻动。
她观察着他,他坐在对面,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背脊依旧挺直,姿态放得极轻,却也极稳。
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仿生人,
完成“做饭”这一指令后,就恢复默认待机状态,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主人进食,
有种诡异的萌感。
岑永乐深吸了一口气,
“呕——!”
被自己身上发酵的血腥气熏了一跟头。
银发美人像刚想到什么一样,往她身上甩了个法诀,岑永乐只觉得一阵微风吹过,身上、衣服上的脏污就消失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只是轻轻巧巧地微笑着对她说:
“吃吧。”
“你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动了。
第一口下去,几乎是本能地开始狼吞虎咽。
热气腾腾的粥进入身体的瞬间,她的手指都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一下。
还得是热饭啊!
赞美您,碳水大人!
她差点想当场落泪。
她终于又活过来了。
银发男子始终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在她吃得太急时,替她添了一次茶。
这种“正常”的互动,反而让岑永乐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加深。
就在她吃到一半时,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
毫无征兆地宣布:
【目标确认】
【身份判定:王子】
【主线任务发布】
岑永乐的手指僵在了碗沿,
她没有抬头。
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依旧低头吃着饭。
可她的内心,却像是被神灵一把掀翻的海面,轰然翻涌。
系统却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说。
【想象你是一个骑士】
【只要绑架王子,把王子献给巨龙】
【就能得到巨龙赐予的力量】
【回到原来的世界】
“咳——!”
岑永乐一口粥直接呛进了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一阵刺痛。
银发美人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她身侧,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岑永乐抬眼的瞬间,越过如缎面般丝滑的银发,对上了那双银瞳。
当他专注地看着她时,瞳仁细微地收缩成了竖直的形状。
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变化。
像兽类在锁定猎物时,无法掩饰的本能。
她的手垂在腿边,不受控地轻轻颤抖。
骑士?
王子?
巨龙?
她真的受够这个把她当傻子的系统了。
比起骑士,她更像是被逼上梁山的逃犯。
而眼前这个银发竖瞳、深不可测的“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轻易绑走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说,
他更像是巨龙本身。
至于系统?
比起巨龙,更像个阴谋算计的绑架犯。
她迅速在意识里与系统展开交锋。
“你认真的吗?”她克制情绪,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觉得我绑得了他?”
【任务可行性在可接受范围内。】
“可接受范围是多少?百分之多少?”
【低于百分之十。】
她差点当场把碗摔了。
“你摆明了让我送死?”
【这是唯一的回归方式。】
恐惧、不甘、愤怒在她心底交织翻滚,
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件更现实的事。
如果现在暴露任何异常,她都会立刻陷入绝对劣势。
于是,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抬起头。
呛咳渐渐停下,呼吸却依旧不匀,眼角微湿,坠着咳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她刻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脆弱无助。
一个迷路的、受伤的、无害的异乡人。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披上的伪装。
只要让对方掉以轻心,
只要能争取时间,
她就还有调整自己的空间。
应对系统,
应对这位被称为“王子”的存在,
还有他们背后一切暂时不为她所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