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契约》照夜白如雪

3、锁魂桥上生死局

　　天堑崖上的风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
　　“时辰到。”
　　负责主持试炼的是一位面容冷肃的中年修士，他踏空而立，目光冷漠地扫过下方数百名新弟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万兽宗不养废物。此桥名为‘锁魂’，下临深渊。桥上罡风凛冽，更设有问心幻阵。唯有心志坚定者方能通过。若是不慎跌落，呵呵。现在，试炼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条横跨云海的黑色铁索桥，在狂风中剧烈摇晃起来。桥面上结满的冰霜在微弱的光下泛着光泽，让人望而却步。
　　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带着他的伴生兽一头棕熊，率先踏上了铁索。然而，他刚走出不到十步，深渊下突然刮起一阵猛烈的罡风。
　　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在一片惊呼声中，他和那头笨重的棕熊一起坠落。
　　惨叫声在深渊中回荡了片刻，便被呼啸的风声彻底吞没。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下一个。”半空中的修士面无表情地催促，仿佛刚才掉下去的不过是一粒尘埃。
　　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弟子变得极其小心。他们将伴生兽护在身侧，或是给自己加持防御符箓，战战兢兢地踏上铁索，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刚才那个带头嘲讽叶挽的锦衣少女也在其中。她虽然脸色发白，但毕竟出身不凡，身上法宝众多。她祭出一把防御灵伞，挡住了大半罡风，又有灵鹤伴生兽在旁协助平衡，虽然走得摇摇晃晃，但好歹稳住了身形。
　　走到一半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崖边的叶挽，“废物就是废物”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崖边。
　　叶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寒风早已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肺腑间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怕了？”
　　耳边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讥讽。
　　谢苍生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他微微低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猩红的眸子却死死盯着她，里面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叶挽侧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踏上了那条冰冷的铁索。
　　脚掌踩在冰霜上的瞬间，一股钻心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步，两步……
　　罡风如刀片般刮过脸颊和裸露的肌肤，带来阵阵刺痛。
　　谢苍生跟在她身后。
　　对于拥有魔龙血脉、肉身强悍的他来说，这点罡风和寒冷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还有闲心用那种充满恶意的目光盯着前面摇摇晃晃的背影。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缓慢地在铁索上移动。
　　很快，他们走到了锁魂桥的中段。
　　这里是风口，罡风最为猛烈。脚下的深渊云雾翻腾，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咆哮，扰乱人的心神。
　　叶挽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了。她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剧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锦衣少女，陷入了问心阵，她的灵鹤伴生兽突然受惊，翅膀猛地扑腾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风暴漩涡，直直地向着后方的叶挽卷来！
　　叶挽本就是强弩之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流一撞，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她脚下一滑，踩在了一块滑腻的冰棱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深渊一侧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双手拼命地抓向扶手铁链。
　　左手抓住了。但右手却抓了个空！
　　巨大的下坠力道瞬间全部集中在了她纤细的左臂上。
　　她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深渊之上，只有一只左手死死扣住冰冷的铁链，整个人在狂风中如风筝般飘摇。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谢苍生站在铁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悬挂在崖边的叶挽。他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快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他在享受这一刻，享受看着她挣扎、绝望的过程，只为逼她主动向他祈求，从而在两人的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主动。
　　叶挽咬紧牙关，口腔里满是血腥味。
　　左臂早已失去知觉，指尖却还在一点点脱力、下滑。
　　她强撑着抬起头，看向崖上那道冷漠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
　　“谢……苍生……”
　　她的声音破碎而嘶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拉我……上去。”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却还在不断溢出鲜血。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具早已注定坠落的尸体。
　　这一刻，叶挽像是忽然看懂了什么。
　　她非但没有再哀求，反而对着他，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应该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我们之间的联系，意味着什么。”
　　谢苍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正在一点一点地松开。
　　她在赌。
　　赌他绝不会甘心，就这样给她陪葬。
　　“你找死！！！”
　　谢苍生暴怒如狂，双眼瞬间充血，周身的戾气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他恨不得现在就一脚把她踹下去！
　　谢苍生死死盯着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就这么看着她掉下去算了。
　　但是……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要给这个蝼蚁般的女人陪葬？他还没向那些折磨他的人复仇，就要死在这种鬼地方？
　　在叶挽的手指彻底滑脱铁链的前一秒，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极为粗暴，捏得她的生疼，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咳咳咳……”她趴在桥面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一口血沫。
　　谢苍生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右手死死捏着叶挽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他们的脸只有咫尺之遥，那双猩红的竖瞳里燃烧着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怒火。
　　“你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如野兽的咆哮，“你想死别拉上我！”
　　叶挽被迫仰着头，可她看着暴怒的谢苍生，却再次笑了。
　　笑得肆意，笑得猖狂。
　　她赢了。
　　“咳……我不拉着你……怎么行呢？”
　　她一边咳血，一边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温柔语气说道，“我们可是……共生关系啊。”
　　“配合得不错。”
　　谢苍生：“……”
　　他真的很想杀人。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但试炼还在继续，他们还在危险的锁魂桥上。
　　前面的锦衣少女等人已经走远了。
　　“走吧。”
　　叶挽重新抓住扶手铁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越过风雪，看向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铁索桥，眼底闪烁着幽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