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桃语 ...
-
两个月前画展上。
一幅名为《桃语》的画前，沈砚之目光死死地黏在画布上。
画布上的桃花似烈火般肆意绽放，那粉白交织的花海间，却有两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一人执笔，一人持卷，仿佛正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羁绊。
这幅画就像一把神秘的钥匙，悄然插入沈砚之内心深处那把尘封已久的锁，可随之而来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莫名的心悸与惶恐。
“这幅画的笔触真是别具一格啊。” 温润的嗓音自身后悠悠传来。
沈砚之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瞬间撞进一双深邃且清隽的眼眸。
眼前的男人身着浅灰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左眼下那颗极淡的痣，恰似被岁月的柔荑轻轻触碰后留下的印记，刹那间触动了沈砚之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可这触动带来的不是心动，而是更强烈的逃离欲 —— 他总觉得这双眼睛、这颗痣，藏着他不敢触碰的过往。
“你好，我叫苏妄言，古籍修复师。” 苏妄言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伸出手，露出修长的手指。
“看你对这幅画如此着迷，想必是从事相关工作的吧？” 苏妄言一脸认真地看着沈砚之。
“沈砚之。” 沈砚之伸出手，指尖与他轻轻相握。
在触碰到苏妄言的瞬间，仿佛一股电流猛地从指尖窜上手臂，紧接着，太阳穴如遭重锤，一阵剧痛袭来。
刹那间，眼前浮现出一片如血般艳红的桃花林，在那灼灼花海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轻声低吟：“与君同赴江南岸……” 沈砚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苏妄言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满是关切，他赶忙伸出手想要扶住沈砚之。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沈砚之慌乱地避开苏妄言的手，仓促掩饰，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无情地泄露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幅让沈砚之心悸的《桃语》，离开这个让他莫名惶恐的男人。
而那幅《桃语》以及苏妄言左眼下的痣，却如鬼魅般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时常在画布前失神。
而苏妄言也回到了自己的古籍修复工作室，可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沈砚之的模样。
“见鬼，怎么总想着他？” 苏妄言把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单手扶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越是想避开的人，越是会重逢。
没过多久，一个大型的古画修复项目招标，沈砚之凭借着出色的古典知识以及对古画风格的独特见解，成功入围。
而当他来到项目启动会议现场时，却惊讶地发现，苏妄言也在其中。
苏妄言作为业内颇有名气的古籍修复师，此次负责对古画进行纸张修复与保护工作。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微微一怔。
沈砚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苏妄言则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与探究。
项目启动后，两人不可避免地要频繁对接工作。
苏妄言从不会错过任何靠近他的机会，那些看似合理的工作借口，在沈砚之看来全是刻意的纠缠。
“沈老师，你看这几张古画的落款，和你负责的这批古籍成书年代相近，或许能相互佐证背景信息。” 苏妄言拿着一叠古画修复的参考资料走过来，没等沈砚之反应，就径直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木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得沈砚之指尖一顿。
苏妄言的声音放得很柔，说话时身体微微侧倾，气息不经意间扫过沈砚之的耳畔。
他将资料递过去，指尖 “恰好” 擦过沈砚之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却让沈砚之瞬间绷紧了神经。
旁边沈砚之团队的小周和小李正偷偷用眼神交流。
小周拿起笔假装记笔记，嘴型却对着小李动：“又来了又来了，苏老师又找借口凑过去了！”
小李憋笑点头，用同样的方式回应：“可不是嘛，天天借着对接工作黏在沈老师旁边，这也太明显了！”
两人挤眉弄眼，一副 “我懂” 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往苏妄言和沈砚之那边瞟。
沈砚之猛地缩回手，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声音冷得像冰：“资料放这吧，我看完会跟你对接。”
他始终低着头，目光死死黏在古籍上，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分给苏妄言半分。
苏妄言却像没察觉他的疏离，反而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他额角渗出的细汗上，眼底漫起温柔的笑意：“修复这活最费神，沈老师要不要歇两分钟？我刚从外面回来，带了杯冰镇的酸梅汤，解乏刚好。”
说着，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杯包装精致的酸梅汤，递到沈砚之手边，“我记得你上次和团队聚餐，只喝了酸梅汤，应该是喜欢这个味道吧？”
小周和小李看得更起劲了，两人脑袋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小李悄悄碰了碰小周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用气音压得极低嘀咕：“我的妈呀，酸梅汤！还是冰镇的！苏老师这功课做的也太足了吧！连沈教授的喜好都摸清楚了！”
小周狠狠点头，指尖偷偷戳了戳笔记本，压低声音附和：“这哪是同事啊，分明是另有所图！你看他那眼神，都快黏在沈老师身上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用眼神交流，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一副磕到了的兴奋模样。
而不远处，苏妄言的林助理刚送完文件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先是愣了两秒，随即飞快地转过头去，肩膀还控制不住地轻轻抽动，一脸 “我不认识这位” 的生无可恋。
他凑到旁边自己团队的同事耳边，吐槽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不是，这还是咱们苏总吗？”
“平时在公司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到了沈教授这儿，就成这副模样了？”
“关键是人家沈教授压根不搭理他，他还上赶着凑上去，我都替他尴尬。”
说完，林助理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又迅速收回目光，一脸嫌弃又好笑的表情：“没脸看没脸看，这反差也太大了！”
而被众人悄悄关注的沈砚之，依旧是那副高冷模样。
他仿佛完全没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也没察觉到苏妄言的殷勤，眼神死死黏在面前的古籍上，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又疏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指尖的修复工作才是唯一的重心。
“不用了，谢谢。” 沈砚之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甚至抬手将酸梅汤往旁边推了推。
“我不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苏老师要是没别的事，先回去吧。”
苏妄言也不恼，收回手将酸梅汤放在他桌角，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放这吧，等你渴了再喝。对了，”
苏妄言的目光落在沈砚之捏着修复针的手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沈老师的手真巧，捏修复针的样子都这么稳，难怪修复出来的古籍这么精致。”
这话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沈砚之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薄红，不是害羞，而是羞恼。
他猛地抬眼瞪向苏妄言，眼神里满是警告：“苏老师，还请专注工作。”
“我很专注啊。” 苏妄言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我在专注地向沈老师学习修复技巧，顺便…… 欣赏优秀的合作伙伴。” 他刻意加重了 “欣赏” 两个字，语气里的亲近毫不掩饰。
沈砚之被他说得语塞，抓起桌上的资料就站起身，冷冷丢下一句 “我去资料室查点东西”，便快步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晚饭时，苏妄言在食堂并没有看见沈砚之，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为了早日完成项目进度在修复室赶工。
“沈老师，加班辛苦了。” 他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我带了点吃的，垫垫肚子吧。”
沈砚之看着那碗面，心里五味杂陈。
深夜的修复室寂静又冷清，苏妄言的出现带着些许暖意，可这份暖意却让他更加不安。
“苏老师，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他硬着心肠拒绝。
“都已经热过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妄言没走，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像个守门的卫士。
“我在这等你吃完，或者等它凉透了再拿走。沈老师，你不用有压力，就当是同事之间的互相照顾。”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执拗，沈砚之知道自己劝不走他，只能埋头继续工作，假装没看见那碗面。
可鼻尖萦绕的香气，还有门口那个安静的身影，都让他无法专心。
这时，加班的小周正好过来拿东西，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悄悄退出去给团队群里发消息：【紧急播报！苏老师在修复室门口守着沈老师加班，还带了吃的！】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消息一条接一条：【！！！苏老师也太会了吧】
【沈老师还是没理他吗？这高冷配执着也太好磕了！】
【磕疯了磕疯了，这是什么神仙互动！】
【别吵了别吵了，重点是苏老师还在守着吧？蹲一个后续！】
而修复室里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外面的热闹。
苏妄言见沈砚之始终不搭理自己，索性站起身凑了过去，看着他面前摊开的古籍和手边的修复工具，凑近沈砚之的肩窝。
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脖颈：“沈教授，你这是在做熏蒸固色？”
沈砚之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不耐烦地抬手把苏妄言的肩膀推开：“苏老师不清楚吗？你们古画修复也常用这个方法。”
苏妄言被推得后退半步，却半点不恼，反而笑得更放松了：“我这不是怕沈教授深夜无聊，特意来搭个话。”
他特意把 “深夜” 二字咬得极重，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请苏老师让开。” 沈砚之懒得跟他废话，重新低下头，拿起调好的修复墨汁，准备给古籍上缺失的字迹补色。
这墨汁是他根据古籍年代特制的，里面混合了多种天然原料。
而旁边不远处，正放着苏妄言团队送来的、用于比对的古画残片，残片上还沾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古画原墨。
不知是手滑还是太过分心，沈砚之手中的毛笔微微一晃，几滴新鲜的修复墨汁正好滴在了那片古画残片上。
他皱了皱眉，刚要伸手去擦，却见两种墨汁接触的地方，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浅金色光晕，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慢慢散了开来。
那香气初闻时清冽如兰，带着些许墨香的醇厚。
可没过几秒，就渐渐变得缠绵柔和，像是春日里最暖的花香，裹着让人放松的暖意。
修复室里的灯光还亮着，香气顺着呼吸钻进两人的鼻腔，慢慢弥漫开来。
沈砚之最先察觉到不对，只觉得浑身一热，四肢渐渐变得酸软，原本清明的大脑也开始变得昏沉，心脏跳得异常急促。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保持清醒，可那香气像是有魔力一般，不断裹住他的理智。
苏妄言的反应比他更甚。
他本就离沈砚之极近，香气吸入得更多，瞬间就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窜起，眼神变得灼热而恍惚。
原本只是带着调侃的目光，此刻落在沈砚之泛红的耳廓和紧抿的唇上，多了几分不受控制的在意。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沈…… 沈砚之……” 苏妄言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想后退，却发现脚步沉得挪不动，目光死死地黏在沈砚之脸上。
沈砚之想呵斥他，可一开口，声音却软得不像话，带着几分慌乱的喘息：“你…… 离我远点……”
他想推开苏妄言，可抬起的手却没了力气，反而被苏妄言一把抓住。
温热的触感传来，像是点燃了什么。
苏妄言再也控制不住，猛地靠近，俯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呼吸烫得惊人：“沈砚之，我好像…… 有点不对劲。”
这一次的靠近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带着香气催化下的失控，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将最后的理智都裹进了暖香里。
修复室里的灯光还在静静亮着，映着散落的古籍与靠在一起的身影，香气萦绕不散，将深夜的寂静彻底打破，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与压抑的轻响。
第二天苏妄言醒来的时候，修复室里已经空了。
只有桌上没收拾的古籍、旁边放凉的面，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淡香，昭示着这一切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