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妆奁•丑君》蓝翎雨藉

8、伽摩弦

　　“红叶，你是不是很爱很爱那个姑娘？”
　　“是。”
　　“我问过你这么多次，为什么你的答案都没有变过？”
　　“对不起，是我曾负你。”
　　那意思就是，不管她问他多少次，他的答案也不会有半分改变。年少的轻狂，将心送给了一个人，不在乎她的颜面，只在意她的悲伤，肯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或许在很多很多年后，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人为他来不及考虑吝惜自己的一切，却还是会在乎他曾经那么狂乱地痴迷，不是为了自己。
　　他们之间始终横亘了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拥有他的心，现在又拥有了她的容颜。岂知一隔，就是天涯，生生地将联袂割断。
　　没有迟疑，没有喘息，一切都像是自然而又天成，就像是娓娓地在小镜手下倾泻的广陵散，就像是青青的竹笛本来就应该吹出凄厉决绝的韵。
　　所以，伽摩的弦也就理所应当地划破红叶的胸襟，同他的心纠葛。
　　他没有躲，也没有皱眉，只是顺着弦线握住小镜的手。
　　心生了茧，再伤多少次都不会痛了。
　　他多想再看看自己那张熟悉的颜，俊俏得无懈可击，是他朝思暮想都想要得到的。
　　可得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多想让她扯破自己的华服，撕裂胸前的织锦，看到他心头的疤，看到他的心里只印着她这一颗朱砂，看到他这么多年所为的这一段情是怎样无疾而终。
　　她说过，红叶负她，她只有杀！
　　那一夜，她看到红叶缩在门外，亲眼瞧着她是怎样被人围攻，瞧着她是如何走投无路，瞧着她的容颜扭曲在群芳焰的霸气之下，无动于衷。
　　他终究只是视她如草芥。
　　可是他不是！
　　他是丑君，伽摩琴的奴，小镜的奴君。
　　他求来伽摩弦，自己磨成镜，是他折柳为剑救了她带她走，是他抢了红叶的容颜，是他一直陪着她，不愿她离去，可是她看不清。
　　她在赌。
　　而他陪她赌。
　　他始终是看不得她郁郁不乐的样子，看不得她摔碎铜镜歇斯底里的表情，看不得她日日偷偷跑去把红叶当成丑君来凭吊，看够了黯然转身离去，明朝再看。
　　他是红叶，爱她的红叶。
　　同生共死，他许给她的，这一辈子都来不及后悔了。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简单得就像是他的初衷，只想要做一个琴童，心满意足。
　　俊俏颜面有何用？想要就拿去，宁肯许你一世张狂。
　　他曾扯断袍袖为她擦汗，也曾在飘雪的冬为她买来冰糖葫芦，傻兮兮地放在炉火上烤，可她还是认不出他！
　　她只记得那张丑脸，那张日日给她梦魇的脸，却记不得丑君这个人。
　　她只记得她欠他的，却不记得到底哪里亏欠过他。
　　愿赌服输。
　　小姐，丑君从没放过纸鸢，看他们放得这么开心，可不可以有一天你也能带丑君去放纸鸢，一次就好。
　　一次就好。
　　明知会输也要跟她赌下去，不过就是为了能看清楚她的底牌。
　　如果能许他一个愿望，今世来生都可以。
　　那么丑君宁愿不要来生貌若潘宋，宁愿不要来世一生平顺，宁愿不要来生同小镜前缘再续。他只是想求她这一辈子都要以为，肯掏出心来证明爱意的那个人，确确实实是裴红叶。
　　就这样子，一点也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