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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镜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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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的夹阁之中,女子掀开竹帘一角向外窥探。
“红姨,你看他怎样?”她小心翼翼地拉过身旁稍显绰约的中年妇人,附在她耳边问,芙蓉面早就羞红了半边。
妇人眯眼,只是拉走她,放下竹帘:“小镜,该练琴了,欲成魔音,需苦苦修炼。像你这一日曝十日寒的性子……”
“红姨,你就说嘛,没关系的。”她指着楼下粗布衣裳的俊俏少年,不依不饶地问,“红姨,你说他好不好?”
“此人必定凉薄。”红姨抹了抹唇上的海棠色,“小镜,爱上一个人也就是一场赌局,没人输得起。”
“红姨,你多心了。谁说人家爱上他了?”她转身,抱起伽摩琴,走入重重的纱帘中。
身后余了红姨的叹息,若檀香般袅然流连,久久不肯散去。
“你进来吧。”红姨背对着门,语气骤然冷冽。
一个白衫人慢慢走进夹阁,跪地伏拜,脸上还蒙着厚厚的白布。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阿丑。”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可静谧中又带着些许平淡。
“我今日找你来,是要你做小镜的琴童。”红姨转身,目光如剑般刺向伏在地上的白衫人。
“是。”
“知不知道什么是琴童?”她凑近,抬起他的脸,看不穿白布包裹着的,究竟是怎般的一副容颜。
“阿丑不知。”
“所谓琴童,也是琴奴,伽摩性魔,小镜很难驾驭,便需要一个人在旁协助。”她的眼自他面上移开,自顾自地掸着袖上的尘灰,“琴奴不好做,上一个琴奴便是在魔音乍起之时,被伽摩之弦击中,穴道破裂,血脉阻滞,浑身麻木而死。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红姨的瞳孔收缩,那人临死前欲出无声,欲哭无泪的狰狞面目呼之欲出。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想自己应该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个少年的反应,眉眼之中若有若无的轻蔑。
“阿丑不悔。”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语调,平淡若水,不起半波漪纹。
她愣愣怔怔地看他半晌,看他仍旧如刚进来般伏在地上,卑微得让人可怜。
“小子,莫非你是想要我赏你伽摩弦和群芳焰?”
相传楼外楼主有两样宝物,其中一样是伽摩弦。此弦非金银钢铜,非丝筋纤尾,铸铜磨镜,便能永远留下镜中人的容颜。
镜中花,水中月,而一旦有人以此镜为鉴,便能拥有镜中人的容颜。无论是倾城绝色还是平凡无奇,无论是敦厚纯良还是狡诈无端。
但有一个前提,两个人只有先用群芳焰毁去自己的容颜,方能得享伽摩如此殊荣。
没有人敢轻易尝试用群芳焰毁去自己容颜的滋味。据说当群芳焰灼过皮肤时,全身都像是浸在火海里面,如火烧云海之间的一粟,卑微得好似终将融化。
但还是会有人来楼外楼求取这两样东西,趋之若鹜。
可那白衫人只是站直起身,仰起头对着红姨:“阿丑只想做琴童。”
十几年后,每当红姨抚起伽摩琴,总能想到那个看不见表情的丑陋少年,瞧着纱帘背后小镜隐约的影子,坚定地说,他只想做琴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