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纪无痕

4、终章·归位的密码

　　意识清醒时，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实验室里。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各种仪器闪烁着幽蓝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和十五年前的实验室一模一样。沈嘉树穿着白大褂，站在我面前，手里正拿着一块旧怀表在不停的摩挲，然后注意到我醒了之后，把怀表打开给我看，里面有一张小女孩的旧照片，他面带笑意的说到：”漂亮吧，这是我妹妹”
　　但很快，沈嘉树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古怪，他转身拿出一支针管，针管里是透明的液体。
　　“别害怕，只是抽点血，做个基础检测。”笑得一脸温和，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度，“等我们提取了你的干细胞，你就会成为人类长生史上的功臣。”
　　我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绑在实验台上，动弹不得。针管扎进血管的瞬间，尖锐的疼痛传来，我闭上眼，绝望地想，或许这就是我的结局——从想做男人，到被迫做女人，最终沦为别人的实验品。十五年的逃避，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命运的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枪声和打斗声此起彼伏。我睁开眼，看到庆清扬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枪，身后跟着几名军人，眼神凌厉地解决了门口的守卫。他冲到实验台边，割断绑着我的绳子，动作迅速而沉稳，脸上满是焦急。

　　“跟我走。”他拉着我的手往外跑，掌心的温度滚烫，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走廊里的守卫源源不断地涌来，庆清扬一边开枪一边护着我撤退。他把我挡在身后，后背替我挡住了好几次攻击，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迷彩服。我想停下来帮他包扎，他却一把推开我：“别管我，快走！”

　　就在快要冲到出口时，沈嘉树举着钢管从侧面冲了出来，朝着我的后脑砸来。我惊呼出声，庆清扬下意识地转身护住我，钢管狠狠砸在他的后脑上。

　　“砰”的一声闷响。

　　他闷哼一声，倒在我怀里，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瞬间染红了我的衣服。我抱着他，声音颤抖：“庆清扬！庆清扬！”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说了一句模糊的话：“我……终于护住你了……”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斥道：”沈嘉树，你混蛋，不配做一个好哥哥！”
　　沈嘉树不受控制的吼道：“你们这些活在阳光下、拥有健康身体和时间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们根本不懂失去一切的滋味！我不过是想把‘时间’从神手里偷回来，这有什么错？！”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嘉树的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而庆清扬，被送进了医院，诊断结果是重度颅脑损伤，陷入植物人状态。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掉。医生说，他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醒来，也可能失去记忆，甚至变成傻子。

　　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去医院陪他说话，给他读数学题（我记得他当年说过，最喜欢听我讲解题思路），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学生们有多想念他。我还会给他讲当年在研究所的日子，讲我不该拒绝他的表白，讲我这些年的恐惧和挣扎。

　　“庆清扬，对不起。”我握着他冰冷的手，声音哽咽，“当年我不该骗你，不该说心里住着个男人。其实，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的与众不同，害怕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以为变性就能解决一切，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伤害了我们两个人。”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虽然变成了女人，却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自己。我抗拒穿裙子，抗拒别人的靠近，甚至在相亲时，会下意识地躲开男人的手。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谁，直到你再次出现。”

　　“你为了我，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你让我明白，爱不是负担，而是勇气。这一次，我想试着做一个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去爱你，去守护你。”

　　我的性格，在这场生死劫难后彻底改变。我不再抗拒自己的女性身份，不再躲着旁人的目光，甚至开始学着穿裙子，化淡妆。镜子里的女人，眉眼温柔，眼底却多了几分坚定。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庆清扬，也是为了自己——我想好好活着，为了那些爱我的人，也为了那些我曾经错过的爱。

　　为了方便照顾庆清扬，我去他的住所整理换洗衣物。他的家很简单，单身公寓里摆着不少军工相关的书籍，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我犹豫了很久，用他放在抽屉里的钥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沓日记，从1985年开始，一直写到2000年。

　　日记里的字迹，从青涩到沉稳，字字句句，都是关于“吴青”。

　　「1985年秋，研究所来了个假小子，叫吴青，数学天赋极高，连我都自愧不如。她总穿着偏大的工装，短发遮着眉眼，却藏不住眼里的倔强。第一次教她调试仪器，她笨手笨脚地弄坏了零件，却不肯认输，蹲在地上捡了半天，眼眶都红了，还是说‘我能修好’。那一刻，我好像心动了。」

　　「1986年元旦，我在天台向她表白，手里拿着我攒了一个月工资买的野菊花。她却说自己心里住着个男人。我不懂，却还是想等她。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愿意接受我。」

　　「她请假的一个月，我总觉得不对劲。去她家找她，她父母说她去培训了，可我看到她母亲偷偷抹眼泪。我去了她所说的那个数学协会，根本没有她的登记记录。我开始慌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以男人的身份回来时，我像个傻子。全所的人都笑我，说我向一个‘男人’表白，丢人现眼。可我只心疼她，她瘦了好多，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疏离。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可她总是避开我。我知道，她一定有苦衷。」

　　「她调离后，我找了她十五年。部队藏着她的住址，我就年年去她父母家附近守着，却只敢远远看一眼。我怕打扰她的新生活，也怕自己忍不住问她当年的事。」

　　「2000年元旦，我在那幢小楼见到了吴青青。她的眉眼和吴青太像了，尤其是她攥紧手腕时的小动作，和当年一模一样。我捡到了她的校徽，查到了她的身份，本想拆穿她的谎言，却发现自己舍不得——哪怕她是假的妹妹，只要能守着她，也好。」

　　「沈嘉树不对劲。我查了他的背景，发现他和当年窃取‘普罗米修斯计划’数据的黑客组织有关。而吴青青的体检报告显示，她的身体指标异常稳定，衰老速度极慢，这和当年‘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研究目标完全一致。我不能让她出事，绝对不能。」

　　「今天看到她被强行带走，我疯了一样追上去。她是我守了十五年的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就算豁出命，也要护她周全。如果我出事了，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字迹有些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吴青，我知道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我蹲在地上，抱着日记失声痛哭。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他配合着我的谎言，默默守护我，甚至为了我，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年他的深情，不是负担，而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每天去医院陪庆清扬说话，给他读数学题，讲学校里的趣事。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一定能醒过来。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给他读日记，读到「第一次教她调试仪器，她笨手笨脚地弄坏了零件」时，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我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握住他的手：“庆清扬？你听到了吗？”

　　他没有回应，可睫毛却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又继续读下去，读到「我在天台向她表白，手里拿着我攒了一个月工资买的野菊花」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无名指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我的掌心——那是一个我们年少时，在机床噪音掩护下约定的、代表“收到”的暗号。

　　我瞬间泪崩，趴在床边，声音哽咽：“庆清扬，我知道你醒了。我等你，等你睁开眼，等你再叫我一声‘吴青’。”

　　窗外的阳光洒进病房，落在庆清扬的脸上，温暖而明亮。我握着他的手，嘴角慢慢扬起笑容。

　　或许，命运的错位，终有归位的一天。而爱，就是解开所有错位的密钥。

　　（完）

　　花絮：2025年12月26日至27日创作构思，欢迎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