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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意外,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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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麦浪时
跨城高铁的冷气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吹得我后颈发凉。我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小时伙伴,石头发来的那几条语音,已经循环播放了不下二十遍。他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得样子,说二丫出事了,在城郊的花海栈道上,为了护着怀里的囡囡,被一辆刹车失灵的观光车撞出去老远,高空跌落。
“左腿伤的太重没保住……”,“囡囡没事,就是吓着了。二丫现在在康复医院。你要是有空回来,去看看吧。”
二丫嫁给了狗蛋后就做了家庭主妇,做家务,带娃,家里收拾的非常干净,发小聚会去他家,还能做几个拿手小菜。
二丫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了二十多年,从小时候的清脆喊闹,到后来隔着电话的客气寒暄,最后竟落得这般沉重。
我们是在村东头的麦场里长大的。她大我两个月,有时候扎着两根倔强的羊角辫,跑起来辫梢的红头绳能扫到我的脸,有时候盘起来像个蘑菇。那时候的夏天,日头毒得能晒裂地皮,我们却总爱钻到麦秸垛里躲猫猫。二丫的胆子大得很,敢爬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敢摸河边的青蛙,唯独对我,带着点旁人没有的迁就。我那时候身子弱,跑两步就喘,她就蹲在麦秸垛旁,给我编麦秆头冠,嘴里念叨着:“小远,带了我编的头冠,就要听我的命令,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石头和狗蛋总是跑过来,要二丫给他们也编一个,石头总是要更大的头冠。
我那时候总不想被束缚,总是把头冠摘下拿在手里,她就多编几个,重新戴在我的头上,笑得眉眼弯弯:“不许扔,这是命令。”
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二丫和狗蛋早早的就结婚了,几个发小都去祝贺, 我大学毕业,外出工作,走的那天,村口的麦田翻着金浪。二丫和狗蛋来送我,二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抱着小小丫头——那是她们的女儿囡囡。狗蛋把一个布包塞给我,里面是晒干的大枣,还有一个保温水杯,这是他们送我的礼物,我却只有道声谢谢。二丫说“我们一起长大的,就你走的最远,记得常回家看看。”狗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故作洒脱,“我在老家等你,等你衣锦还乡。”
我接过布包,点了点头,我会常回来的。那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大城市的霓虹闪烁,满是对未来的野心勃勃,只觉得老家的麦田和房子,花草树木,小昆虫,都带着一股子土气。
我在外发展,从一个青涩的实习生,熬成了项目总监,买了房,买了车,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很少回老家,偶尔和父母打电话,关心一下家里的变化,村里的新鲜事。
有时候石头打来电话,好久不见,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这一去就是多年不见。
直到这条语音,像一记闷棍,敲醒了我所有的侥幸。
高铁到站时,已是傍晚。我拖着行李箱,走在陌生又熟悉的村道上。村边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枝叶稀疏了些。麦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田埂,风吹过,带着一股熟悉的麦香。
康复医院在镇子的东头,是一栋崭新的白色小楼。走廊里弥漫着药物的味道,还有隐约的细声细语。狗蛋在走廊的地上坐着,他憔悴了好多,看到我,他站起来向我挪了两步眼眶泛红说道:“,回来了,我点点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狗蛋又坐在了地上说道:犟得很,那天阴天,囡囡一定要出去玩,不让去就不听。娘俩人往回走的时候,被车撞了。出了这事儿,以后可怎么办!狗蛋然后就盯着窗外了。”
我点点头,脚步沉重了许多,走进病房。
二丫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小远来啦!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病房里的灯光很亮,灯光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二丫躺在病床上,她的头发长了,披散在肩头,乌黑的发丝里,竟藏着几根醒目的白发。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棉布衬衫,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
一旁玩耍的囡囡看到我,一双大大的眼睛,,迈着小碎步到我面前:“叔叔,你是谁呀?”我蹲下,看着囡囡大眼睛说道:囡囡真乖。
二丫缓缓道:这是你远叔叔!
二丫摸了摸囡囡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爸爸妈妈跟你提起的小远叔叔。”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回狗蛋身边,依偎在他怀里。
病房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我看着二丫空荡荡的裤管,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疼。“疼吗?”我轻声问。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时候会有感觉,囡囡又跑过来,二丫指尖轻轻划过囡囡的发顶:“刚开始的时候,疼得整夜睡不着。后来看着囡囡,就觉得,不疼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嘲:“是不是很狼狈?”
“不狼狈。”我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哽咽,“你从来都不狼狈。”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敢爬树敢摸癞蛤蟆,我们小团伙里胆子大,最勇敢的的姑娘。
我说道:你能顶半边天,剩下的交给狗蛋,还有我们这帮小伙伴。你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以后会越来越好。“二丫轻轻点头”
我走到狗蛋身边,看了看走廊里无人,我点燃了两支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只,他接过烟后,我蹲下来我坐到了他的旁边。 , 开口说道:记得小时候就数你力气大,掰手腕,从来没输过,和别人发生矛盾,你总是站在前头做我们的盾牌,狗蛋看了看我,你又笑我长得胖呢!他假装了一下坚强,又不做声了,抽了一口烟,烟从鼻孔里冒出来。 我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沓钱放在他的手上,他说着不用的同时,又塞回了我上衣的口袋里,我拿出来又塞到他手里,狗蛋立刻又塞回我手里。你能来就很好了,钱我都带够了。
小时候狗蛋,就是我们村里的土豪 ,他买的零食最多,我们都占了他不少便宜! 我知道这次意二丫失去一条腿,对他们打击太大,都很难过。 我这次将钱塞进他的包里,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狗蛋争夺的时候我在他肩膀打了一拳,然后说到借你用的,以后再还,他不再抗拒,没有再婉拒,我又拍了拍,打在他肩膀的地方。我们又引燃了第二支烟,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闲聊,聊聊过往,扯扯大话。
我起身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二丫,二丫闭着眼睛,囡囡在旁边依偎着。
好了,我回了,狗蛋和我走到医院门口,给我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我坐到车上和狗蛋道别,狗蛋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车子缓缓前进,涌入了车流,一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