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的时光》玖玥凝

20、第 20 章

　　青梅时节

　　Part20.

　　二十八岁的沈知遥合上那本淡蓝色日记本时，窗外的黄昏正浓得像化不开的橙子蜜。光线斜切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毛茸茸的光带，尘埃在里面缓缓旋转——这情景让她恍惚了一瞬，太像多年前那个楼梯口的黄昏了，连空气里那种怅惘的质感都相似。
　　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脖颈传来抗议的酸涩。活动肩膀时，有什么东西从日记本的夹页中滑了出来，飘飘荡荡，像一片疲倦的落叶，最终停在了橡木地板上。是一张被对折了两次的纸。
　　沈知遥弯腰拾起，展开的动作很轻——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上面是用蓝色水笔抄写的数学题，字迹工整得过分，每一个字母都规规矩矩待在横线格里。正是那道著名的函数题，她曾在楼梯口事件后，赌气般写满三页草稿纸，却因为抄错一个符号而全军覆没的那道。
　　她几乎要笑出声。十六岁的自己执着得可爱，也笨拙得让人心疼，像一只非要撞透玻璃看见外面世界的飞蛾。
　　就在她准备把纸按原折痕折回去时，夕阳恰好挪移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光线擦过纸面，她瞥见背面有极淡的反光——不是墨迹，是笔尖用力书写时在纤维上压出的凹痕，如同岁月悄悄留下的指纹。
　　沈知遥站起身，赤脚走到整面落地窗前。将纸对着西边天空那片最浓郁的橘红，缓缓倾斜。
　　字迹，就这样从十二年的沉睡中浮了出来。
　　用的是蓝色圆珠笔，力道很轻，笔画纤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气息：

　　其实我知道是你放的润喉糖
　　还有，你关窗的时候，耳朵红了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句子，更像两句偶然飘落、而后被无意压住的絮语。
　　沈知遥举着那张纸，在黄昏的光瀑里站成了一尊安静的雕塑。窗外的城市正在切换模式：白日里的车水马龙逐渐沉淀，夜的灯火开始一盏盏苏醒，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拖曳出流动的金线。她看着那些字，看着它们在逐渐微弱的光线下由清晰变朦胧。这一次的模糊，不是因为光线，而是因为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蓄满了温水。
　　她没让那滴水掉下来。只是眨了眨眼，把它逼了回去。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屏幕亮起，是周屿的消息：“晚上想吃什么？客户刚走，我终于自由了。”
　　周屿。她的男朋友，或者说伴侣更为贴切。交往两年，建筑设计师，性情温和踏实。他们的相处，是成年人经过权衡与了解后建立的舒适区：相互尊重，留有恰当空间，对未来的规划像两份能严丝合缝对接的图纸。是“合适”，也是“好”。
　　沈知遥打字，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突然想吃青梅。糖渍的那种。”
　　对方回复得很快：“这个季节……是个挑战。我去几家进口超市转转看。七点半前到家？”
　　“好，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