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5、第 5 章

　　林曦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呼吸。

　　一、二、三……左肩的麻痒感逐渐被锐痛取代，像有细针在骨头缝里挑。苏医生的抑制剂正在失效，比她预想的快。她摸黑坐起，掀开左袖——蓝纹已经蔓延过手肘，在昏暗的帐篷微光下，如一条条细小的发光河脉。

　　账，还得清。身体不会说谎。

　　凌晨四时二十分，离今日狩猎分配还有四十分钟。她点亮能量灯，翻开笔记本，炭笔在粗糙纸面上沙沙作响：

　　【观察记录·第三天】
　　- 电子账户余额：2光核（欠秦月1光核医疗费）
　　- 伤势：左肩侵蚀三期，蓝纹过肘。抑制剂预计剩余有效期：48小时。
　　- 昨日未狩猎（休整日），本月定额剩余：9只。
　　- 今日目标：至少2只，优先兑换军粮（1光核）。

　　写完，她盯着那行“至少2只”。普通光人每只价值1-3光核，早晨击杀额外+1。若运气好，早晨杀两只普通光人，至少能得4光核：1光核还秦月，1光核买军粮，剩余2光核存着。距离医疗站净化的十光核，还差八只。

　　前提是能活着回来，且武器不碎。

　　她检查装备：腰间是秦月借的匕首，刀鞘内侧有细微划痕，前主人保养得不错。那根自制长矛靠在帐篷角落，锈蚀金属管在微光下泛着冷硬色泽，顶端绑缚的半截断刀歪斜但牢固。她握了握，虎口的水泡已破，皮肉黏在握柄上。

　　帐外传来脚步声，停在帘外。

　　“曦姐？”是周小雨的声音，压得很低。

　　“进。”

　　帘子掀开，周小雨抱着还在睡的弟弟钻进来。她脸上有新伤，左颊一道细长划痕，边缘微肿。“王猛的人昨晚来了，”她坐下，声音发颤，“说要‘谈谈合作’。我拒绝了，他们……推了我一把，撞在货架上。”

　　林曦看着那道伤。“然后呢？”

　　“然后他们说，今天还会来。”周小雨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着弟弟的头发，“曦姐，我……我可能撑不住了。弟弟的药快吃完了，这个月的定额我才完成三次，还差七次。王猛说，只要我答应，他帮我完成定额，还分我两成光核。”

　　“两成是多少？”

　　“普通光人每只他抽八成，我留两成。进化型他抽九成。”周小雨苦笑，“我知道是剥削。但两成……总比零好。”

　　林曦沉默。她知道周小雨在等什么——等一个承诺，等一句“我帮你”。但她账户里只有两光核，肩上有要命的伤，手里只有借来的匕首和自制的破烂长矛。

　　“再撑一天，”林曦最终说，“我今天尽量多杀。如果够，分你一只。”

　　周小雨抬头，眼睛在昏光里泛红。“……谢谢。”

　　帐内陷入沉默。能源帐篷的微光规律明灭。

　　---

　　五时整，中央广场。

　　圆盘系统比昨日更拥挤。昨夜又有三支小队未归，今日的定额压力分摊到剩余人头上。林曦在D2盘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第九位。同组有七人，两个中年男人，三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看着十四五岁的男孩，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

　　秦月也在不远处，站在E4盘前。她看见林曦，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左袖下隐约的蓝光上停留一瞬，便移开。

　　“所有人，登盘！”

　　林曦踏上圆盘，选了靠后位置。倒计时开始：00:59、00:58……

　　嗡——

　　蓝光吞没视野。三秒后，脚下传来湿软的触感。

　　传送完成。

　　眼前是片废弃公园。残破的长椅半陷在泥里，锈蚀的儿童滑梯歪斜倒塌，远处有座小亭子，顶棚塌了一半。天空仍是那片压抑的灰，但比昨日稍亮——早晨，光人活跃期。

　　“分散！”一个中年男人低喝，“两人一组，别落单！”

　　林曦没动。她扫视四周：左侧三十米处有片枯死的灌木丛，右侧五十米外是公园围墙的残垣。视野内暂无光人，但空气中有种细微的嗡鸣，像远处有无数蜜蜂振翅。

　　“那边！”年轻女子指向十点钟方向。

　　一道幽蓝轮廓从亭子后绕出，缓慢移动。普通光人，胸口光点规律脉动。

　　“一只而已，上！”男孩握紧短斧，跃下圆盘冲去。

　　“等等——”中年男人想拦，已来不及。

　　男孩奔至光人十五米处时，异变骤生。

　　灌木丛中突然又现两道蓝光——不，是四道。它们从枯枝间站起，动作同步得令人心悸。同一时刻，围墙残垣后也绕出三只。七只光人，呈半圆形围拢。

　　“陷阱？！”年轻女子失声。

　　不是陷阱。林曦盯着那些光人的动作：它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缓慢调整位置，彼此间保持五米左右间距，封死了所有逃脱方向。这不像普通光人无意识的围拢，更像……某种阵型。

　　“回圆盘！”中年男人吼道。

　　但已经晚了。

　　距离最近的光人胸口骤亮——能量冲击的前兆。男孩惊慌后退，脚下被树根绊倒，短斧脱手。光人逼近，机械的步伐踩在湿泥上，无声无息。

　　林曦动了。

　　她没冲向男孩，而是奔向右侧围墙残垣——那里有三只光人，但彼此间距稍大。长矛在手，她压低身形，在距离最近光人五米处骤然加速。

　　光人转向，胸口光点亮起。

　　林曦侧身翻滚，长矛顺势横扫——不是刺，是扫向光人腿部。矛杆击中能量躯体的瞬间，她感到巨大阻力，金属管震颤，虎口撕裂般疼痛。但光人动作一滞，能量冲击被打断。

　　她没停，借翻滚之势起身，匕首已握在左手。另一只光人逼近，她矮身，匕首自下而上刺向胸口光点。

　　刀尖触及的瞬间，她再次感到那种粘稠阻力，以及脑中炸开的细微电子杂音。但这次她有了准备，手腕发力，一拧——

　　光点龟裂，蓝光迸射。光人僵住，崩解。

　　第一颗光核落地。

　　她没有拾取，而是后撤。另外两只光人已调整方向，胸口同时亮起。林曦瞳孔骤缩——同时释放能量冲击，这违背了训练课教的“光人行为独立随机”准则。

　　她扑向地面，翻滚避开两道交错袭来的蓝色光流。光流掠过她刚才站立处，地面枯草瞬间碳化，腾起白烟。

　　“它们会配合！”中年男人惊吼，“这不是普通光人！”

　　林曦起身，喘着气。左肩伤口在剧烈动作下撕裂般疼痛，蓝纹似乎又蔓延了一小段。她盯着剩余六只光人：它们没有急于追击，而是重新调整位置，再次形成包围。

　　伏击型。她脑海里跳出这个词。设定文件里提到过：伏击型光人，体型隐蔽，擅长埋伏，由机器学习驱动智能行为。

　　这些光人不是偶然聚集。它们提前埋伏，等待人类出现，然后协同围猎。

　　圆盘倒计时：00:35。

　　“聚拢！背靠背！”中年男人喊道。

　　剩余五人迅速靠拢，形成一个小圆阵。林曦加入，站在外侧，长矛指向前方。七只光人缓缓逼近，步伐依旧机械，但那种同步感令人毛骨悚然。

　　“不能耗，”年轻女子声音发抖，“圆盘时间一到我们就得回去，光核一颗都拿不到！”

　　“那怎么办？冲出去？”

　　“冲。”林曦说。

　　“什么？”

　　“它们阵型有弱点，”林曦盯着左侧两只光人，“那两只间距最大，而且站位靠后。我们集中冲那里，撕开口子。”

　　“你怎么知道？”

　　“看地面。”林曦用矛尖指了指，“它们移动时，脚下枯草倒伏方向一致——说明行动有统一指令源。但左侧那两只，脚下痕迹稍乱，反应可能慢半拍。”

　　众人看去，果然如此。

　　“信她一次！”中年男人咬牙，“我打头，你们跟上！”

　　倒计时：00:28。

　　“现在！”

　　中年男人率先冲出，短刀直刺左侧第一只光人。光人胸口亮起，但男人在最后一刻侧身，刀锋偏转，划向光人手臂——不是击杀，是干扰。

　　林曦紧随其后，长矛刺向第二只光人。这次她没瞄准胸口，而是刺向腿部。矛尖刺入能量躯体的瞬间，她感到金属管前端传来不祥的弯曲感——锈蚀管材承受不住冲击。

　　光人动作一滞。年轻女子趁机突入，匕首刺进胸口光点。

　　第二颗光核。

　　缺口撕开。五人冲出包围，头也不回奔向圆盘。剩余五只光人没有追击，只是停在原地，幽蓝的“脸”转向他们逃离的方向，胸口光点同步闪烁，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倒计时：00:05。

　　五人先后跃上圆盘。林曦最后一步踏上的瞬间，蓝光亮起。

　　传送。

　　---

　　回到中央广场时，林曦几乎站立不稳。左肩的疼痛已从锐痛转为持续的灼烧，蓝纹清晰蔓延至小臂中部。她低头，看到自制长矛前端已经弯曲，锈蚀金属在刚才的刺击中变形，顶端的半截断刀松脱，摇摇欲坠。

　　废物。她松手，长矛落地，发出沉闷响声。

　　“D2组，统计。”

　　投影浮现：

　　【林曦】
　　【击杀：普通光人×1】
　　【基础奖励：1光核】
　　【早晨时段额外奖励：+1光核】
　　【总收益：2光核】
　　【已自动存入账户】

　　其他四人各得1光核——那个男孩没能击杀，只拿到基础存活奖励。中年男人肩膀被能量擦伤，作战服焦黑一片。年轻女子脸色苍白，握匕首的手还在抖。

　　“那些光人……”她喃喃，“它们会埋伏……会配合……”

　　“闭嘴！”中年男人低吼，“这话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恐慌！”

　　“可这是事实！”

　　“事实也得憋着！”男人瞪她，“你想被系统标记为‘散播谣言’？想被取消狩猎资格？”

　　女子咬唇，不再说话。

　　林曦转身离开。经过秦月所在的E4盘时，看见她正和队友低声交谈，脸色凝重。秦月注意到林曦，目光在她弯曲的长矛上停留，微微皱眉。

　　兑换区排队时，林曦调出账户：

　　【姓名：林曦】
　　【年龄：14】
　　【账户余额：4光核】
　　【本月狩猎完成：2/10】
　　【生存费待扣：0（已缴）】

　　四光核。还秦月一光核，剩三光核。买一份军粮，剩两光核。距离医疗站净化的十光核，还差八只光人——如果每次都能像今早这样拿到双倍奖励，还需要四次狩猎。

　　但她的武器只剩一把借来的匕首。左肩的蓝纹不会等她四次狩猎。

　　轮到她了。她将一光核转入秦月账户的公开编码——这是界域允许的定向转账，手续费0.1光核，实际到账0.9。但秦月说过“一光核”，她照做。

　　然后兑换一份基础军粮。出货口滑出压缩包装，她拆开，当场吃了半块。粗糙的口感，化学香精味，但她嚼得很慢，让每一口都充分吸收。

　　剩下半块包好，塞进怀里。她转身，看见周小雨在队伍末尾，正眼巴巴看着她。

　　林曦走过去，从怀里摸出半块军粮，递过去。

　　周小雨愣住。“这……这是你的……”

　　“我不饿。”林曦撒谎，“你弟弟需要。”

　　“可是……”

　　“拿着。”林曦塞进她手里，“今天小心王猛的人。如果逼急了，去找秦月——E4盘那个短发女人。就说我让你去的。”

　　“她会帮我？”

　　“不一定。但提我的名字，她至少会听你说完。”

　　周小雨握紧军粮，眼眶红了。“曦姐……谢谢你。”

　　她离开兑换区，走向医疗站方向——不是去治疗，是去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