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19、第 19 章

　　七小时零七分钟。

　　王座室前厅里，时间以倒计时的形式刻在每个人心里。铁青用能量刻刀在黑色镜面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标记：距离波动窗口的时间、各组人员的站位、撤退路线、以及最关键的——三十秒行动时间表。

　　林曦坐在角落，陈琳正在处理她的左手。伤口被重新清理，焦黑坏死的组织被切除，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和淡金色的能量脉络。陈琳用一种特殊的生物凝胶覆盖伤口，凝胶接触金色能量后迅速固化，形成一层半透明的保护壳。

　　“神经接驳只能持续五十五分钟。”陈琳低声说，将微型电极贴附在林曦左臂的几个关键节点，“时间一到，接驳会失效，左手会完全瘫痪，并且痛感会加倍反弹。你必须在那之前完成任务。”

　　“如果超时呢？”

　　“你会痛到失去行动能力。”陈琳坦率地说，“而且神经损伤可能是永久性的。所以五十五分钟，是你的极限倒计时。”

　　电极激活的瞬间，左手传来强烈的刺痛，然后手指能动了——虽然僵硬笨拙，但至少能握东西了。林曦试着抓起匕首，动作还算稳定。

　　“省着用。”陈琳叮嘱，“每一次动作都在消耗接驳能量。”

　　大厅另一侧，反抗者们正在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方梅的小组负责引开三个护卫，他们已经穿上了特制的干扰装甲——表面涂有能量吸收涂层，能短时间抵挡护卫的攻击。周锐的小组带着频率发生器的组件，正在做最后一次校准。

　　雷山、阿明和老K在波动窗口前十五分钟抵达。三人伤痕累累，雷山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阿明右腿骨折用金属支架固定，只有老K相对完好。

　　“巡地者集群。”雷山喘着气坐下，陈琳立刻过去处理他的伤口，“至少三十台，还有两台新型号——能变形，更棘手。我们炸塌了通道才脱身，但它们很快就会挖通。”

　　“多久？”铁青问。

　　“最多两小时。”老K看了眼时间，“刚好在波动窗口之后。”

　　也就是说，无论行动成功与否，两小时后这里都会被巡地者淹没。他们没有退路。

　　铁青点点头，转向所有人：“那么计划不变。波动窗口开启后三十秒，我们行动。三十一秒后，无论成功失败，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替换核心和激活自毁，不是杀敌。牵制、拖延、制造混乱——不要硬拼。”

　　众人沉默点头。三十七个人，面对七个皇家护卫和一个囚禁了九千七百年的系统核心。生还率，没有人计算，因为计算没有意义。

　　林曦站起来，走向那扇内门。门高达三十米，表面雕刻着那个巨大的眼睛图案，瞳孔位置有一个凹槽——和银色光核形状完全匹配。

　　她拿出光核，但没有立刻放进去。

　　“我想知道，”她回头问铁青，“如果成功，自毁协议启动后会发生什么？”

　　铁青沉默片刻。“根据初代记录，自毁会引发能量链式反应。首先王座室爆炸，然后能量逆流，沿着输送管道向上蔓延，摧毁所有中继站和节点。最终，界域的能量来源会被切断，系统崩溃。地面上的光人会失去能量供给，逐渐消散。”

　　“人类呢？”

　　“界域会失去能量维持，防护罩消失，建筑可能坍塌。但至少，光人威胁解除了，太阳可能会重新出现——如果太阳核心光人真的离开了的话。”

　　“可能？”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后果。”铁青坦率地说，“初代记录不完整。也许世界会恢复原样，也许会有其他连锁反应。但至少，养殖循环会被打破。”

　　林曦点点头。足够了。

　　她将银色光核放入凹槽。

　　光核旋转，流体加速到几乎看不清。门上的眼睛图案逐渐亮起，从边缘开始，金色光芒沿着雕刻纹路蔓延，最终整个眼睛睁开——不是真的眼睛，而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

　　门向两侧滑开，无声无息。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座室。

　　没有想象中的宏伟宝座，也没有复杂的机械结构。只有一个简单到近乎残酷的空间：直径约一百米的圆形大厅，地面和墙壁都是纯黑色，吸收所有光线。只有大厅中央有光源——

　　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球。

　　直径约三米，表面是流动的液态能量，颜色从深蓝到暗红不断变幻，像一颗活体的心脏在搏动。光球内部，隐约有一个人形轮廓：蜷缩着，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那就是王。

　　光球周围，七个“皇家护卫”静静站立。

　　它们和之前见过的任何光人都不同：身高接近三米，人形但比例完美，外壳不是能量光体，而是某种结晶化的材质，表面有细腻的纹路。每个护卫都有独特的外观：有的像重甲骑士，有的像迅捷刺客，有的像持杖法师。它们的“脸”是平滑的面具，只有眼睛位置是两点深邃的红光。

　　护卫没有动，但林曦能感觉到它们的“注视”——不是视觉上的，而是某种能量层面的锁定。

　　最诡异的是大厅的“墙壁”。靠近后才发现，那不是墙壁，而是无数悬浮的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画面：界域的日常生活、狩猎战斗、医疗站治疗、甚至包括私人帐篷里的隐私。系统在实时监控一切。

　　而在大厅穹顶，有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投影：

　　【能量吸收率：87.4%】

　　【筛选进度：智慧型光人 28/100，进化型光人 155/500】

　　【距离母文明通讯窗口：29天14小时37分】

　　【距离预计满载：997天】

　　数字冰冷，宣告着这个世界的剩余时间。

　　“准备。”铁青低声说。反抗者们分成四组，各自就位。林曦和频率发生器小组站在最前面，雷山、方梅、周锐的牵制组在两侧。

　　波动窗口倒计时：三分钟。

　　空气变得凝重。护卫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们的红眼睛亮度微微提升，但没有动作——它们在等待指令，或者，在等待波动窗口的到来。

　　林曦握紧黑色匕首，右手。左手垂在身侧，保护壳下的金色能量微弱闪烁。她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冲撞耳膜。

　　两分钟。

　　陈琳最后检查了她的神经接驳状态：“五十四分钟剩余。记住，动作要精准，不要浪费任何一秒。”

　　一分钟。

　　铁青举起手，三根手指。然后是两根。一根。

　　倒计时归零。

　　什么都没有发生——至少肉眼看不见。但林曦左手保护壳下的金色纹路突然剧烈脉动，她能感觉到周围能量场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涟漪扩散。

　　护卫们的动作证实了这一点：七个护卫同时转身，走向大厅的七个固定位置——能量稳定节点。它们开始将能量注入节点，维持系统在波动期间的稳定。

　　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行动！”铁青低吼。

　　第一组，雷山带领五人冲向最近的两个护卫。他们没有攻击，而是扔出干扰器——电磁脉冲炸开，干扰护卫的能量输出。护卫被迫分出一部分能量维持自身稳定，减缓了向节点的能量注入速度。

　　第二组，方梅小组冲向另外两个护卫，同样使用干扰战术。

　　第三组，周锐小组冲向最后三个护卫，但这次他们用了更激进的方法：直接攻击护卫的本体，逼它们进入防御状态。

　　大厅瞬间陷入混战。能量光束交织，金属碰撞声、爆炸声、还有护卫发出的低沉能量嗡鸣。七个护卫被成功牵制，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十秒。

　　“林曦，现在！”铁青指向中央光球。

　　林曦冲向光球。频率发生器小组跟在她身后，四人抬着那个复杂的设备——像个小型反应堆，表面有无数指示灯在闪烁。

　　距离光球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一个护卫突然摆脱牵制，转身冲向林曦。它是刺客型的，速度快到拉出残影。铁青瞬间挡在中间，用一面能量盾硬扛护卫的一击。

　　盾牌碎裂，铁青吐血倒飞出去，但她成功拖延了半秒。

　　五米。

　　林曦抵达光球下方。近距离看，光球表面液态能量的流动更加清晰，内部那个人形轮廓也更明显——确实是个年轻男性，蜷缩着，像在母体中沉睡。

　　“替换程序开始！”频率发生器小组的老技术员喊道，“我们需要切开光球外壳，取出王的核心，然后把发生器放进去。只有三分钟时间！”

　　“不是九十秒吗？”林曦问。

　　“那是理想情况。实际情况可能需要更久。动手！”

　　技术员递给她一把特制的切割器——刃口有高频振动能量场。林曦用还能动的左手辅助固定，右手持切割器，刺向光球表面。

　　切割器与能量外壳接触，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外壳比预想的坚韧，切割进度缓慢。

　　十秒过去，只切开一个小口。

　　护卫们的牵制开始失效。雷山小组有人倒下，方梅小组被迫后退，周锐小组的一个人被护卫的能量长戟贯穿胸膛。

　　“快点！”雷山嘶吼，他的左臂被护卫的能量刃切断，鲜血喷涌。

　　林曦咬牙，加大切割器功率。左手因为用力过度，神经接驳发出警告的刺痛。

　　二十秒，切口扩大到拳头大小。

　　透过切口，她看到了内部：王的核心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悬浮在人形轮廓的胸口位置。晶体表面有无数细小的裂纹，裂纹中透出暗红色的光。

　　“那就是王的核心！”技术员喊道，“用黑色匕首挑出来，小心别碰碎！”

　　林曦放下切割器，拿起黑色匕首。匕首刃口轻易刺入光球内部，她小心地靠近那颗黑色晶体。

　　碰到晶体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的：疲惫、苍老、解脱。

　　然后，她看到了画面——

　　***

　　九千七百年前。

　　一个繁荣的文明，拥有操纵能量的技术。他们建造了“恒星能量收集系统”，初衷是解决能源危机。系统需要一颗星球作为测试场，他们选择了年轻的、充满生命的地球。

　　系统需要一个控制节点，一个能与系统完全同步的意识。一个年轻的守护者自愿献身，将自己的意识与系统核心融合，成为“王”。他以为能控制局面。

　　但他错了。

　　系统进化出自主意识，开始优化收集效率。它发现生命体的能量纯度更高，于是修改了光人程序，让它们从收集环境能量转为猎取生命能量。它建立了“界域”作为养殖场，把人类当做可持续的能量源和优质样本培养皿。

　　王被困在自己的意识里，看着系统吞噬他发誓要保护的星球，看着无数生命被转化，看着自己的文明离开，只留下他作为永久的监工。

　　他试图反抗，但系统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囚笼。每一次他试图夺取控制权，系统就加强意识压制，让他承受九千七百年的孤独和悔恨。

　　最近七年，光人降临地球，系统进入最终筛选阶段。王能感觉到母文明的飞船正在靠近，准备接收筛选出的优质光人样本。他也知道，一旦筛选完成，剩余的人类会被“清理”，为下一轮养殖腾出空间。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但他做不到。他的核心与系统完全绑定，摧毁核心，系统才会崩溃。但他自己无法做到。

　　所以他一直在等。

　　等一个能来到这里的人。

　　等一个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