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17、第 17 章

　　第一级阶梯在脚下碎裂。

　　林曦在坠落的前一秒抓住上方一根裸露的钢筋，身体悬空摇晃，碎石从身下坠入深渊，很久都没有回声。左手金色纹路在剧烈动作中绽放出更亮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脚下的阶梯已经彻底坍塌，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金属骨架。

　　她必须另找路径。

　　抬头观察井壁。能量导管的蓝色光芒在竖井中央奔腾，映照出井壁的结构：除了螺旋阶梯的残骸，还有大量管道、线缆支架和维修平台。有些平台看起来还算完整。

　　最近的一个平台在她左下方约五米处，宽约两米，边缘有护栏。但中间隔着一段完全坍塌的阶梯区。

　　她深呼吸，评估选择。背包里有最后一段绳索——大约十米长，但需要固定点。上方三米处有一根横向的粗大管道，直径半米，看起来结实。

　　解开绳索，一端绑在腰间，另一端做成套索。尝试三次后，套索成功套住管道。拉紧测试，承重足够。

　　她荡过去。

　　身体悬空，向平台方向摆荡。第一次摆荡距离不够，第二次加大幅度，脚尖勉强触到平台边缘。第三次，她用尽全力，松手跃出——

　　落在平台边缘，右脚踩空，身体后仰。左手本能地抓住护栏，金属冰凉刺骨。用力将自己拉上来，翻过护栏，躺在平台上大口喘息。

　　平台由金属网格构成，表面有厚厚的灰尘和锈蚀。角落堆着几个氧气瓶和工具箱，都严重锈蚀。墙上有个老式的控制面板，屏幕碎裂，但旁边的紧急照明灯还在闪烁微弱的红光。

　　她解开腰间绳索，收回。十米绳索现在只剩八米左右，刚才那根管道太高，无法取回套索。

　　时间流逝。她看了眼怀表——进入竖井已过去四十七分钟。距离能量波动窗口还有约三十五小时。

　　必须加快速度。

　　检查平台。工具箱里有一些还能用的工具：一把管钳、几根撬棍、一小卷绝缘胶带。她挑了最轻的一根撬棍，插在背包侧面。氧气瓶已经失效，但瓶身可以当简易浮筒或重物。

　　平台一端有向下的金属梯，通往下一个平台。梯子锈蚀严重，但还能用。

　　她开始下降。

　　接下来的路程模式重复：下降二十到三十米，到达一个平台；检查有无可用物资；寻找下一个下降点。有些平台之间有完整的楼梯，有些需要攀爬管道或荡过缺口。

　　下降约五百米后，她遇到第一个真正的危险：能量湍流。

　　竖井中央的能量导管突然剧烈震动，内部蓝色光流变得不稳定，像沸腾的水。接着，导管表面出现裂缝，高压能量如瀑布般倾泻而出，不是向下，而是横向喷射，扫过整个竖井。

　　林曦正攀在一段垂直梯上，离最近平台还有三米。看到能量湍流袭来的瞬间，她本能地松开手，自由落体坠向下一个平台。

　　坠落时间不到两秒，但感觉漫长如永恒。她重重摔在平台上，右腿传来剧痛。几乎同时，能量湍流扫过她刚才的位置，梯子瞬间汽化，金属变成赤红的熔流滴落。

　　湍流持续了约十秒，然后导管恢复稳定。但竖井里留下了灼热的高温和电离空气的刺鼻气味。

　　林曦撑起身，检查右腿。没有骨折，但膝盖严重扭伤，一动就疼。她用撬棍和绝缘胶带做了简易固定，勉强能站立行走。

　　但速度会慢很多。

　　她吞下半块压缩军粮，小口喝水。物资在减少：军粮只剩一份半，水不到三分之一壶。而路程，才走了不到二十分之一。

　　更糟的是左手的变化。金色纹路的光芒比刚才黯淡了一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能量在流失——就像沙漏里的沙子，稳定而不可逆地减少。晨星说的二十天，是理论最大值。在这种高能耗环境下，可能连十五天都撑不到。

　　她必须找到更快的方法。

　　观察周围环境。竖井壁上除了阶梯和平台，还有一些大型的维修通道入口——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管道，应该是维护人员检修导管用的。这些通道或许能提供更直接的下降路径。

　　最近的一个通道入口在她下方约十五米处。她绑好绳索，一端固定在平台护栏上，另一端系在腰间，开始绳降。

　　下降过程顺利。通道入口有金属网格盖板，她用管钳撬开，钻进通道。

　　里面是水平的维修管道，直径两米，足够弯腰前进。管道内壁光滑，有老式的轨道系统——可能是用来运送维修小车。轨道向两个方向延伸：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她选择向下。

　　管道坡度平缓，行走相对轻松。右腿的疼痛在固定后有所缓解，但每走一步仍有钝痛。她拄着撬棍，一瘸一拐地前进。

　　走了约三百米，管道开始分叉。她根据怀表指针方向选择，始终保持向下的趋势。

　　一小时后，她估算自己又下降了至少一公里。这是个好消息——按照这个速度，也许能在三十小时内到达目标深度。

　　但管道并非一直安全。

　　在通过一个弯道时，她听到了声音：不是能量嗡鸣，而是某种机械运转声，还有……说话声。

　　人类的说话声。

　　她立刻熄灭了能量灯，躲在弯道阴影里。声音从前方传来，越来越清晰：

　　“……确认过了，波动周期确实在三十六小时后。但我们没有银色光核，怎么通过最后一层认证？”

　　“老办法：暴力破解。波动期间防御降级，我们直接用切割器切开屏障。”

　　“风险太大。上次尝试的人全死了。”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沉默。

　　林曦小心探头。前方管道扩大成一个检修站，有三个男人围着一张临时拼装的工作台。他们都穿着改装过的作战服，装备精良：能量步枪、切割工具、还有一套她没见过的扫描设备。

　　不是界域的人，也不是系统单位。是反抗者——或者说是另一支试图接近王座室的队伍。

　　她在犹豫是否现身时，其中一人突然转头，能量步枪瞬间指向她的方向。

　　“谁在那里？出来！”

　　暴露了。她缓缓站起身，举起双手。

　　三支枪口同时对准她。

　　“别开枪。”她说，“我是从上面下来的。我也是……想去王座室。”

　　三人警惕地打量她。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光头男人，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伤疤。他目光锐利，先扫过她的装备，然后停留在她左手的金色纹路上。

　　“净化标记？”他声音低沉，“你见过晨星？”

　　“是的。他给了我二十天时间。”

　　另外两人交换眼神。光头男人放下枪，示意其他人也放下。

　　“过来吧。”他说，“既然晨星认可了你，我们就是盟友。我叫雷山，这是阿明和技术官老K。”

　　林曦走近。工作台上摊开一张详细的结构图，正是王座室及其周边防御的放大版。旁边还有一些她没见过的设备：一个小型频率发生器、几块高能电池、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长枪——枪管透明，内部有能量晶体。

　　“你是从界域下来的？”技术官老K问。他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破损的护目镜。

　　“嗯。大约十小时前进入地下。”

　　“一个人？”阿明惊讶。他比较年轻，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

　　“一个人。”

　　雷山点点头。“不容易。我们下来时七个人，现在只剩三个。路上遇到了巡地者集群和能量乱流。”他指了指林曦固定的右腿，“你受伤了。老K，给她处理一下。”

　　老K从医疗包里拿出喷雾和绷带。处理时，林曦简要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从发现银色光核、遭遇王猛和铁青的陷阱、遇到晨星、到进入竖井。

　　当她提到银色光核时，三人的眼睛都亮了。

　　“你真有银色光核？”阿明急切地问。

　　林曦从铅容器中取出光核。银色流体在昏暗光线下缓缓旋转。

　　雷山仔细查看。“确实是指挥节点核心。有这个，通过最后一层认证的成功率能提升到70%以上。”

　　“你们计划怎么突破防御？”林曦问。

　　“波动周期期间，皇家护卫会分散到七个固定位置。”雷山指着结构图上的七个红点，“它们需要维持能量稳定，大概会离开王座室核心三十秒。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引开可能留守的护卫，另一路潜入核心，替换王的核心。”

　　“替换需要三分钟。”

　　“我们知道。”老K接话，“所以我们制造了这个——”他拿起那个小型频率发生器，“改进版。我们分析了初代留下的频率数据，发现如果先将发生器预热到共振状态，替换后的激活时间可以缩短到九十秒。”

　　九十秒。比三分钟短一半，但依然很长。

　　“还有一个问题。”林曦说，“我身上有追踪标记。系统知道我的位置。”

　　她展示左手背的红色三角形印记。

　　老K立刻拿出扫描仪检测。“高强度信号发射，加密频段。确实在持续广播你的坐标。”他皱眉，“这个标记有自毁机制：强行清除会触发能量反冲，可能导致你手臂瘫痪甚至死亡。”

　　“能屏蔽吗？”

　　“暂时可以。”老K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金属手环，“信号屏蔽器，能干扰标记发射十二小时。但十二小时后，信号会增强穿透屏蔽。而且屏蔽期间，标记会记录所有环境数据，解除屏蔽后一次性上传——系统会知道你见过我们、知道我们的计划。”

　　“没有别的办法？”

　　“有。”雷山说，“在进入王座室之前，你主动触发标记的清除程序——但不是用常规方法。我们可以在一个强能量场里做，让反冲能量被环境吸收大半，你只承受小部分。但还是很危险。”

　　“成功率？”

　　“50%。”老K坦率地说，“而且就算成功，你的左手可能会有永久性损伤。”

　　林曦看向自己的左手。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指尖，但红色三角形像一块丑陋的疤痕嵌在手背。没有选择——如果带着标记进入王座室，系统会提前布置好陷阱。

　　“什么时候可以操作？”

　　“需要准备。”老K说，“强能量场……附近就有一个地方：导管的一个次级分流节点，那里有持续的高浓度能量泄漏。我们可以去那里。”

　　“多远？”

　　“往下再走两公里左右。”雷山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新历5年7月23日，21时47分。波动窗口在25日5时30分。我们还有三十一小时四十三分钟。来得及。”

　　时间紧迫，但他们必须冒这个险。

　　林曦接受了他们的治疗和补给。老K给了她一支镇痛剂，右腿的疼痛大幅缓解。他们还分给她一些高能量食物和一瓶功能饮料——能提神，但副作用是可能产生轻微幻觉。

　　休整半小时后，队伍出发。

　　雷山带队，老K居中，林曦跟着，阿明断后。四人沿着维修管道继续向下。有了队友，速度明显加快——他们熟悉路线，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还准备了应对某些特定障碍的工具。

　　路上，雷山分享了更多信息。

　　他们来自不同的界域：雷山是9号界域的探索者队长，老K是6号界域的前技术员，阿明是11号界域的年轻猎手。大约三个月前，他们在一次跨界域联合探索中相遇，都发现了系统异常，决定联手调查。

　　他们比林曦更早发现石窟和晨星，但晨星当时已经极度虚弱，只给了他们净化能量的临时标记（现在已经消散），并指引他们寻找古老通道。

　　“晨星说，我们是三百年来第四批到达他那里的人。”雷山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前三批都失败了。第一批在新历2年，全军覆没。第二批在新历3年，两人成功进入王座室，但替换核心时被发现，当场转化。第三批是两个月前，就是我们遇到的那支队伍的幸存者——只有一个人逃回来，带回了一些关键数据，但后来也失踪了。”

　　“系统知道有多少反抗者吗？”

　　“知道，但不完全。”老K接话，“系统通过能量侵蚀程度和异常行为来标记潜在反抗者。但它有个盲区：如果反抗者完全避免使用系统设施（比如医疗站、兑换机），且不在监控区域活动，系统就难以追踪。我们就是利用这一点，一直在未标记区域活动。”

　　“代价是生存资源极度匮乏。”阿明补充，“不能回界域，不能使用正规渠道获取食物和水。我们靠猎杀落单的光人、采集地下真菌、偶尔袭击系统的补给运输队来维持。”

　　林曦想起界域那些失踪的人——有些可能不是死了，而是成为了反抗者，转入了地下。

　　走了约一个半小时，他们到达了老K说的分流节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央有一个破损的能量分流器——像一棵金属树的根系，从主导管分支出数十根次级管道，但一半以上已经断裂或堵塞。断裂处持续喷涌着高压能量流，在洞穴中形成一片蓝色光雾。

　　空气灼热，电离产生的臭氧味刺鼻。能量浓度高到让林曦的皮肤感到刺痛，金色纹路自动亮起抵抗。

　　“就是这里。”老K说，“你需要走到那根最粗的断裂管道下方——那里能量密度最高。我会用屏蔽器暂时隔绝标记信号，然后在能量流达到峰值时切断屏蔽，让标记暴露在高浓度能量场中。标记的自毁程序会启动，但周围环境会吸收大部分反冲。”

　　“我具体要做什么？”

　　“站着别动，尽量放松。可能会很疼，但绝对不能移动——否则能量场扰动，可能引发爆炸。”

　　林曦看向雷山。他点头：“我会在旁边守着，如果情况失控，我会立刻拉你出来。但那样标记清除会失败，我们都要立刻撤离，因为爆炸会引来大量巡地者。”

　　没有退路了。

　　她走向那根断裂管道。距离十米时，皮肤已经有烧灼感。五米时，作战服表面开始冒烟。三米——她停下，这是老K指定的位置。

　　“准备好了吗？”老K在远处喊。

　　林曦深吸一口气。“好了。”

　　老K启动屏蔽器。林曦左手背的红色三角形突然黯淡，但内部有微光不安地脉动，像被困住的野兽。

　　“能量流峰值将在三十秒后出现！”老K盯着手中的监测仪，“二十、十九……”

　　林曦站着，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周围能量的积聚：空气在震动，蓝色光雾越来越浓，断裂管道的喷涌声如雷鸣。

　　“……十、九、八……”

　　左手开始刺痛，不是来自标记，而是金色纹路——它在与外部能量对抗，保护她的身体。

　　“……三、二、一——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