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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凛冬将至 ...

  •   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
      进了门,郗彦直接将购物袋递给陈谌,让他先去冲个热水澡。
      等陈谌关了浴室的门,他又打电话叫了午餐,之后他就坐在沙发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浴室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郗彦的视线几乎不敢朝那个方向偏移一寸。他只觉得自己喉咙干得发紧,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焦渴感快要把他烧灼蒸发了,于是他站起身,决定给自己倒杯水缓解一下。

      可能是长发的缘故,陈谌在浴室待的时间有点久,出来时只穿了浴袍,手里还提着刚换下来的衣物。
      郗彦告诉他自己点了餐,应该一会儿就到,说罢转身去了浴室。

      热水氤氲、雾气腾腾的浴室里,除了沐浴露、洗发水的香味外,郗彦还闻到了柑橘信息素的味道。他一闭眼,便无可救药地坠入遐想——几分钟前,外面那个正在吹头发的omega就站在这里,热水也曾这样淌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一股心火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最后精准命中欲望核心,郗彦挣扎着但最后还是把淋浴打到了冷水侧。
      冰冷的水柱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郗彦发烫燥热的皮肤,激得他浑身一颤。他在这种冷热交织的极端刺激中急促喘息,指望这刺骨的寒意能彻底剿灭燎原的野火,将脱缰的理智拉回冷静的边界。

      郗彦出来的时候,陈谌正在吃饭。那头银色长发还带着湿意,被陈谌悉数挽到了一边,有几缕摆脱控制的发丝仍沾着细小水珠,黏在颈侧。
      陈谌微微低头,但那些头发仿佛淘气的孩子,顺着肩线滑落,企图触碰跟前的瓷器餐盘。于是他不得不停止动作,抬手轻轻撩起垂落的发丝,形成一个遮挡的姿势。

      郗彦从不知道,一个人吃饭也可以如此好看。他一时看得出神,还是陈谌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疑惑的神情将郗彦唤醒,后者走上前道:“衣服要不要一起洗了?烘干应该也很快。”
      陈谌拒绝了,他下午还有事,吃完饭就得回特统政务大楼。

      郗彦在他旁边落座,两个人此刻都没有贴抑制贴,白玉兰信息素与柑橘信息素在屋内交织缠绵。
      “怎么不吃?不合你胃口吗?”陈谌看着郗彦盘里几乎未开动的食物说道。
      “没有。”郗彦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他低头用叉子摆弄着盘子里的牛排,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会儿我送你去政务大楼吧。”
      “我助理已经在来得路上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郗彦。”陈谌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盈。
      “我也很开心。”郗彦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因为一个想法已经在他脑子里成形。

      他平时在各种公共场合传道,也不曾有一刻,像今天这样紧张,只要一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他就感觉舌头仿佛已经打结,他又感觉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陈谌。”郗彦放下手里的餐具,转而看向陈谌,神情严肃且认真。
      陈谌也把脸转过来:“嗯?”
      “我......其实我......”郗彦还没接着说下去,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等下,应该是我助理来了,我去开门。”
      陈谌给谢程佑开了门,叫他先在沙发上坐着等会儿。

      谢程佑进来后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alpha,瞬间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在他眼里,自家老大是个工作狂,在他身边待了两年多,从未见过有什么亲密相处的异性。
      陈谌重又在郗彦旁边坐下,郗彦此刻又拿起了餐具,陈谌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一些不重要的话。”郗彦刚刚燃起的火焰如今已被谢程佑这场及时雨淋了个透彻。
      下次吧,总有机会的,郗彦心想着。

      *
      凛冬将至。
      郗彦此刻正在赶往长老院的路上。
      最近这段时间,摩西神父每天都会唤他过去,有时会告诉他长老院的管理细则、各个长老的性格特点等等;有时又会说些淇城政局的各种制衡之道;但有时候就只是闲谈。

      一直以来,似乎没有什么比传道更能让摩西神父专注的事,但摩西神父几乎从不说自己的私事。现如今,神父时常拉着郗彦的手滔滔不绝,好像再不说,他在这世界的痕迹将会就此被抹得一干二净似的。

      郗彦来到神父的修道室,像往常一样敲门,得到允许后进了室内。
      摩西神父似乎早就在等待郗彦的到来,他朝郗彦伸出了手,郗彦急忙上前握住,在他旁边坐下。

      神父又谈起了自己的过往,老人的眼皮虽然早已塌陷,眼角也时不时就病理性渗出泪水,但是郗彦看到,神父说话时,眼里是闪着细碎的光的。
      他认真听着,从不肯打断神父的讲话。
      后来不知怎的,话题突然转到了郗彦身上。

      “那时候你刚来修道院,从来不愿意跟这里的任何人多说一句话,你每日向我忏悔时,除了'我没有错'之外,是断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的。”
      (注:修行的人每日都需要向神父忏悔,倾听忏悔的神父不一定要是告解神父,任何神父都可以。)

      “你是个内心充满求知欲的孩子,并不以自以为是的偏见看待世界,也不以先入为主的恶意揣度别人。虽然能明显感觉到你对修道院的抗拒,但是每天上课时,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索欲。那是一双想要寻求解救之道、渴望得到救赎的眼睛,那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我就是曾经的你啊,好孩子......”神父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郗彦能感觉到,最近以来,神父的精力好像越来越容易被耗尽,他不敢去多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次,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几乎是跪在摩西神父脚边的,像一个赤诚的孩子,满眼依恋的看着摩西神父:“神父,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摩西神父几乎还是那副慈爱的笑容,他仿佛天父,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但回应郗彦的只有沉默,郗彦觉得,这沉默分外让人难以忍受。
      他情愿神父再像以前一样,说些反驳的话。
      他宁愿被训斥,也不要沉默。

      郗彦将头伏在摩西神父的膝上,却不敢用力。有好几次,他又想再次劝解神父,可是话刚到嘴边,他看着神父满脸安详且坚定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泪水打湿了神父的黑色外袍。

      “还记得那时候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吗?”
      “记得,神父。你说'生来就是错误'这样的声音反而说明了我们所生活世界的错误与无知,造物主德谬哥本身才是错误的产物,所以他才将人间打造成炼狱,一个典型的监狱长说你是不合格的囚犯,这难道不是对你的一种嘉奖吗?”

      “你说我们每个人真实的身份是神圣的流亡者,我们在异乡迷失,只有找到真正的自我,被□□缚住的灵魂才能归家。”

      如果人生可以用色彩来表示的话,那认识摩西神父之前,郗彦的人生底色一定是无色。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剥夺了他为人生赋色的权限,如果是沈则许,那为什么胜利的魔鬼还会流下痛苦的眼泪呢?如果是郗呈,那为什么变卖灵魂的浮士德会苦求一个凡肉之躯呢?

      “好孩子,起来吧,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郗彦闻言起身,而摩西神父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郗彦搀扶着神父,两人来到了神父的床边。神父让郗彦把床尾的盒子搬过来,郗彦照办。

      这是一个由黄花梨打造的红棕色木匣子,盒盖边缘刻有细腻的象征诺斯替教的镂空螺纹雕刻,正面是古铜色的金属锁扣。
      “钥匙会在合适的时机交在你手上,不早了,我要歇息了,去吧。”
      郗彦俯身在摩西神父干枯的手上落下了真挚的一吻,然后告别了神父。

      郗彦的修道室并不在长老院,而是在长老院西面的神父院。
      按照规定,只有德高望重的神父,才有资格成为长老,而郗彦年纪尚轻,所以从未想过申请长老这一职位。

      郗彦回房的路上遇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神学生和修士,他们的视线无一例外,最后都会聚焦在郗彦手里的木匣子上。
      对于摩西长老的身体状况,修道院里面的人都表示惋惜与心痛,但除此之外,另一份好奇心似乎总会压过一切其他的心情,包括对神父身体素质的担忧。

      淇城虽然只是一个城市,但是占地面积却有海港的五分之一。供奉真主阿布拉克萨斯的诺斯替教在淇城一直以来都占有重要地位,除了市中心之外,其他六个城区都散布了大大小小的教堂和教会,而这些教堂与教会里的长老就组成了红衣派。

      每个城区都会设立一个主教堂,譬如山木区的圣安塞斯大教堂,大教堂里的主教即为该城区的红衣派主理人。
      红衣派拥有对议会上重大政事的否决权,但是政党主理人从不参与领导人的换选。

      久而久之,有些长老开始对当局政策尤为不满,以石乐区为代表的哈迪斯神父联合东水区的主理人自立门户,组成了人们现在所熟知的圣衣派。
      他们不仅在长达数十年的努力中获得了领导人的候选资质,还狂热地宣扬宗教主治、议会辅治的思想。

      但是摩西神父坚持认为,宗教信仰这种东西,一旦与政治完全挂钩,就会彻底变质,其他三个城区的主理人也深谙此道。

      如今摩西神父日薄西山,最近修道院里,关于下一任主教的各种猜测,传的沸沸扬扬。
      有的人认为是西塔神父,因为他是除摩西神父之外,最受人尊重的长老,很多神学生专门从其他城区赶来,就是为了能听到西塔神父授教。

      但也有人认为会是克洛诺斯神父,因为这位告解神父声名在外,前来忏悔的信徒有不少是专门从其他城区赶来的,就是为了向克洛诺斯神父寻求灵魂上的解脱。
      即使大家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位神父究竟是谁,但如果真的胜任主教一职的话,那他的身份最终将会被公之于众。

      虽然少有告解神父担任主教的先例,但历史上又不是完全没有,例如上个世纪初的斯芬克斯神父,担任主教之后,虽然作为告解神父的时间被大大消减,但是前来预约的信徒反而只增不减。

      另外还有少部分人认为会是郗彦神父,这些人应该都是上过郗彦课程的神学生和见习修士,他们认为郗彦神父博闻强记、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深受摩西神父的器重,是匹黑马。

      而这匹黑马方才进摩西神父的修道室时,还是两手空空,此刻出来时,手里无端多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如果人的好奇心是能够以能量的形式发射出来的话,那这木匣子只怕是早已沦为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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