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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边关岁月,心如死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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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边关的风,总是比京城冷得多。
黄沙漫天,旌旗猎猎。
沈清宴一身银甲,立在城楼之上,目光如鹰隼般俯瞰着下方操练的士兵。
“将军!”传令兵飞奔而来,单膝跪地,“北狄骑兵在三十里外集结,似有异动!”
沈清宴收回视线,淡淡道:“加强巡逻,严密监视。”
“是!”
传令兵退下后,副将林骁走上前来,低声道:“将军,这几日北狄频频试探,恐怕……是在等我们露出破绽。”
沈清宴“嗯”了一声:“他们等得起,我们也等得起。”
她说话时,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林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自回京又折返边关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看京城送来的任何家书,不再提起丞相府,甚至连“顾”这个字,都绝口不提。
仿佛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从未存在过。
“将军。”林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京城……近日送来的折子,您不看吗?”
沈清宴淡淡道:“边关军情要紧。”
“可那是——”
“林骁。”沈清宴打断他,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你是副将,不是信使。”
林骁一怔,随即低头:“是,属下逾矩了。”
他知道,她在刻意回避。
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
……
夜深。
营帐内,灯火昏黄。
沈清宴坐在案前,翻阅着军报,神情专注。
“将军。”亲兵在帐外低声道,“京城来信。”
沈清宴的手微微一顿。
“烧了。”她淡淡道。
亲兵愣了一下:“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信。”
帐内,一片死寂。
良久,沈清宴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
“我说,烧了。”
“是。”
脚步声远去,很快,帐外传来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沈清宴放下手中的笔,缓缓闭上眼。
她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些欲言又止的歉意。
可她不想看。
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心软。
心软,就会回头。
回头,就会再次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躲在桃花树下,等一个人来牵她手的小姑娘了。
她是镇国将军,是大晟的战神。
她的刀,只对敌人。
她的心,只对自己。
……
二
京城,凤仪宫。
顾锦瑶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封被退回来的信。
信封上,没有拆封的痕迹。
旁边,是一叠厚厚的、同样没有拆封的信。
“娘娘……”宫女轻声道,“边关来信说,沈将军军务繁忙,无暇……拆看。”
顾锦瑶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军务繁忙?”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她连看一眼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
宫女不敢说话。
顾锦瑶缓缓将那封信放在烛火边。
火光跳跃,纸张很快被点燃。
她看着那团火焰,眼神空洞。
“你看,清宴。”她低声道,“你不拆,我就烧。”
“我们之间,连一点可以留下的东西,都没有了。”
……
“娘娘。”太后身边的嬷嬷突然进殿,“太后召您去慈宁宫。”
顾锦瑶收回视线,淡淡道:“知道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袖,戴上凤冠,一步步朝慈宁宫走去。
她走得很稳,仪态端庄,一如封后大典那日。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
慈宁宫内。
太后半卧在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神情冷淡。
“皇后来了?”她抬眼看了顾锦瑶一眼,“坐吧。”
顾锦瑶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嗯”了一声:“听说,你最近频频给边关写信?”
顾锦瑶指尖微紧:“儿臣只是……关心沈将军。”
太后冷笑:“关心?”
她放下佛珠,坐直身体,目光锐利:“你是大晟的皇后,是天下之母。你该关心的,是陛下,是社稷,是黎民百姓。”
“一个镇国将军,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费心?”
顾锦瑶垂下眼帘:“沈将军于国有功,儿臣关心她,也是关心国家。”
“哦?”太后挑眉,“是吗?”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顾锦瑶脸上:“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龌龊事?”
顾锦瑶猛地抬头:“母后!”
太后冷笑:“你别紧张。”
“哀家不是要怪你。”
“毕竟,一个女人,心里有另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你要记住——”
“你是皇后。”
“你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顾氏一族,牵连着整个朝堂。”
“沈清宴,不过是个武夫。”
“你若为了她,丢了后位,丢了顾家,值得吗?”
顾锦瑶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不值得。
可有些感情,从来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控制不住”。
“儿臣明白。”她低声道。
太后看着她,缓缓道:“明白就好。”
“哀家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过去。”
“但你要记住——”
“从今日起,你是大晟的皇后,不是沈清宴的……什么人。”
“你们之间,只能是君臣。”
“否则——”
太后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冷:“哀家不介意,让边关少一个镇国将军。”
顾锦瑶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恐:“母后!”
太后看着她,淡淡道:“你放心。”
“哀家不是要杀她。”
“只是——”
“一个失了军权的将军,总比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让人放心得多。”
顾锦瑶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她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当年金銮殿上,沈清宴被赐婚时,她为什么不敢求情。
明白了太后那些看似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锋利。
也明白了——
她和沈清宴之间,从来就不只是“情”与“爱”的问题。
还有权力。
还有算计。
还有——命。
……
三
边关。
又是一场大战。
北狄骑兵突然夜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将军!北狄从左翼突破了!”
“将军!南门告急!”
“将军——”
营帐内,沈清宴披上银甲,提剑而出。
“传令!”她的声音冷静,“左翼收缩防线,南门死守,不许后退一步!”
“是!”
她翻身上马,银甲在火光中闪耀。
战马嘶鸣,她如一道银色闪电,冲入敌阵。
刀光如雪,血花四溅。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都精准地砍在敌人的要害上。
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战神,眼里只有敌人,只有胜利。
“将军小心!”
一名北狄骑兵突然从侧面杀来,弯刀直劈她的肩头。
沈清宴侧身,剑锋一挑,对方的头颅滚落在地。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
直到——
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射来。
“将军!”
林骁的惊呼在耳畔炸开。
沈清宴来不及多想,猛地侧身。
箭擦着她的肋下滑过,带起一串血花。
“将军!”
“我没事。”她咬咬牙,抬手一剑,将那名放冷箭的北狄士兵斩于马下。
可伤口的疼痛,很快蔓延开来。
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将军,撤!”林骁冲到她身边,大声道,“属下掩护!”
沈清宴皱眉:“不行,敌军——”
话未说完,她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将军!”
……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营帐里。
伤口被包扎好了,疼痛却仍在。
“将军,您醒了!”亲兵惊喜地喊道。
沈清宴微微点头,嗓音有些沙哑:“战况如何?”
亲兵道:“北狄已退,我军大获全胜!”
“嗯。”她淡淡道,“伤亡如何?”
亲兵的声音低了下去:“……折损了三百余人。”
沈清宴闭上眼,沉默了片刻。
“厚葬。”她轻声道,“抚恤家属。”
“是。”
亲兵退下后,营帐内安静下来。
沈清宴缓缓睁开眼,看着帐顶。
她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场仗,杀了多少人,立了多少功。
她只知道——
她越来越像一把刀。
锋利,冰冷,没有感情。
可她明明,曾经也会笑,也会哭,也会在桃花树下,为了一个人,红了眼眶。
那个人,现在是皇后。
是大晟的国母。
是她再也不能触碰的人。
……
“将军。”
帐外传来林骁的声音。
“进来。”
林骁掀帘而入,手里拿着一封折子。
“将军,京城来的。”
沈清宴皱眉:“军情?”
“不是。”林骁犹豫了一下,“是……陛下的圣旨。”
沈清宴接过,打开。
熟悉的字迹,却写着让她意想不到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沈氏清宴,镇守边关,劳苦功高。然将军年已及笄,理当婚配。朕念将军孤身在外,特旨令——”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
“……令皇后顾氏,亲赴边关,为将军择一佳婿。”
沈清宴愣住了。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令皇后……亲赴边关?”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林骁点头:“圣旨已经传开了。”
“皇后娘娘……不日便会抵达边关。”
沈清宴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意却冷得刺骨。
“好一个……择一佳婿。”
“顾锦瑶。”
“你这是,要亲自来,把我推给别人吗?”
……
边关的风,越发冷了。
黄沙在风中翻滚,像一层又一层的浪。
沈清宴站在城楼之上,目光望向远方。
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也是她曾经,唯一想去的地方。
“将军。”林骁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毕竟是奉旨而来。”
沈清宴淡淡道:“奉旨?”
“她若不想来,谁又能逼她?”
林骁沉默了。
他知道,她是对的。
顾锦瑶是皇后。
她若真的不愿意,谁也不敢勉强。
可她还是来了。
她要来做什么?
是来,亲手为她挑一个夫婿?
还是来,看看这个被她亲手推开的人,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
沈清宴收回视线,淡淡道:“传令。”
“边关戒严。”
“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包括——”
她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