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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梅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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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帝的呼声,悄然在军中蔓延。
“主公功盖三皇,德超五帝,何不登九五之尊?”心腹将领跪地进言。
沈砚未置可否,只命人将奏章压在案底。
可他知道,这股火,压不住了。
真正让他警觉的,是崔九娘的态度变了。
她不再深夜送茶,不再共议国策,甚至避而不见。直到某日,他在她房中发现一封密信——收信人是淮南节度使,内容只有八字:“青梅未落,莫急东风。”
那是他们初遇时的暗语。“青梅”指她,“东风”指他起兵。
她竟在与藩镇联络!
他召她对质。
“你在等我失败?”他声音冷得像冰。
崔九娘立于庭中,素衣如雪。“我在等你回头。”她平静道,“你本可做周公,却偏要做王莽。”
“周公辅成王,可成王若是个痴儿呢?”沈砚逼近一步,“若天下需要的不是辅臣,而是开天之人呢?”
“那就让天下选!” 她忽然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你怕选,因为你心里清楚——你不是为天下,是为你自己!”
沈砚如遭雷击。
他从未想过,最懂他野心的人,也是最痛恨这野心的人。
三日后,安国院议事。
淮南、河北联名上书,要求“迎立宗室,还政于君”。席间,一位老御史突然倒地,口吐黑血——中毒身亡。
证据直指崔氏商行运来的茶饼。
“查!”沈砚下令,声音毫无波澜。
当夜,禁军围了崔府。
崔九娘未逃。她坐在庭院梅树下,手中把玩那支断簪。
“茶是我下的。”她坦然承认,“但毒不是给御史,是给你。”
沈砚一震。
“我知道你不会喝别人递的茶。”她苦笑,“可我想赌一次——若你肯信我,就不会查;若你查了……说明你已不信任何人。”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为何?”
“因为我看见你眼里的火,快烧成灰了。”她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不想看你变成另一个赵常侍——手握天下,心却空了。”
沈砚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冰冷。
“押入天牢,待审。”
可转身刹那,他低声对亲卫道:“护她周全。若有人动她一根头发……夷三族。”
冬至将至,天牢阴冷。
崔九娘蜷在草席上,忽然听见铁链轻响。门开处,沈珝提灯而入。
“嫂嫂。”他轻唤——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称呼她。
“兄长让我带句话。”珝递过一个小包,“他说……青梅落了,春天还会来。”
包中是一粒梅核,裹着干枯的花瓣。
九娘握紧梅核,泪终于落下。
同一夜,沈砚独坐太极殿。
案上放着两份密报:
一、北狄集结二十万骑,欲趁内乱南下;
二、裴相联络旧部,密谋复辟。
他提笔,在两张纸上各写一字:
“剿。”
“诛。”
墨迹未干,窗外传来更鼓声。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神京雪夜里抄书的少年。
那时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盏灯,一碗热饭,和一句“你值得”。
如今他拥有一切,却再无人敢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