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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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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梁婉翻了个身,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道细长的裂缝,像是被人划破,白色的墙皮爆开,露出黑色的血痂,划过的地方起鼓、爆裂,顺着一条细缝···
肯定···很疼吧···
梁婉的父亲在她出生那一年创办了一家小型建材公司,主要是回收和生产建筑用钢,当时经济形式好,房地产和建筑业可谓高歌猛进,势不可挡,凭借这波发展势头,公司的订单量只增不减,业务也蹭蹭的往上涨,效益越好,梁正辉每天也越忙,有时要到半夜才回家。
她常听妈妈说,不管多晚,爸爸回来总要抱一抱她,轻轻笑着说:“看我闺女长胖没有啊。”
等她上小学,开始喜欢画画,第二天梁正辉就带回来全套的美术工具,还给她请了最好的私教老师,每次上完课,都把她的画仔仔细细的收起来,家里但凡来个朋友就要拿出来一次。
后来考上了初中,梁正辉就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学区房,每天都能让他的宝贝闺女多睡半小时。
再后来,梁婉就考上了重点高中,一个月回来一次,不管多忙,每次放假,梁正辉总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家长,然后接过书包,拉着她的手回家。
还是一个放假的日子,爸爸却没有来,等所有同学都走了也没来,姑姑来了,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她坐上了去老家的车,下了车姑姑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红着眼说:“婉婉,以后跟姑姑过。”
她穿过一片白花花的魂幡,爸爸躺在冰冷的箱子里,那么好的爸爸,离开了。
姑姑递给她一个石头,用来砸碗,是爸爸常用的那只,说碗碎了,能让人好好上路。
碗碎了
有人大喊“起灵——”
她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梁絮华,你脑子有毛病吧,这么大个孩子你说领回来就领回来,你和我商量过吗!”
“我哥就这一个孩子,她妈妈也跑了,我不管谁管。”
“反正老子不管,我自己孩子都养不过来,我说你怎么这么傻,你们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她不是还有个舅舅吗,打电话,把人领走!就算扔福利院,老子也——”
“王兴!”姑姑一巴掌打了上去,冷冷说“我告诉你王兴,我哥对我最好,帮你处理了多少事情,借了你多少次钱,有没有让你还过一次,一次都没有!要么婉婉和咱们一起过,要么咱俩离婚!”
最后姑姑哭着说:“做人要讲良心,你就当我是在为你还债吧。”
姑父看着姑姑不说话了。
梁婉打算转去普通高中,爸爸不在了,姑姑一个人根本承担不起高昂的学费,老师说监护人签字后,审批流程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梁婉向老师道了谢,正要出门,老师叫住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她轻轻抱住这个和她女儿一般大的孩子:“随时回来,老师给你开小灶。”
公交车上,她看着那张纸,还是不争气的流了泪。
她用力的想把泪擦干,却不知怎么越擦越多,她看着窗外,心里默默的说:
“爸爸,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公交到了站,还要步行一小段路程,当时是晚高峰,人来人往,脸上还湿漉漉的,她从书包里翻出口罩遮住泪痕,无意间看到路边后视镜中几个黑影,在她平常接触的人当中算得上是面色不善。
她赶忙躲避视线,不敢回头。
她开始紧张起来,脚步逐渐加快。
那些人跟了过来!
身后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剧烈的心跳在她身体里冲撞,巷子里的灯光将身后穷追不舍的黑影恐怖拉长,向她逼近。
要抓到她了!
她开始拼命的往前跑,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浑身僵硬发冷,姑姑这个时候还在上班,手指悬在姑父的电话号码上她怎么也按不下去。
就在报警电话即将要播出去的时候,一股巨大的蛮力死死的拽住她的头发,撕扯着她的头皮,向后拖去。
她想要反抗,想逃,想喊救命,力气却可怕的消散,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那些人举着已经摔碎的手机,恶狠狠的吓唬她,让她给刘芸打电话拿钱。
信号杳然,无声无应。
······
破灭的希望
无尽的黑暗
可怖的声音
窒息的恐惧
在噩梦里,循环往复,经年不止。
在大学时的心理学导论课上,教授给所有同学分发了一张白纸,请大家闭上眼睛跟随音乐随意作画。
一开始是沙哑、拖沓,慢慢的节奏加强,鼓动起来,变得急促、紧张,剧烈迅疾,犹如烈马挣脱。
倏地——
音乐骤绝,都被扼住!
不知过了多久,很轻很轻,如幽咽泉流缓缓流出,舒扬、悠远。
教授请大家缓缓睁开眼睛,下台去看每一位学生的画,直到走到梁婉身旁停住脚步,他看了很久,最后在画上写下一句话
"Redemption nears"
"The story can resume"
不同于郊区的偏静,喧嚣的汽笛声驱散了冷清夜色,即使寒冬深夜,市中心也是依旧华灯初上,灯火璀璨。
凌华大厦作为本市的地标建筑,金属构架的几何外观,使其充斥着现代工业感的同时又极具机械美学。
它是这座城市的经济心脏,无数的商业精英在这里交流汇聚,许多为经济增长助力的合同在此签订,行业标准随时也会在这里被刷新。
夜幕下的楼体在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映衬出它的荣耀与繁华。
楼内高层,键盘声清晰的回响在空旷无人的办公室。
倏的,一道铃声打破了这节奏。
男人接过电话,拿起一旁的文件起身:“哥,怎么了。”
“我这边刚结束会议,看到妈的消息,说丞丞没去上学?”对方语气有些着急。
顾铭走进电梯,按下开关:“妈应该是忘跟你说了,我已经把那小子送去学校,交给他们班主任了。”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那就好。”
地下车库只停着零零散散的几辆车。
“滴——”
对面听到开锁声,叹了口气:“又加班到这么晚,是不是丞丞拖累你工作了,我这几天已经托了关系,估计下个月就能转过来,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