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晚浓》点一根小白龙丶

4、夜雨心澜

　　靖王府，后院主屋。

　　夜幕深沉，冬雨淅沥，敲打着窗棂如碎珠落玉盘。林晚浓独坐灯下，手中捧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白日里与长公主的对峙，虽是小胜，却让她心力交瘁。前世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长公主笑吟吟地将堕胎药递给她时，说的是“嫂嫂身子弱，这药补一补”；萧庭珩亲手将她推开时，说的是“林氏，你别妄想了，本王的心，从来不在你这里”。

　　她合上书，揉了揉眉心。指尖冰凉，心口却如火燎。

　　这一世，她本想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自食恶果。可为何，每每想起萧庭珩那双凤眸，她的心仍会钝痛？

　　“王妃，该歇息了。”翠儿端着热水进来，轻声道，“外头雨大，王爷……今夜怕是又宿在前院书房。”

　　翠儿退下，屋中只剩烛火摇曳。

　　门外，雨声掩盖了轻微的脚步。

　　萧庭珩一身玄色长袍，沾着雨气，站在廊下犹豫良久。白日里，他本该为婉宁出头，可不知为何，那句“日后公主来府，提前告知本王”出口后，心底竟松了口气。

　　林晚浓的那番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瓜田李下……她是在吃醋？还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他本不想来。可批完折子后，脑海里全是她白日里那双清冷的眼睛。疏离，却又锋利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推门而入时，林晚浓微怔，起身行礼：“王爷怎来了？外头雨大，可仔细着凉。”

　　萧庭珩关上门，目光落在那张烛光下的脸庞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

　　“本王路过。”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冷硬，“白日里的事……你做得不错。”

　　林晚浓心头一颤。前世，他何曾赞过她一句？哪怕她为他挡下暗箭，他也只淡淡一句“无事”。

　　她很快垂眸，掩去眼底波澜：“王爷过奖。臣女不过是尽本分。公主殿下与王爷情同手足，臣女不敢逾越。”

　　这话说得恭敬，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萧庭珩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你这话，何意？”

　　雨声更大了，屋内烛火被风吹得晃动。林晚浓后退半步，保持距离：“臣女无意。王爷若为公主殿下的事而来，臣女知错便是。日后殿下再来，臣女绝不多言。”

　　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那双眼睛，低垂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却藏着前世未曾有过的疲惫。

　　萧庭珩心口莫名一紧。他上前，伸手想抬她的下巴——这个动作，他对长公主做过无数次，却从未对她用过。

　　指尖触到她肌肤那一瞬，林晚浓如触电般偏头避开。

　　“王爷，请自重。”她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萧庭珩的手僵在半空。凤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从未有过的恼意。

　　“林晚浓，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声音低哑，带着压抑，“本王娶你进门，你却日日疏离。本王关心一句，你便如避瘟神。难道在你心里，本王就如此不堪？”

　　林晚浓心如刀绞。前世，她何尝不是这样问过他？可换来的，只是他一句“别妄想”。

　　如今，轮到他问她了。

　　她抬眼，直视他那双眸子，笑了笑：“王爷多心了。臣女不敢妄想王爷的关心。只求相敬如宾，便够了。”相敬如宾。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得萧庭珩心底发凉。

　　他忽然想起长公主白日离府时的话：“皇兄，那林氏心机深沉，怕是冲着你的权势来的。你莫要被她骗了。”原以为荒谬，可如今看来……她果真不稀罕他的靠近？

　　雨声轰鸣，屋内沉默如死。

　　萧庭珩喉头滚动，最终冷笑一声：“好，相敬如宾。本王记住了。”

　　他转身推门而出，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袍。背影挺直，却带着几分狼狈。

　　门扉合上那一刻，林晚浓终于支撑不住，扶着桌沿坐下。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书页上，晕开一团墨痕。

　　萧庭珩，你又怎知，我这疏离，是为了不让自己再陷泥沼？

　　可为何，心还是痛得喘不过气？

　　门外，萧庭珩站在雨中，任由冰雨浇身。侍卫撑伞上前，他却挥手拒绝。

　　那女人……为何她的疏离，比长公主的撒娇，更让他心乱？

　　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幕，凤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茫然。

　　这一夜，王府雨声不绝，心澜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