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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护法长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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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梁氏兄弟带着队伍一路南行——他们只余下三十余骑,尽皆负伤,箭枝又所剩不多,自是不能再在原野上呆下去,必得赶快回营。
雪后初晴,天气虽然寒冷,日色倒也暖和,休息之后的马儿,走得很是轻快。近午时分,远远已经可以望见南方的山岭,还有靠近山脚的一个残破村落。度量距离,不过五六十里,不需一个时辰即可抵达。
梁世佑吐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向梁世佐道:“我来过这地方,绕过那村子,进山之后便有一条路直通大营,大概不过三十里左右。”
梁世佐也吁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西面哨探短促的哨音,似是刚刚发现来敌便被掐断。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喝令快走。
眼看便可进山,不必再惜马力,众人都是打马急奔。但是来敌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出现在西面原野上,虽然只有寥寥十余骑,从其马速来看,必是金军中的精锐之士。一望见梁氏兄弟一行,那十余金骑便向天射出一枝鸣镝,其余人则张弓搭箭向这边射来。距离尚远,却仍有三枝箭命中了正当西侧的三人,梁世佑骂了一声贼老天,这定是金人中的射雕者,若是让对方从容射来,自己这边恐怕没有还手之力。一边骂一边飞快地拨转马头,由向南转为向西,与梁世佐还有尚可一战的三名家将,挡在前方,舞动长枪拨开箭枝,其余人躲在他们身后,快手快脚地给弩弓上箭。只是在催马飞奔的途中突然变化队形,难免让金兵有机可乘,金骑中那名神射手,在这短短一刹间,又已射杀两人,第三枝箭命中的那名亲名侥是闪得快,也被箭枝穿透了右胸,无力再战。
弩箭将将装好时,金骑已经冲近,一名梁氏家将手上稍缓得一缓,便被十数枝箭命中,倒了下去,而另一家将被那射雕者盯上,一连三箭,那家将拨开了两箭,震得双臂发麻,几乎握枪不稳,第三枝箭终究未能躲过,正中咽喉,仰天撞下马来。
负责装填弩箭的那名家将,此时大喝一声“开”,梁世佑三人立刻策马向两侧闪开,让准备完毕的弓弩手迎上了金骑。弩弓对角弓,箭枝在空中交错射向对方。
乌金早已跳下马来,躲在马背后面,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番短兵相接的对射。十几名金骑全被射倒,包括那名射雕者在内;自己这方,也只余下十来人还能呆在马上。回过神来,乌金忽然觉到脚下的土地正在震颤,呆了一呆才明白,这是大队骑兵行军时的震动!
乌金不待梁世佑吩咐,即刻爬上鞍去,跟在梁世佑他们身边,向南疾奔。
而西北方向,金人的百余名前锋已越过一道缓坡、借了下坡之势急冲过来,梁世佑度量速度与距离,那百余金骑,大约在他们离山脚下那小村落五里左右的时候,便能够赶到距他们一箭之地的地方发箭拦截。可是现在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闯。
梁世佑的估算果然不错,金人前锋正好截在村庄前五里左右的一箭之地,梁世佑简直要佩服自己的乌鸦嘴了。好在他在此之前已经与梁世佐一道掉转马头,以正面而非侧面迎敌。格挡密飞的箭枝时,梁世佑不免闪过也许这次都要死在这里的念头,只可惜乌金那小家伙也要陪着自己死了……不过,有这小家伙陪着死也不错啊……
梁世佑两人听到身后大喝“开”时,再次闪开,只是对方来箭太密,拨马闪开时,梁世佐的大腿上中了一箭,头盔也被射掉了,梁世佑则被射中了座骑,马儿悲鸣一声跪倒下去,梁世佑只来得及跳下鞍来。
弓弩手在他们两人让出的空档之间,一齐发箭。冲在最前的二三十名金骑纷纷中箭落马,只是两方人数相差悬殊,距离又近,十来名弓弩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弩箭,便已被对方密集的箭枝射杀殆尽。
乌金躲在马背后面,不敢抬头去看,听着箭枝呜呜破空之声和中箭同伴的痛呼,心中万分痛恨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轰然倒地的马儿,正好挡在梁世佑身前,遮住了他的下盘,长枪只须护住上中两路即可。但是他不可能永远这么舞动长枪,而脚下的震颤告诉他,金人的大队骑兵马上便要到来。
乌金也感到了脚下越来越明显的震颤。无论梁世佑和他的兄长如何勇猛多智,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胜过这么多的金兵,难怪得梁世佑在对他讲解了好几个阵法之后,又会冒出一句“一力降十会”……
乌金忽然抬头望向山峦那儿。那是什么?
自山道中疾驰而来的十余骑,正冲向金兵的侧翼,最前面的骑者,披着火焰一般赤红的盔甲,座骑也是一匹赤焰马。那骑者离得远远的便在马上弯弓搭箭,一发五枝,箭无虚发,而抽箭上弦的动作,快得乌金根本不能看清。一袋箭射完,身后的骑士立刻抛来新的箭袋。
那骑者一口气射出五十枝箭后,还能够骑在马上的金兵已经不多,梁世佑感到对面的来箭明显变得稀疏,转头望见疾弛而来的援兵,领头者却是凤凰——今日若换了其他任何一名将领,哪怕是小温侯,只怕也不能像凤凰这样及时将他们从金人的箭雨之中解救出来。梁世佑不免哈哈大笑:“我就说我梁二向来运气好,天无绝我之路,可不正是!”
而西北方向,黑鸦鸦的一大片人头正从缓坡后冒出来。
梁世佑换了一匹无主战马,梁世佐来不及裹扎箭伤,只能将露在身体外的那一长段箭枝折断,一行人即刻纵马狂奔,金兵分出一队轻骑来衔尾急追,大队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推进。
梁世佑和凤凰断后,凤凰不时回头射杀追得太近的金兵,梁世佑则负责拨开逼近的箭枝。看看到了山道入口,两人拨转马头,一左一右拦在了路口,留出时间来让身后众人逃跑。山道曲折,只要跑出一段路程,拐过几道弯,金兵再想追击放箭,便不易射中了。
凤凰所带的箭都已射完,后面追兵尚有数十骑。梁世佑一边格档箭枝一边恼火的骂道:“真窝囊,站在这儿挨打还不能还手!我说凤凰,下回出来时记得叫你那帮徒弟多带点儿箭行不!”
凤凰喝道:“谁说不能还手!”拔出鞍边的飞凤刀,一跃下马,迎了箭枝冲向对面的金兵。梁世佑唬了一跳,立刻拍马追了上去。他们若是不能在金兵大队逼近之前解决掉这数十骑,只怕要脱身就很难了。
凤凰奔跑的速度比梁世佑的座骑更快,刀光霍霍,将迎面而来的箭枝劈了个粉碎,奔近金兵时,虚蹲了一蹲,脚掌在地上一蹬,凌空跃起,扑入了金骑之中,撞倒一名金兵的同时,右手斜挥,刀锋划断了另两名金兵的咽喉,左手在马背一上按,借力跃起,避开了身后刺来的长矛,在空中折转,再次落下时,又有两名金兵被割断咽喉。梁世佑也已赶到,一枪挑飞挡在马前的那名金兵,随即长枪横扫,将另两骑也扫下马去。
正在逼近的金兵大队,领兵将领眼看着山口处的部属只怕不待自己抵达便很可能被杀个干净,宋军向来文弱,居然有这等勇猛之将,必不能轻易放过,略一思忖,便举手下令前列三排同时放箭,竟是要将自己的部属和凤凰两人一道射杀。
箭枝呜呜破空而来,遮天蔽日一般落下,但是一个巨鸟般的人影,已经从山岭上飞掠而下,比箭枝更快落到战圈之中,黑色斗篷伸展开来,足有一丈见方,将梁世佑罩个正着,随即又有一只瘦劲的手捉住了他后颈,梁世佑只觉一股热流自后颈刹那间注入全身,身躯发软动弹不得,那人已如鹰擒鸡,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同时低声喝道:“小凤儿走!”
凤凰早在那人扑下时便已警觉,不过本能地觉得来人是友非敌,及至这话一出,恍然若有所悟,不敢恋战,一踏马背飞纵出战圈。脚下刺来的长矛被她当成了垫脚石,空中落下的箭枝则被那蒙面人随手挥出的劲风扇出老远。
箭枝落下,方才未曾被凤凰两人杀死的三十余名金骑,无一幸免,山道入口内,传来那蒙面人夜枭一般刺耳的长笑,震得最前列的数十名金兵,耳膜生疼,嗡嗡直响。
入山数里之后,那蒙面人松开了扣在梁世佑后颈上的手,一把掀开蒙在他头上的斗篷。梁世佑缓过劲来,赶紧拜谢这位救命恩人。那蒙面人上下打量他一会,眯起眼道:“小凤儿,这小子生得不错,本事还行,又能够和你同生共死,比钱汝珍那滑头可强得多了。”
凤凰正吹响口哨将自己留在谷口的座骑引来,蒙面人这番话,呛得她的口哨都变了调,梁世佑更是大惊失色。这蒙面人似乎是凤凰的师门长辈,可千万别硬作主张将他和凤凰绑到一块儿才是。
好在凤凰的座骑正应声跑来,堪堪岔开了这件事情。蒙面人挥手令他们同乘一骑先走一步,自己飘然掠上山岭,转眼间消失无踪。
凤凰可不想当真与一身血腥汗臭的梁世佑同乘,自顾向前飞奔,梁世佑打马紧跟在后,纵马奔驰了十数里之后,望见隘口两侧山梁上的伏兵,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梁世佑笑道:“我说你怎生来得那般巧,原来是在这儿设了埋伏,亲自出山诱敌来着!”
凤凰飞起一脚将梁世佑踹下马去:“自己走,丢了座骑,可别老指望着别人来带你一程!”
梁世佑叫道:“钱汝珍挨骂,你将火撒到我头上来算什么?喂,那个是什么人?”厉害得简直是个刀枪不入的老妖。
凤凰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才低声说道:“那是我飞凤峰的护法长老,我少时在巫山曾经见过他一次,虽然当时也是蒙着面的,不过那声音委实是太容易记住了,想听不出来都不行。”
夜枭一般刮得耳膜刺痛的声音,的确是够令人印象深刻的。
凤凰说完又警告地瞪他一眼:“这位长老脾气不太好,可别开罪了他。今儿这事也不许对人说去!”
梁世佑自是不敢说。一个凤凰,他已是招惹不起,没的还去招惹那个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怪物?
当然,心里难免要嘀咕,那位护法长老,出现得那般及时,不会一直像保姆一样跟在凤凰身边吧?那家伙可看不惯钱汝珍……想到此处,再看神气活现的凤凰,梁世佑脸上的神情,自是大不一样。凤凰怔了一下,不明白梁世佑为什么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梁世佑却已笑眯眯地转过头去,向山梁上焦急地等待着他的乌金挥手招呼。
凤凰看看乌金又看看他,忽地笑了起来。
梁世佑心头打了一个突,凤凰这一笑,大是不怀好意,偏生他一时又想不到,凤凰究竟捉住了他什么把柄,笑得这般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