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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逃亡路 ...

  •   这一枝金军折损甚多,主将大怒,下令分出五百人来专门追击从黑水寺中退走的那一小队宋军。
      浮动着火焰的黑水河,被瓦砾、砖石还有人与马的尸体硬生生填出一条通道来。

      渡河之后,金军沿着蹄印一路向南急追。

      夜色迷茫,星光微暗,不过梁氏兄弟一行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得很,金军之中,又有不少惯于识辨人迹兽踪的猎户,追踪起来毫不费力。虽说相隔一个多时辰,金军一人双马,换马不换人,马匹脚力又好,追到夜半时分,到底咬住了梁氏兄弟一行渐行渐缓的后尾。落在最后面的一名士兵,一时不察便被射下了马。

      梁世佑回头看看,度量距离,喝令一声“开”,两人的属下雁翎一般向左右两边散开,金人正掉转弓箭方向之际,分三列埋伏在一道浅沟中的十五名弓弩手,依次站起,十五张弩弓依次发射,箭枝在原野上平铺开来,堪堪将迎面而来的追兵前锋尽数罩住。三轮弩箭之后,前锋百余人已寥寥无几。而向左右两边撒开的骑兵,抢在追兵大队之前,奔上了地势稍高的两个土丘,纵马冲向金军的侧翼。

      若是正面迎敌,这区区百余骑,恐怕很难敌得过四百左右的金人骑兵,但是从侧翼杀入却又不同。只有最侧翼的十几名金兵来得及侧转身来放箭阻挡,虽然射伤了两人、射倒了一人,但是两队人马已经一左一右交叉冲入金军之中,梁氏兄弟和护翼在他们身边的四名家将,使的都是最利踹营冲阵的长枪,借了马力与居高之势,竟是将金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又透阵而出,交换了位置,重新绕回到两个土丘之上。

      正面的弓弩手训练有素,缓得这么片刻,已经重新装好箭枝,开始新的轮射。正掉转马头追击左右两翼宋军的金兵,被弩箭横扫,落马者较之先前更多。

      然而金兵毕竟习于马战,兼之人多势众,分出两队人来追杀梁氏兄弟的亲兵队之后,还可留出第三队人来冲杀弓弩手。十五名弓弩手一射完箭便将弩弓一抛,抽出长刀格挡金兵射来的箭,同时飞快地向两侧跑开。

      他们身后,三十步开外的另一道浅沟里,枯枝霍地掀开,九名弓弩手仍是排成三列,三排弩箭射出,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金兵,人仰马翻,落在地上、侥幸未伤或未死者,立刻便被那十五名手执长刀的弓弩手缠上,混战的人群,挡住了后面金兵的去路,迫使他们不得不策马绕行。只这耽搁的一点时间,已经足够弓弩手再装填一次箭枝。只是这一次,对方冲得太近,有两名弓弩手在射出弩箭的同时,自己也被对方的箭射倒在地。

      乌金伏在一旁的枯枝丛中,他被梁世佑限令不许出来。但是眼看着厮杀的人影,不断倒下的同伴,心中万分焦急。刚才的三轮攻击,金人被杀倒杀伤一大半,但是自己这边也有伤亡,现在近身博杀,人数少了,很是吃亏。

      乌金只犹豫了一下,便摸出了弹弓,小心地拨开枯枝,瞄准了一个正挥刀砍向一名弓弩手的金兵,随即又转向对方的座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知哪个说书人说过的话,乌金记得很牢。

      那匹马的腹部挨了一颗石子,虽说乌金力气不算大,距离也不近,这颗石子并不能击伤马腹,但是柔软的腹部突然受到打击,仍是让那匹马惊跳了一下。不过博命厮杀之际,座骑的这一下惊跳,已经足以决定生死。

      乌金望着那名金兵身子一晃,失了重心和准头,手中的刀错过了那名弓弩手,反而被对方反撩一刀削断了右腕,惨叫着摔下马来,立刻又被补了一刀,再无声息。

      乌金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弹弓又瞄准了另一名金兵的座骑。

      在他偷袭了五名金兵的座骑之后,到底被发现了踪迹,两名金骑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因为马腿被割伤而摔了下来,随即被那名割伤马腿的弓弩手缠住,另一骑却已冲近,乌金仰望着对方劈下来的刀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对着那金人的狰狞面孔射出一颗石子,硬石正中那金骑的鼻梁,然后,乌金呆呆地看着那金兵的胸前透出一截枪尖,摇晃着扑倒下来,座骑无人约束,仍是向前急冲,眼看便要将乌金踏在马蹄下,梁世佑手中长枪已经掷出,一时来不及救,只能高喝一声“滚开”,乌金一听到梁世佑的声音,本能地照着他的吩咐裹了枯枝就地一滚,那金人的身躯
      轰然摔倒在他身边,马儿却跑得老远去了。

      梁世佑策马过来,捉住枪摇一摇,手上一加力,抽了出来,没好气地向乌金道:“躲起来!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方才若不是他正好一路冲杀过来,这小子哪还有命?

      乌金惊魂方定,连连点头。

      他不想成为梁世佑的累赘。

      这一番厮杀之后,金兵五百骑死伤殆尽,只有数名金骑落荒而逃,梁氏兄弟也只余下三十来骑,人人带伤,筋疲力尽。

      重新启程之前,梁世佑亲自带着四名亲兵检查战场,搜括干粮与清水,将未死的金兵补上一刀,金人弃下的马匹,拣精壮的换上,不顾疲劳,迅速离开这一片修罗场,好在又开始下雪,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直至天亮时分,寻到一个隐蔽的深沟,一行人方才停下来休息。

      乌金没有上阵厮杀,体力保存较好,被放出去作哨探。梁世佑不太放心,决定亲自带着他去守这半个时辰,顺便为他讲解哨探报信的种种规矩,一边留神着四野的动静。

      乌金念念有词地背诵着梁世佑说的这些规矩,目光时不时从原野上溜到梁世佑的身上。梁世佑穿的黑色战袍上,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暗红血迹,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虽然已经上了金创药、仔细包扎过,乌金还是觉得心头一跳一跳的紧张得难受。

      梁世佑注意到他的神情,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别皱着个脸,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又没有废掉,回去后歇几天便行,有什么打紧?”

      唔,记得自家老大十五岁那年初上战场时,回来也是一身的伤,然后故作大方地说没什么打紧,让他们一班还没资格上阵的各家小弟,眼红得不行。乌金倒是只顾着担心他了,一点也不像他们那个时候。不过这有人紧张关心的感觉还挺不错,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小少年,果然还是和自己最贴心最亲近。

      乌金初次放哨,这原原之上,地势起伏平缓,不便到处走动,很是无聊。梁世佑不时和他说几句话,免得他睡着。乌金忽地想起一事,低声问梁世佑,他每次用弓弩手诱杀追兵时,用的那是什么战法,怎生那般厉害。梁世佑自是得意洋洋地解释道,这战法脱胎于雁行阵,梁家先祖将之改良之后,命名为凤展,他又给起了个俗名凤点头。乌金回想自己所看到的那种种情形,可不正是凤凰展翅、伸颈点头的动作?梁世佑他们向左右两翼散开之后,正面迎敌的弓弩手,也正像凤凰伸出自己坚硬锐利的尖喙。

      梁世佑又道:“咱们梁家,不论阵法还是枪法,都是有讲究的。就说步战和近战时用的□□枪法吧,便是先祖参照了一字长蛇阵琢磨出来的,以腰力、臂力、腕力带动两杆□□,一使开来,就如那一字长蛇阵一般,击头则尾应,击尾则头应,击腰则头尾皆应。可惜这一回我只带了长枪,下次让你开开眼界。”

      乌金睁大了眼专心聆听的模样,让梁世佑大有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成就感。难怪得当年他们一帮半大小子争相围在梁世佐身边听他讲出征之事时,梁世佐脸上那种得意,压都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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