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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静室里茶香弥漫,俞蝉安接过白谷一递来的热茶,透过氤氲的雾气,他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些可怕的夜晚。
      “打记事起,我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外婆说我出生起总是哭个不停,或许从那时我就已经本能地感到害怕。”
      俞蝉安平静的声线仿佛是在描述别人的事,又或许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一开始是没有五官的老人,或者四肢不全的小孩,他们总是在远处看着我。我小时候不知道别人看不见这些,跟别人说,还总被骂作撒谎精、有毛病,就连父母也怀疑我的脑子不正常。”
      “他们从不伤害我,只是看着我因为他们受到别人的敌视时显得十分开心。”
      “开始我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十二岁那年,父母带着我过马路时,一辆大货车直直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我被妈妈推开了,在货车的另一边,我看见了她。”
      “她?”封临渡听出关键,抬眸看向俞蝉安。
      “……嗯。”俞蝉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继续道,“她是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看打扮大概是清朝,身边围了一圈鬼魂,都是之前跟着我的那些鬼。”
      “我父母当场去世,而我只会站在他们的尸体旁边没用地哭。那些鬼笑得很开心,等笑够了,那女人来到我身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白谷一已经完全听入了迷,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俞蝉安沉默片刻,轻扯了下嘴角:“她说,下一个,就是你。”
      白谷一被他笑得一身鸡皮疙瘩:“你没事吧,居然还笑得出来。”
      俞蝉安又笑了笑:“就算哭也没用,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亲戚们都觉得我晦气,没人肯收养我,最后我被送到了外婆家,外婆就把这个吊坠交给了我。那之后,那女鬼就消失了,直到昨晚,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女鬼的身影。”
      白谷一挑了挑眉:“难怪你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还这么淡定,原来是个老玩家——哎哟,先生你打我干嘛!”
      封临渡收回手,道:“生死之事非儿戏,如今你已经没了保命的东西,那女鬼下一次动手,便是你的死劫。”
      俞蝉安抿抿唇,心顿时跌入谷底。
      他不想死,哪怕一直以来都活得很艰难,可他依旧珍惜活下来的每一天。
      “可以,帮帮我吗?”半晌,俞蝉安嗫嚅着开口。
      室内一片安静。
      俞蝉安手心死死地攥住棉线,脑海里再次浮现外婆将护身符交给他时的画面。
      “伢子,要抓紧咯,这是命咧,好好活啊!”
      老人的眼珠浑浊不堪,唯有瞳孔那一点光摄人心魄,那是人类对于生存本能的渴望。
      “我知道提出这种要求很厚颜无耻,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俞蝉安抓住封临渡的手,卑微地请求着,“我会支付酬劳,我,我的成绩很好,一定能拿到奖学金,我全部给您可以吗?”
      封临渡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无奈少年的手瘦弱却有力,他只好将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对方的手背,安抚道:“你先冷静……”
      “国奖最高一年才一万,你知道去年花城首富为了见先生一面花了多少钱吗?”白谷一凉飕飕道,“二十万,这还只是见面的费用。”
      二十万。
      俞蝉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对于一个连学费都要靠国家资助的穷学生来说,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比泰山还要重。他鼻头微酸,不自觉地松开封临渡的手,下一秒便被人压住了手指。
      “打扫,倒茶,这些事情愿意做吗?”封临渡将茶杯送到嘴边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垂下眸避开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这根红线,就留给我当报酬吧。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谷一的小楼,在学校也尽量和他待在一起,或者待在人多的地方。”
      ……
      “渡先生,您真的要管这家伙的闲事吗?”白谷一看着俞蝉安和老王消失的背影,皱眉道,“那女鬼过了那么久还要继续缠着他,多半是上辈子结下的仇怨,这种因果轮回之事,您不是向来不愿意插手吗?”
      封临渡抄起手边的铁尺对着白谷一的胳膊抽了一下:“这麻烦是谁给我带回来的。”
      “啊,怎么又打我!”白谷一抱着胳膊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再说您不是已经帮他换回去了吗。”
      封临渡抬起胳膊,冰凉的铁尺泛着慑人的寒光,白谷一脸色大变,连忙捂着胳膊撒丫子逃命。
      另一边,俞蝉安抱着鳌拜跟着老王进了另一栋小楼。
      相较于封临渡的住处,此处明显要现代得多,随处可见现代科技产业的成果和落地窗,就连天花板都是玻璃的,虽说和整片园林有些格格不入,倒是很符合白谷一的风格。
      “俞同学,您住这间房,隔壁就是小白的卧室,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叫一声就好了。”老王打开其中一间房门,“不过有渡先生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进来。”
      “谢谢,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俞蝉安笑了笑,心中很是亲近面前这个和蔼的老人,对方总是能让他想起已经去世的外婆。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老王笑呵呵地摸了把鳌拜毛茸茸的脑袋,“小白不喜欢有外人,这楼里便不留佣人,不过日常要用到的东西房间里都有。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跟我说一声就好,小鳌拜的要求也不能忽视。”
      鳌拜:“咪~”
      “咪什么咪,客气两句还当真了。”白谷一大剌剌的从门外走来,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可乐,猛灌一大口后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那一人一猫:“真不明白先生何必管你这个累赘。”
      对方的嫌弃过于直白,俞蝉安臊红了脸,有些尴尬地垂下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谷一眉头皱得更厉害,他直来直去惯了,最看不惯这种性格扭捏的人,挺大个小伙子,活像个受人凌虐的小媳妇。
      “嗤,娘娘腔。”白谷一冷笑一声,将空了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喂,看在先生的面子上,等你快死了我会捞你一把,除此之外,别来烦我。”
      房门被“哐当”一声当着面甩上,带起的风好似一记耳光扇在俞蝉安脸上,扇的他脸上火辣辣地疼。老王叹了口气,拍拍俞蝉安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小白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是个很护短的人。”
      俞蝉安朝老王笑着摇摇头,以示自己并不在意,直到房门合上的那一秒,他脸上的笑容才像风中的细沙一般淡去。
      没事的,就算被嫌弃了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夜晚悄然来临。
      封临渡躺在床上,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胸口的刺痛更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梦境里是在一处河边,白衣书生看不清脸,却忍不住叫人心生亲近之意。他蹲下身,利落地脱下鞋袜,白净的脚探入水里狠狠踢了一下,带起一大片水花。
      “哈哈哈,和尚,叫你尝尝我洗脚水的滋味!”
      封临渡猛吸一口气,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捂着心口止不住地喘气。
      他拉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年轻精壮的□□完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在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除了心口的那一道狰狞的刀疤。
      没人知道这疤痕的来历,包括封临渡自己。听爷爷的说法,自他出生时这伤疤就在,与其说是疤,更像是胎记。二十八年来,封临渡和这道疤都和平共处着,直到今日它突然狠狠疼了一下,好似被人在心口生生剜去一块肉。
      就在他和俞蝉安对视的那一瞬。
      封临渡深谙此道,明白这大约是因为和俞蝉安上辈子有牵扯的不仅是那女鬼,还有自己,这才是他把人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至于这因果是缘是仇,想起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阵无法抗拒的亲近之意,封临渡猜测大约是前者。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封临渡望去,只见原本安然摆放在博古架上的那十几个木盒突然争先恐后地躁动起来,有些还隐约散发着黑气。
      “闭嘴!”
      封临渡冷着脸喝斥一声,那些木盒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一般安静下来。封临渡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拿起放在床头的书,将前一晚随手夹在书中充当书签实用的红绳捻起,放到眼前注视片刻,起身走到博古架前。
      博古架的中间摆放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那是封家的家传挚宝,可以看到前世今生的浮生镜。
      封临渡拿起铜镜,将红绳放到镜面之上,闭上眼,片刻后脑海里逐渐浮现一些画面。
      破败的木屋里,老和尚叹了口气,闭上眼,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随风散去,在原地剩下一堆白骨。
      封临渡睁开眼,镜面浮动如水纹,“求不得”三个字赫然呈上,片刻后也如波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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