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砚儿》陈诺若语

7、古砚迷踪

　　所以，小硕，你还是回去吧。回到爱你的人身边去。这里真的很危险。
　　我想我要走，也不见得能走掉。几千里都能召唤我回来，又岂是三两天可以走得了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春生惶恐地去开门。砚儿一下子扑进来，搂着春生的脖子开始亲吻。那架式，我怎么看起来都象是吸血一般。
　　姐姐。我把红梅姐姐送回去以后，就溜出来了。春生哥是最爱我的男人了。你们聊了些什么？姐姐现在大概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了吧？不过他肯定是挑我坏的说，好的一句也没来得及说吧。春生哥？
　　是啊，你有什么好的？
　　比如，樱桃式接吻。砚儿笑着，我想起了一本书上写的能把樱桃衔在嘴里打个结的接吻方式。
　　春生笑起来。对了，成硕，你想喝什么？春生强作镇定下来。
　　我要一杯红糖水。春生哥。姐姐嘛，她应该喜欢喝咖啡。
　　不要咖啡，春生，我男朋友路生说咖啡对胃不好，我来一杯茶好了。
　　那就来一杯茉莉花茶，对胃有好处。我记得春生哥对我说过了。
　　好的。
　　姐姐，你要看电视吗？
　　我想起昨天晚上恐怖片事件。摆头说不看。
　　那上网吗？春生哥这里可以上网的。
　　那我上网看看吧。
　　砚儿把我带到书房的电脑桌前。春生在厨房里大声说道，你小心点儿。
　　他的话一落，我就被吓了一跳，砚儿打开电脑，一个拳头就向我击过来，我吓得眼睛一闭。
　　砚儿吐舌向我笑笑。这是屏保。
　　电脑慢慢打开，桌面竟然是血滴慢慢滑落的图像。
　　砚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红色啊？
　　我是魔界之王啊。你不也喜欢红色内衣。
　　这是本命年买的嘛。而且，我没有说，我是为了趋吉避凶的。
　　玩什么，姐姐。□□，MSN，还是上网看东西。
　　我自己来好了。
　　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儿。
　　等砚儿一走，我随便点个什么，便是血喷喷的向外射。当它们安静下来，电脑象一面镜子一样，突然使我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发角插着一朵蔷薇。
　　这是丧礼那天的照片，距离现在，已经头七了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
　　在照片的右下角，我还看到了一个黄影。这个似曾相识的影子，怎么会一直跟在我身后呢？竟然连拍照的时候也没有躲过？我冥思苦想着。对了！是那个唢喇的，也是为贝贝超度的法师！
　　姐姐好漂亮。砚儿凑在我耳边说。红糖水真的很好喝。你要不要尝一尝？
　　砚儿把一杯红红的水递到我面前，吓得我头开始犯晕。这是红糖水吗？分明就象一杯血。
　　这时，春生把我要的茶递了过来。
　　我不上网了，我回小姨家了。我担心砚儿会发觉我的异样，说完拎着包就向外走去。
　　姐姐别急，我们一起走回去。

　　小姨，我们回来了。
　　砚儿，别吵醒她们了。现在都多晚了。
　　没有，姨她们都都没有睡呢。我告诉她们你去同学家了，她们非得让我带你回来。
　　小姨开了门，探出头来。小硕呀，快进来。
　　我撒娇的搂住小姨的手臂，小姨，我今天晚上要跟你睡。
　　好好，叫你姨夫一个人去楼上，我们三个睡楼下好了。
　　刚脱完衣服准备洗澡，门没有声响的开了。
　　我们一起洗，姐姐。小姨卫生间的门老早就坏掉了，关不住的。
　　我打开花洒，突然想起香薰灯放在镜子前面，就蓦地关了，担心水溅进香薰油里。
　　可是水雾迷漫过后，我没有看到那盏粉红色的香薰灯。
　　这时我在镜子里看到我肩膀上的蜻蜓。我看到砚儿的眼光闪了一下，马上脱掉她的上衣，露出她洁白的后背，后背上有一支很长的荷花。
　　姐姐，你总是在我上面。
　　嗯？～
　　蜻蜓立上头啊。
　　哦！～
　　我这是只螳螂。我想起路生的评价。说那个艺师纹的不好，叫螳螂还好些。而且，螳螂在结婚的时候，新娘会吃掉新郎。他问我，你会吃掉我吗？我问他，你愿意被我吃掉吗？于是他学着黑猫警长里面的话说。为了下一代，我甘心被吃掉。
　　我笑了。
　　我的是只睡莲。它睡着了，还没有人将它唤醒呢。你在笑什么，姐姐。你好象没有听见我的话。
　　啊，听到了，也许它不是沉睡，是沉醉了。睡莲，多美呀。
　　我按下开关，水哗哗的冲出来，再也听不到砚儿说什么。
　　砚儿递给我松球。搓背。她说。
　　搓着搓着，她的背部皮肤开始泛红，而那朵荷花，也变得娇艳起来。睡莲，它醒了。我喃喃的，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因为得到抚摸，就象得到王子的眼泪一样，它会醒过来。不管在暗夜，还是白昼。
　　它需要爱。
　　砚儿，你已经有很多爱了。
　　我没有。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妹，没有亲人。
　　可是，春生，他那样爱你。
　　那不够。姐姐。姐夫很爱你吧。
　　不算很爱。但我要求不多。
　　你说谎。是不是你一直都不知道他有多爱你？我有办法可以试试他的真心。
　　真心不用试，如同真金不用火炼。
　　可以用血。姐姐。血可以认亲和证明爱情。
　　砚儿。我停下水。轻轻的用浴巾擦拭我的身体。去睡觉了，你很苍白。
　　姐姐，你用错了浴巾。这条浴巾上有我的经血，你的，是这一条，你昨天用过了，有栀子花的香气。
　　我轻轻的递给她。我喜欢夏日香气。
　　我喜欢太阳的味道。姐姐。太阳里有热血传奇的味道。
　　嗯，我去睡了，砚儿。
　　好，我去看一会儿电视。昨天那个片子，还没有完。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路生。他说我严重的漂泊症，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枕着某人的臂膀，才不会做恶梦。在上海的那几天，路生就象我泅渡的船，他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被你如此需要。小硕，你嫁给我吧，我每天都会陪你睡觉。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情话。对于一个长期因为撰搞和幻想而失眠的人来说，睡觉是很甜蜜的事情。
　　现在，我躺在小姨的怀里。小姨轻轻的哼着歌，就象小时候哄我睡觉一样。我是小姨带大的，那个时候，舅娘不允许外婆常常去我家，于是正在上学的小姨，一放学就去妈妈工作的田梗上抱我。所以躺在小姨的怀里，感觉很安全。而且我发现，昨夜那盏香薰灯，此刻正在小姨的房间里挥发着雾气。所以我很快就睡着了，就象在路生的怀里一样。
　　天亮时，我发现躺在小姨怀里的，是砚儿！她的双手紧紧勾住小姨的脖子，头，埋在她胸前。而我，我迅速审视了一下我的位置，天啊，我竟然躺在地板上！我豁地感到狼狈，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滚下地来。
　　蓝色的V字背心儿，蓝白相间的蓬裙，把头发梳了两个辫子，抓起电话，向室外走去。
　　浅蓝的雾霭，萦绕在绿树之间，轻轻的漂落于裸露的手臂之上，略生寒意。路生的电话铃声是我最喜欢的王菲的歌。缓缓的放了两遍，才听到路生朦胧的话语。
　　小硕，才六点呢。你忘了我的生物钟是七点？
　　你也忘了，我的生物钟是六点的。
　　是啊，我记得我的挫败史，整整一年，我都没把你的生物钟给调过来。
　　我傻笑着。想起路生说要是出一本书就好了。那样小硕就不会冥思苦想下一个故事了。而现在，似乎真的开始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呢！虽然还只是开始，我就好想讲给路生听哦。他总是我的第一个读者，而且总是会说写得很好。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足够长的杠杆，我可以撬起整个地球。而我说，给我一个足够好的开头，我可以写一本好的小说。
　　笑什么呢，小硕，我刚才正梦见你呢。
　　梦见我什么？
　　梦见你被人抓走了。所以，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我也做梦了。路生，我梦见贝贝了。原来她一直存在，只是我不敢承认而已。这么多年，她还是我驱赶不走的恶梦，而且，现在越来越烈了。
　　贝贝？我梦里也有个贝贝，他叫我姐夫。小硕，这怎么可能呢？我可跟她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在编故事吧，路生。你总是编故事来吓唬我！在你身边就算了，现在我一个人在这边，你就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不是啊，小硕……路生的话还没说完，我看到砚儿向这边走来，赶紧挂了电话。砚儿披着长长的秀发，穿一条红色的无袖连衣裙，如藕般白皙的双臂，灵魂仿佛空灵的向上生长，发出花开的姿态，她摘下一朵粉色的蔷薇，别在自己的卫侧，突然就象极了油画大师的作品。我为她取名叫清水河边的少女。
　　我站的地方，是一条小溪，就在小姨家门前。把电话装进口袋里，捧着溪水洗脸，山谷里雾霁纷纷，我涤净我的面庞，对砚儿笑笑。早。
　　姐姐早。姐姐象仙子一样，把这小溪都衬得美了好多。依然是七彩的牌子么？这裙子？
　　是啊。人生是七彩的。所以裙子也是七彩的。
　　可是姐姐，我的人生只是白色的。象姐姐这样绚丽的人生，我想都不敢想。
　　砚儿。我轻声的叫唤着。穿艳服饰的人，不见得就是生活丰富多彩的人。我想说。可是当我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竟然没有穿鞋，就象灵魂从脚底疏漏了一般，我拎起裙子，向小姨家里跑去。
　　乘一块钱的环城公交到学校。经过门房，又看到那个似乎认识我的老头儿。我看到他欲言又止，接着拎着撮箕去扫地了。
　　成老师。有人在叫我，迎面走来一个男学生，看起来是我曾经授过课的。寒喧一句来这么早，轻声地问他：这守门的老头儿，可有什么来历？
　　这您不知道啊，他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他父亲的父亲是恶人村的大地主，你们家以前住的房子，还是他们家的呢！
　　啊，他以前不是住在竹林的木屋吗？现在怎么守起校门来了？
　　他向政府献了一些文物，所以政府就让他来守校门了！
　　文物不是在斗地主的时候全给没收了吗？
　　成老师，您当地主笨啦，总会私藏一些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不是。
　　哦，那也有可能啊。不过听老人们讲，那时候搜家，不是挖地三尺了吗？
　　是啊，你不知道他们家把宝贝藏哪儿了吧？就是那竹林的木屋底下！这老儿的老头被抄家以后，不是就着竹林建了间木屋，原来，他早将宝贝藏在那地底下了。
　　哦。我想起了我那方古砚。该不会是他藏的宝贝之一吧？想当年，我也是在竹林玩耍之时，不知怎么就捡到了。当时污垢甚深，洗净之后，倒也是通体洁白。除了雕龙附凤，在砚底还刻有一硕字。正是因了这硕字，才央求父亲将原来的成诺二字改为成硕。
　　从那以后，疯狂的迷上读书写字。尽管砚体沉重，也每天装在书包里背来背去。也常去竹林玩耍，他还常常研墨教我写字呢。以至每次遇到算命先生，总是对父亲大加赞赏，说我是文曲星转世，福星高照之人。
　　可是，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是恶人村的人？
　　不仅我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啊。砚儿是恶人村的，你是她姐姐，肯定也是恶人村的啦。而且，我也是恶人村的。我父亲也还认识你们一家人呢。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觉得他面熟呢！原来，是那个小时候经常教我毛笔字的叔叔。我回过头去对老儿一笑，他招了招手，意思好象是叫我过去。
　　我走过去了，他附在我耳边神秘的说：千万别说那砚是在竹林捡的，要是政府知道了，定是要收回去的。
　　怎么，您老儿还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你的眼睛下面有颗痣。还是我亲手给刺进去的呢。
　　啊？怪不得去美容店取痣的时候，人家说我是自己弄上去的呢！原来是老先生给做的记号啊。
　　可是那砚，现在不在我手里，老伯。
　　你放心，砚儿会回到你手里来的。那东西认主儿，知道它的主儿回来了，定是要回到你身边的。对了，你明天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