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绣针刺血,涅槃反杀 ...
-
喉间火烧火燎的剧痛,像是有成百上千根烧红的细针,在喉咙深处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苏微雨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陷入了混沌。
入目是一方雕着缠枝莲纹的红木床顶,半旧的湖蓝色锦缎床幔边缘起了毛球,在漏进来的微弱天光里,泛着陈旧的光泽。鼻尖萦绕的气息更是复杂得令人作呕——浓郁得呛人的苦药味,混着潮湿木头发酵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熏香的甜腻,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是她从未闻过的、独属于深宫的腐朽气息。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手腕处却突然传来钻心的疼。低头看去,粗糙的麻绳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深深勒进白皙的皮肉里,手腕肿得通红,皮肤被磨得破了皮,稍一动弹,便是连骨头都跟着疼的撕裂感。
“醒了?”
一道甜腻得发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人的耳膜。苏微雨偏过头,便看见床边站着个身着水绿色撒花长裙的少女,少女梳着双环髻,簪着一支普通的珍珠钗,眉眼弯弯的模样瞧着天真娇憨,可那双杏眼深处,却淬满了毒蛇般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是苏柔儿。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微雨尘封的记忆,那些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她想起来了,自己在实验室调试新型神经毒素时,仪器突然发生爆炸,烈焰吞噬一切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穿进了三天前才对着电脑屏幕吐槽过的古言虐文《太子妃的盛世荣宠》里,成了书中与她同名同姓、下场凄惨的炮灰嫡女苏微雨。
书中的苏微雨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母亲早逝,父亲昏聩,继母柳氏蛇蝎心肠,只疼亲生女儿苏柔儿。她被当作棋子送进东宫,名义上是太子李承煜的侍妾,实则连府里的粗使丫鬟都不如。原主天真愚蠢,错信了继母和继妹的花言巧语,以为苏柔儿是真心待她,以为李承煜的温柔缱绻是对她的真情,到头来却成了两人夺取侯府兵权、谋夺太子妃之位的垫脚石。
柳氏联合外戚构陷忠勇侯通敌叛国,侯府满门三百余口一夜之间被抄斩,血流成河。而原主,则被苏柔儿灌下牵机引,扔进冰冷的废井里,在极致的痛苦中活活疼死。
临死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原主躺在废井里,身体被牵机引的毒性折磨得扭曲变形,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就在那时,她看到了素来阴鸷狠戾、不与人亲近的掌印太监沈砚,为了救她,被李承煜的人斩断了右手两根手指。他护指上的血珠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刺骨,那个苍白俊美的男人,在漫天风雪里拼尽最后力气推她,声音嘶哑得只剩下气音:“跑……活下去……”
可她终究没能跑掉。牵机引的毒性发作,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被乱箭穿心,尸体被扔进乱葬岗,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沈砚染血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断指处的狰狞疤痕与护指上的“砚”字重叠在一起,灼得苏微雨的眼眶生疼。她攥紧了掌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那藏在指甲缝里的微型毒针,是她穿书时贴身存放的东西,也是她身为二十一世纪顶尖毒医,最后的依仗。这一世,她绝不再任人宰割,她要让那个总把“活下去”挂在嘴边的男人,真正活在阳光下。
前世他为她死,这一世她为他来,这纠缠的命数,从穿来的那一刻,就该改写。
而苏柔儿,踩着她和侯府满门的尸骨,风风光光地嫁给了李承煜,成了太子妃,最后更是登上了皇后之位,一生荣宠不断。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从心底喷涌而出,灼烧着五脏六腑,苏微雨的指甲掐得更深,疼意让她的意识愈发清醒。
“姐姐,发什么呆呢?”苏柔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近,用银簪挑了挑药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碗牵机引,是我特意求太子殿下赏的上好毒药。喝了它,你就不用碍着我和太子殿下的眼,正好去地下陪陪你那满门抄斩的好家人。”
牵机引!
苏微雨的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是二十一世纪顶尖的毒医,对世间各类毒药的了解远超这个时代,牵机引更是其中至毒——服下后身体会剧烈抽搐,头足相就状如牵机,最后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死状凄惨无比。
“是你和柳氏……构陷我父亲通敌叛国?”苏微雨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泣血的恨意。
“哟,姐姐现在倒是不傻了。”苏柔儿嗤笑一声,彻底撕下了脸上的伪装,面目变得狰狞扭曲,“那又如何?忠勇侯府手握重兵,早就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大患。柳氏母亲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再说,要不是你蠢,偷出侯府的布防图交给我们,侯府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偷布防图!
苏微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前世的原主,就是被苏柔儿和柳氏的甜言蜜语哄骗,以为交出布防图就能保住侯府的平安,能换得李承煜的一丝真心,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亲手将整个家族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这个毒妇!”苏微雨目眦欲裂,猛地挣扎起来,手腕上的麻绳勒得皮肉几乎磨破,鲜红的血珠顺着手腕滑落,滴在床榻的锦缎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我侯府满门忠烈,岂容你们这些奸佞小人污蔑!”
“忠烈?”苏柔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都死光了的忠烈,又有什么用?姐姐乖乖喝药吧,免得我动手脏了我的新衣裳。”
她说着,便端起药碗,朝着苏微雨的嘴边狠狠灌了过来。浓稠的药汁带着刺鼻的腥苦,扑面而来,苏微雨甚至能闻到其中夹杂的、属于牵机引的独特腐味。
她的眼底寒光一闪。
她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苏微雨了!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顶尖毒医,是精通微型暗器与机关术的苏微雨!
穿书时贴身存放的自制微型毒针,此刻正藏在她的指甲缝里,等待着致命一击。更巧的是,她早将毒针淬了东宫独有的龙涎熏香汁液——这香是李承煜专属,今日此举,便是要将脏水泼向苏柔儿私藏东宫禁物。
苏微雨猛地发力,手腕借着麻绳与床榻栏杆的摩擦狠狠一挣。那麻绳虽粗,却经不住她拼尽全力的撕扯,瞬间就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
苏微雨的指尖迅速划过床头的雕花——那是原主无聊时用发簪刻下的痕迹,凹凸不平的纹路正好借力。她的指甲缝微微张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色毒针悄然弹出,在微弱的天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苏柔儿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根本没料到这个垂死之人还能有反抗的力气,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身体就先一步感受到了剧痛。
“噗嗤”一声轻响,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毒针却精准无误地刺入了苏柔儿端碗的手腕,龙涎香的淡香也随之散出一丝。
这是苏微雨特制的强效神经麻药,无色无味,见效极快,只需一秒钟,就能让目标的肢体瞬间失去知觉。
“啊!我的手!”
苏柔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右手腕传来一阵麻意,那股无力感像是潮水般迅速蔓延了整条手臂。她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瞬间就腐蚀出一个个黑漆漆的小坑,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药效发作得太快,苏柔儿的右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别说抬起来,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又猛地抬头看向苏微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微雨趁机挣断了手腕上的麻绳,翻身下床。长时间的捆绑让她的双腿发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站定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苏柔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蚀骨的恨意。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映得那双原本怯懦的杏眼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冰的利刃,透着令人胆寒的狠戾。从前的苏微雨,眼睛里总是盛满了对李承煜的痴缠和对苏柔儿的依赖,而此刻的苏微雨,眼底只有冷光和杀意。
“妹妹这么好心,送我这么好的毒药。”苏微雨缓缓弯下腰,拾起一片碎裂的瓷片,锋利的瓷片边缘在天光下闪着寒芒,“这么好的东西,妹妹不如自己尝尝?”
她步步逼近,脚下的药汁沾湿了裙摆,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步伐。苏柔儿被她眼中的狠戾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往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床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苏微雨:“你……你不是苏微雨!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苏微雨蹲下身,用碎瓷片轻轻抵住苏柔儿的颈侧,冰凉的触感让对方浑身一颤。她凑近苏柔儿的耳边,声音轻如微风,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索你命的人。”
“我是替忠勇侯府三百余口讨债的人!”
“我是替沈砚报仇的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柔儿的心上。她的瞳孔放大,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苏微雨那双冰冷的眼睛,感受着死亡的阴影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划破了殿内的死寂:
“太子殿下驾到——”
李承煜?
苏微雨的眼神骤然一凛,眼底的杀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算计。
来得正好。
新仇旧恨,今日正好一并清算!
她迅速收起手中的碎瓷片,反手将苏柔儿狠狠推倒在地。苏柔儿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麻药的药效让她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地上,用怨毒又恐惧的眼神看着苏微雨。
苏微雨踉跄着后退几步,衣衫凌乱地靠在床柱上,原本清冽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眶泛红,摆出一副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狠戾的少女从未出现过。
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杀意,如同蛰伏的毒蛇,正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身明黄锦袍的李承煜缓步走入。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风度翩翩,宛如谪仙一般。
可在苏微雨的眼里,这张脸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丑陋,还要令人作呕。
她看着李承煜一步步走近,心中冷笑连连。
李承煜扫过地上的狼藉,目光落在苏柔儿身上,又转向梨花带雨的苏微雨,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苏微雨哽咽着开口,指尖轻轻指向苏柔儿的手腕,又指了指地上药汁旁的淡淡香痕:“殿下明察,妹妹手持牵机引逼臣女饮下,臣女反抗时,竟发现她腕间藏着沾有东宫龙涎香的毒针,怕是……怕是借殿下之名行恶,还想栽赃东宫啊。”
这话一出,李承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龙涎香是他专属,苏柔儿私藏相关物件,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他看向苏柔儿的眼神,瞬间添了几分冷意。
苏柔儿急得哭喊:“殿下!是她血口喷人!这毒针是她的!”
“妹妹莫要狡辩。”苏微雨垂泪道,“臣女身陷囹圄,手无寸铁,何来毒针?倒是妹妹与柳氏勾结,构陷侯府,如今又想害我,莫非是怕臣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李承煜本就多疑,闻言更是不耐烦,直接吩咐太监:“将苏柔儿拖下去禁足,彻查她房中是否藏有东宫禁物!”
苏柔儿的哭喊被拖远,殿内只剩苏微雨与李承煜相对。李承煜看着苏微雨,眼底多了几分探究:“你今日,倒是与往日判若两人。”
苏微雨垂眸,声音带着哀戚:“家破人亡,臣女若再天真,怕是早已成了废井中的枯骨。只求殿下念及旧情,容臣女查清父亲冤案,还侯府清白。”
李承煜沉吟片刻,最终允了她暂留东宫,却也埋下了利用她牵制侯府旧部的心思,随即拂袖离去。
苏微雨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侯府的冤屈,沈砚的仇怨,还有她自己所受的苦楚,都得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而此刻,东宫西侧的游廊阴影里,一道玄色身影静立如松,将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