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吻潮生》远山渝白

2、第 2 章

　　苏清鸢再见到顾知澜，是一周后。

　　她在图书馆兼职整理绘本，傍晚的阳光把书架染成暖橘色，空气里飘着旧书的油墨香。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而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苏同学。”

　　熟悉的清冽嗓音，没有半分起伏。苏清鸢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绘本摔在地上，她转过身，看见顾知澜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没了西装的束缚，周身的寒气却没减分毫。她手里拿着一本《小王子》，指尖搭在书页上，目光落在苏清鸢沾着灰尘的手指上，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件挡路的家具。

　　“顾总？”苏清鸢有些惊讶，“您怎么会来这里？”

　　“路过，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工作。”顾知澜的回答简洁得近乎敷衍，她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极快，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

　　她甚至没问苏清鸢要不要坐，仿佛苏清鸢只是图书馆里的一尊雕塑。

　　苏清鸢没再打扰，默默整理完绘本，抱着自己的书，坐在了顾知澜斜对面的位置——一个她抬眼就能看见，却又不会打扰到对方的角落。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共处”。

　　顾知澜忙着处理工作，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偶尔抬手揉一揉眉心，动作都带着一股冷硬的利落。她喝咖啡从不加糖，黑咖啡的苦味漫在空气里，和她周身的寒气融在一起。翻文件时会习惯性地用指尖划过纸页边缘，接电话时语气冷硬，三言两语就挂断了对方的求情，末了还会皱着眉删掉通话记录，像是嫌那串号码脏了自己的通讯录。

　　苏清鸢捧着课本，却没看进去多少，余光总忍不住往对面瞟。她发现顾知澜的侧脸在夕阳下，冷硬的线条竟柔和了几分，可那双眼眸里的寒意，却丝毫未减。她还发现，顾知澜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纸张划破的，想来是常年和文件打交道留下的痕迹。

　　一个小时过去，苏清鸢合上书准备离开，顾知澜依旧盯着电脑屏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清鸢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顾总，我先走了。”

　　顾知澜的指尖顿了顿，算是回应，没说话，没抬头，仿佛刚才那声招呼，只是风吹过的声响。

　　苏清鸢攥紧了书包带，轻轻推开门离开。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刚好落下，余晖洒在身上，却暖不透她微凉的指尖。

　　她知道，在顾知澜眼里，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接下来的日子，顾知澜成了图书馆靠窗位置的常客。每周二、四、六的下午三点，她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带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杯黑咖啡，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苏清鸢摸清了她的规律，会提前把靠窗位置周围的椅子摆整齐，会在她来之前，悄悄把绘本区的窗户开一条缝，让穿堂风带走空气里的沉闷。

　　这天下午，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处的建筑都被雨雾笼罩，模糊成一片水墨色。

　　苏清鸢整理完绘本，看着窗外的雨幕，有些发愁——她没带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室友陈乐乐发来的消息，说自己被困在食堂，让她别等，先回宿舍。

　　顾知澜恰好结束工作，合上电脑的动作干脆利落。她起身时，瞥见苏清鸢站在窗边，望着大雨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脚步顿了顿，却没说话，径直走向门口。

　　苏清鸢的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抱着书包，缩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看着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圈圈水花，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知澜冷硬的侧脸。雨丝飘进车厢，沾湿了她的发梢，她却浑然不觉。

　　“上车。”

　　两个字，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苏清鸢愣住了：“顾总，不用麻烦您……”

　　“顺路。”顾知澜打断她，目光落在雨幕里，“我住的方向，和你宿舍一致。”

　　苏清鸢咬了咬唇，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里的白茶香，混着窗外的雨气，莫名让人安心。真皮座椅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暖了她微凉的后背。

　　一路无话。

　　顾知澜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况，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声响。苏清鸢则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瞥了一眼顾知澜的侧脸，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莫名柔和了她冷硬的轮廓。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苏清鸢道了声谢，推门要走，顾知澜却叫住了她。

　　“明天。”她的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语气平淡，“绘本区的低幼读物，需要单独归类。”

　　苏清鸢愣了愣，随即点头：“好的，顾总。”

　　原来，顺路送她，还是为了工作。

　　苏清鸢撑着顾知澜递过来的伞，跑进了宿舍楼。伞面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白茶香混着雨的湿气，萦绕在鼻尖。她站在楼道的窗户前，看着宾利缓缓驶离，尾灯的红光在雨幕里渐渐模糊，才把伞小心地收起来，放进书包里。

　　明天，要记得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