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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茉莉·朗斯代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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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森林里,只有低沉的鸦鸣和“恶魔”的告死回荡。
西格莉德那血色的眼眸放出一抹妖冶的红光,再加上浑身沐浴着的鲜血,让她宛如真正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一般,惊魂摄魄,让人甚至难以生出直视的勇气。面对眼前的“恶魔”,已经留下一地尸首的杀手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率先上前。
僵持了半晌,一个像是领头的人才终于开口,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我们搞不定这家伙,让朗斯代尔小姐出手吧。”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命令一般,瞬间,包围西格莉德的众杀手都停下了动作,低头束手,恭敬地退到一旁。
片刻后,一道身着皮甲、头戴兜帽的小巧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中悄无声息地现身,一步步走向包围圈的中央。直到那人走到西格莉德面前,她才发现,黑色的兜帽下是银色如雪的短发和一张还透着稚嫩的少女面孔。
一个女孩?而且比自己年龄还小?
西格莉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群人的杀手锏居然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
倒不是她轻视敌人,作为六岁起便无败绩的角斗之王,西格莉德很清楚,即使并非如自己一般天赋异禀,但那些从小接受严酷训练的少年少女能爆发出怎样惊人的战力——实际上,她曾亲眼目睹并亲手扼杀过许多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她所感到诧异的并非对方的年龄,而是对方的武器。
只见银发少女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和一把短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手中,兜帽下,一抹与西格莉德相似的诡异笑容也浮现在她精致的面容之上。
匕首与短剑?
看到对手的武器,西格莉德暗暗摇了摇头。
这是面对面的死斗,并非出奇制胜的暗杀,而且还是在空旷的平地上,不管怎么说,用这种短小精巧的武器和天生怪力手持长剑的自己正面对战……这姑娘有些太过自信了吧?
但是,不知为何,面对这来路不明的神秘少女,一种难言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那笑容,有些熟悉啊,似乎在自己脸上也见过……
很快,西格莉德的这份不安便在战斗中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这小东西——”
“怎么!”
“这么!!”
“难缠!!!”
在第五次斩击落空且第三次被匕首在腰间趁机划开一道血口之后,西格莉德终于按捺不住这份愤懑,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怒吼,手中的大剑也被她泄愤似的猛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石如同箭矢一般射向四周。
而令人惊异的是,就连这些飞蝗一样的碎石,也被少女或用鬼魅般的步伐闪过、或用手中的武器轻松拨开。
此刻,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刚才还在大杀四方的西格莉德,此时却像被逼到囚笼角落的凶兽,可怖但徒劳地挥舞着自己骇人的利爪。
与她相反,那位身形灵活的刺客少女就像翩翩起舞的夜莺,手中剑刃不时在对手身上剜出或浅或深几道伤痕,正跳着一曲优雅的死亡之舞。
看着眼前这个角斗士抓狂的样子,少女一直冰冷如人偶的面上,又浮现出那残忍的浅笑。
她叫茉莉·朗斯代尔,是个性格恶劣的天才杀手。
眼前的这场“恶魔狩猎”,她十分享受。
茉莉·朗斯代尔,朗斯代尔家族的千金,也是家族最年轻的天才。
与格莱斯顿相同,朗斯代尔同样是在南部联合举足轻重的姓氏,而与前者不同的是,比起在政界呼风唤雨的格莱斯顿,朗斯代尔是作为骑士家族而闻名的,其麾下的骑士团素以超高的纪律性和作战素质著称,是南部联合战力上的一大依仗。
但鲜为人所知的是,在光鲜与荣耀的骑士身份后,朗斯代尔真正的家传事业其实是见不得光的暗杀者。
最早的朗斯代尔家,是帝国南部的统治者、女大公伊蒂丝·巴尔的御用刺客,绰号“夜莺”的初代家主更是女大公的左膀右臂,悄无声息地收割了无数帝国之敌的生命。而在伊蒂丝受封女大公之位后,朗斯代尔家族自然也随之蒙恩,得到了侯爵的高位,成为了协理南部领土的元老贵族之一。
只不过,这些往事日渐成为世人口中的“传说”,所谓的巴尔大公国也早已南部联合取代,朗斯代尔家族也从侍奉伊蒂丝的扈从变成了南部联合实际上的统治者之一。但无论起源如何、变迁如何,暗杀的技术和职业,确实一代代忠实地传承了下来。
在朗斯代尔家族中,因袭初代家主定下的传统,男性进入骑士团效力,女性传承暗杀技术,而茉莉,就是这一代朗斯代尔中的佼佼者,几乎会是下任朗斯代尔家主的最佳人选。
为什么要强调“几乎”呢?
原因很简单,虽然在天赋和天赋上,茉莉无可挑剔,但在性格方面,她却有着明显的缺陷——一切还要从她十二岁那年,也就是两年前说起。当时,经历了六年训练的茉莉·朗斯代尔以家族天才的身份,第一次被派去独立执行刺杀任务。
伦纳城郊外一座豪华的大宅中,53岁的家主赫柏·朗斯代尔在两名侍从的跟随下,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条走廊。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凄惨但不激烈的战斗,鲜艳的血液如同涂鸦泼墨一般地溅在墙壁和地毯上,护卫打扮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四周,那些仍有余温的面上多是惊惧与绝望之色。
每在这条走廊踏出一步,赫柏的面色便阴沉几分。等来到走廊尽头的大门前时,她的脸已几乎和兜帽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饶是这位杀戮了近四十年资深的暗杀者,也在大门前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下,才猛地一把推开沉重的大门。
伴着木门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重的血液腥臭味扑面而来。
血海!
这是进入房间的三人,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汇。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惨白的月光从窗户中漏了进来,映在布满暗红色血液的房间中央。
在微茫的月光中,一名两眼闪着异样红光的银发少女正歪着脑袋摆弄一把精致的匕首。
而在少女面前,则是一个被束缚在椅子上的……红色生物。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轮廓的话,赫柏几人最终勉强辨认出了那东西过去作为人类的身份。
而站在那红色人形前的少女正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进入房间的诸人。只见她握着匕首试探性地比划了半天,才精挑细选出一个位置,轻轻地、慢慢地刺入。如蝶翼般轻薄的刀锋顺滑地进入早已被剥去皮肤的鲜红血肉中,潺潺的深红随之汨汨流出。
而遭受着这样的痛苦,红色的人形生物也只是全身微微颤动,只发出些许喑哑的嘶嘶声。
不过这也正常,在赫柏看来,那“人”遭受到这样的折磨还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但不管那人是死是活,这番景象,她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茉莉!”
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满眼沉迷的银发少女像如梦初醒般地打了个寒颤,双眸中的红芒也霎时收敛。片刻后,她懵懵地回头,用一副无辜的神情看向自己的祖母。
“祖母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回事?”
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与不适,面对这个自己最疼爱和欣赏的孙女,赫柏沉声问道。
“这个嘛……额,孙女只是觉得,我们家族的技术,还可以更加精进。”
少女精致的眼眸轮转一圈,思索片刻后才用故作磕绊的语气回答道。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无数次、无数次地想象过了,但是只有在现实中,我才意识到,我们的狩猎,可以更加华丽、更加残虐、更加——”
匕首被少女随手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精准地插入那个红色生物的头顶,
一朵血花绽放而出,终于给了“他”或“她”奢求已久的最后解脱。
“够了!”
赫柏发出一声怒喝。
突然被打断的少女双肩夸张地一颤,旋即住嘴,然后用一种不知所措的怯生生目光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
“茉莉,你让我很失望!”
赫柏的声音中透着一种痛心疾首。
“我们朗斯代尔是刺客、是杀手,但不是疯子,不是狩猎人类的屠夫!我没想到你居然——!”
霎那间,这位刺客之王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阵尖锐的警讯,不由得打断了自己的话语。
“我以为,祖母的话,能够理解我的……”
猛地抬头望去,房间中央、银色的月光下,她平日最疼爱的孙女,此刻正用一种让人陌生的空洞眼神望着自己。
那眼神交杂着冷漠、愤怒以及……失望?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虽然少女很快恢复了犹如犯错孩子一般的战战兢兢,虽然少女将这份战战兢兢的神情表演地惟妙惟肖,但赫柏很清楚……刚才不是错觉。
赫柏·朗斯代尔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就在刚才,自己的孙女变成了连她都会本能感到畏惧的:
穷凶极恶之物。
——————
时间回到现在。
沉重的剑锋闪过,却被短刃轻巧地架开。
“这只凶兽的‘颜色’,很奇妙啊……”
茉莉一边用右手的短剑偏斜开西格莉德一记势大力沉的斩击,一边在空中灵活地旋转一圈,左手的匕首借着旋转的势头在西格莉德的背上划出一道足有寸深的伤口。
随后,她如同一只披着漆黑羽毛的夜莺轻盈地落到一旁,银白的翼尖落下两滴鲜红的血珠。
“她会是我所渴求的,理解之人吗……”
只是在落地时,茉莉用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喃喃了一句,神情似是有些落寞。
“啊啊!”
不过西格莉德显然没有注意到茉莉的自言自语,刚吃了一击的她发出了吃痛的低吼。
与轻松优雅的夜莺形成了惨烈的对比,西格莉德的脚下已积起一滩鲜红的血泊——这次完全是从她自己的伤口中流淌而出。
但是,伤口和疼痛丝毫没有削减西格莉德的战意,反而让她双眼的赤红与癫狂愈加浓郁。
“对,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想在你身上验证的东西……”
借着刃身的倒影,众人可以瞥见,少女的脸上再一次绽放出痴痴的狞笑——那是想要对世间万物施予死亡与痛苦的痴迷。
“这就是让我想要,千刀万剐的东西啊……”
茉莉轻轻抹去匕首上的殷红,让锋利的刀刃重新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所以,在我说可以之前,千万别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