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清明》心软的鲸

56、第 56 章

　　与你有关
　　许家万众瞩目的下一代继承人，终于赶在一个落雪的冬天诞生。
　　明清还是走了。
　　是许望亲自给送上的飞机，还是在大兴机场，在确诊的第2天，他瞒着病情，亲自给明清送机。
　　好像，只有没有后悔过的人，才能问心无愧的活着。
　　听着飞机从背后轰鸣而过，许望嘴角微动，他早该释怀了。
　　他早该放明清去写自己的人生。
　　明清从那栋高楼走出的第1件事，就是去寻找她的父母。
　　远远村这几年变化很大。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剩下村里的几个老人留守，又一个个被吹锣打鼓送走。
　　明清还是回到那个生长她了18年的小家。
　　陈旧的屋子没了人气，到处是灰。
　　屋里像是被后来的人打理过。
　　明清看到碗柜里，她的小碗叠在了爸爸妈妈的上面。
　　这个位置不对，她离家很久，按照道理，最上面应该是妈妈的碗垒着爸爸的碗。
　　她蹲下来，调整碗的顺序，纠正了这个错误。
　　明清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回应她的是后院满地的木屑，腐烂的动物沉泥，缠满棉布的桌角，积灰的房间，还有床上那个并不属于她的，崭新的胡萝卜玩偶。
　　她的柜子里叠着一层又一层软和被子，一定是当年新上的棉花，还有虎头鞋，小兔子包被，妊娠油，鞋垫，手套，围巾……
　　明清把加湿器灌满水，旋开工作按钮，不一会，室内水雾缭绕，她的妈妈还是那么会挑东西。
　　角落里放着一架长宽1米5的婴儿床，四周围栏都用柔软的布条一道道缠好，小床铺里又是一床新弹的棉花被，明清按照妈妈的习惯，在里面找到一张存单。
　　她的房间要被塞满了。
　　好乱，好旧，好烦。
　　明清看到桌上摆着两个木球，一大一小，上面刻着几个小字。
　　可水雾太多了，蓄到眼眶里打转，叫人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六年前，她一直以为爸爸妈妈是嫌自己丢人，才会把她送到隔壁镇上安胎。
　　确实，未婚先孕，对于一个农村女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丑事。
　　她一直很自责，也从没有想过回家。
　　村上人的闲言碎语，能把一辈子生活在这儿的父母逼得抬不起头来。
　　她不愿意让家人为难。
　　明清一直觉得她对父母的爱比起他们对自己的，要多得多。
　　父母可以选择生很多个孩子，不需要门槛和前提条件。
　　孩子却只能被动接受一对父母，在古老的道德标准规训之下，用一生极尽可能的去孝顺侍奉父母。
　　从时间上来说，父母只在孩子出生后开始爱他，而子女却是从出生起，就天然的爱着父母，即使父母老去、死去，孩子也会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直怀念。
　　父母将孩子生出来，匆匆的，被动的接受所谓命运，责任，喜怒哀乐，完成人的一生。又会在某天没个商量的日子里，突然将子女遗弃，使孩子直面死亡与恐惧。
　　这太不公平。
　　所以那时明清没有告诉他们，其实自己手里有很多钱。
　　她只给了她的父母2万，和自己当初离家时，和父母给她的数字一样。
　　她很实惠，总是按需购买，不让自己有多一点的快乐和浪费。
　　她很比较，总是要别人先付出一点，她再还一点。
　　她很贪心，她想要爱自己，比她的父母还要爱。
　　可是，世上的爱怎么能被计算和算计？
　　即使她丢脸，不大方，心里有怨，爸爸妈妈也爱她。
　　坏小孩的房间，被明庭和王芳芳填的满满当当，爸爸妈妈在爱明清的同时，连她的孩子也一起去爱了。
　　明清的妈妈没有给自己买过一次护肤品，却给她留下了一张存到5万的存单，这是她贫瘠的一生能积攒下的所有财富。
　　在母亲的照顾里，爱潜移默化，她领着孩子在冷漠的社会里用有限的资源，对自己做最优化的决定，已成本能。
　　明清的爸爸，书只念到小学，这并不影响他在小球上刻上漂亮的楷体字，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缠满无言的爱意。
　　风送来细末木屑，他对明清从小到大的保护和教导，贯穿灵魂，使她始终保持向上向前的勇气。
　　有一个孩子伏在桌上痛哭，她离家太久，像小时候一样伤心，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
　　桌上有两个小球，沉甸甸的，落满灰尘。
　　一个上面刻着“宝贝”。
　　一个上面刻着“清清”。
　　到底是宝贝清清，还是清清宝贝，世上再没有人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