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清明》心软的鲸

5、第 5 章

　　一些种子
　　进组的这些天，明清不难过，她只感到一些孤独。
　　小实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她感到失落，甚至还有一丝被欺骗的隐怒。
　　可笑，明明是她在使心眼，别人只是没有如约上套而已，有什么好愤怒的。
　　岳麒也不见了，如果他在，说说笑笑的，没准能骗软他的心，叫他帮自己和导演说合说合，教教她该怎么做。
　　明清知道自己长的好，从小到大，因为一张漂亮脸蛋儿，她收到不少优待。
　　她不在乎被人说利用美貌。
　　可是有些事她没经历过，没有人教她怎么处理突如其来的恶意，尤其是来自同性的恶意。
　　男女之间，相处时总是会带着各种冲动、心思和目的，这是生理构成、基因选择等演化导致的天然影响。
　　可以说，爱，是不可抗力。
　　而同性的情绪、情感往往来的更真实、直接、纯粹，因为它隔绝了繁衍后代的动物性需要。
　　所以，恨是最丰富的人性。
　　茜茜姐很漂亮，可世上没有规定漂亮的人必须善良。
　　明清对不友好的柳茜茜有些束手无策，柳茜茜的保姆车生人勿近，更不要说她对自己带着天然的讨厌。
　　明清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她，就只能让自己不去多想。逃避虽然无用可耻，但会让人暂时好过一点。
　　她总是喜欢给自己找一点乐子，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比如在剧组，每天都有新鲜事，每天都有人犯错，一天下来，明清会在心里偷偷评一个“最倒霉奖”给挨骂最多的人，以此稍作心理慰藉，安慰自己并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可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属她过的最惨，她被泼了八次水。回家的路上，经过仔细的反复对比，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倒霉奖”评给自己。
　　或许，是报应：她不该拿冷馒头骗岳麒的。
　　至于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小实习，明清翻出包里的小包裹，里面依旧是今天起早蒸好的两个馒头，现在胖乎乎的挤在手里，她不由的用手轻轻捏了捏。
　　好可惜，她的馒头一直送不出去。
　　接连被泼了几碗茶水，她的头发根到现在还是湿湿的，明清整个人垂头丧气，站在黑洞洞的胡同口。
　　一个孤俏的身影，正在被松松垮垮栓在高处、不停摇晃的路灯吹的忽大忽小，仿佛要被周围的黑色大嘴吞噬。
　　风呼呼的开始刮起来，冷风似刀，逼的明清不得不把大围巾裹上头。
　　原本是想趁着几束薄薄的路灯，在进胡同前把今天带去的馒头吃掉的。这样也可以省一会家里的电灯钱，可是今天的风实在厉害了。
　　一头的湿发再吹下去，怕是要生病，耽误了拍戏可不好。顾不得别的，明清一头扎进了黑胡同里。
　　人太潦倒时，是顾不上警惕危机的。
　　自然，失意的明清也没注意到，在她身后，耸着两个巨大的黑影，贴着墙根尾，溜进了胡同，像鬼一样。
　　…………
　　“啊——”
　　尖利的惊嚎刺开冬夜寒猎的风声，只听在胡同深处传来几声闷闷的棍肉声后，就再听不见别的动静，只有呼呼的北风猎的厉害，把几条凌乱的灯盏线刮的东倒西歪，在冷夜里啪啪乱响。
　　“cnmd！这么老沉！”
　　男人像拽死狗似的，正在把地上的人往外拖挪，嘴里不干不净、骂咧不休。
　　他大喇喇的忙活着，先是把人死狗似的拖出来，而后又呼喇喇冲进一间院子，绷了钢管粗的麻绳，把地上的人捆成螃蟹，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总算完工。
　　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靠在一扇院门边喘着粗气平复。
　　“出来吧。”
　　好一会，阴森森的胡同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接着地上一个惊惶的身影，慢慢爬出来。
　　是明清。
　　她吓傻了，毫无形象可言的闷着头，整个趴在地上。一条大大的天蓝色围巾死死捂住了她的脸，抖的像只缩缩鹌鹑。
　　男人的烟很快就抽完了，他踢踢脚边晕过去的两个大汉，把烟头摁灭在其中一条死狗的背上，而后拎起一只黑毛爪细瞅。
　　“哟——还是咱非洲兄弟，这一顿老拳给我捶的。”国际友人下手可真不讲究，真是白瞎那么多援助资金。
　　“呸！”
　　点评完亲爱的黑人兄弟，男人跺了跺脚，绕到明清面前，冷着一把嗓子。
　　“是你——该死的馒头。”害他啃了两天。
　　明清其实早就听出男人的声音，是岳麒。
　　只是生死关头遇亡命徒，小姑娘今天真的被吓呆了。整个人又虚又怕，身上发软，一时没了反应，吭不出一句来。
　　“喂，喂！回回神。”岳麒喝了两声。
　　最近事不顺，他心里本来就烦，今晚还被无故揍了一顿，不想竟然在这碰见这丫头，他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撒呢。
　　“啧！你到底……”
　　“谢，谢，岳，麒。”
　　女孩拼命克制住身体的恐惧本能，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很轻，却一点都不抖。
　　她在很认真的道谢。
　　岳麒一下子哑了火。
　　“得，算咱倒霉。”
　　小屋里，明清被人抱到床上。
　　岳麒替她把门关上，在屋里两处张望着，又开了一盏灯。
　　明清还是呆呆的没有说话。
　　岳麒在原地转了两圈，侧身爬上床，把被子抖落开给明清披上。然后又跳下去把屋里所有灯都打开来了。
　　“我不冷。”明清抖着嗓子回道。
　　“是，我知道。”
　　给你笼魂呢。
　　岳麒小时候被东西吓住，记得他妈就是这么给他包起来的。
　　“灯开的太多了。”明清语气缓过来些，她慢慢的对岳麒说。
　　岳麒：“刺眼吗？”
　　明清：“不是，费电。”
　　岳麒：“……”
　　明清补充：“关掉吧，一盏够用。”
　　“？你他妈是不是吓傻了，坏了脑子。”岳麒骂道。
　　其实后来，只要对上明清，总叫人产生一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
　　这也正是他们为什么总爱招惹明清。可惜，一直都没人能弄明白缘由。
　　他们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味用强势的态度，在和明清的关系中找回自己的场子。
　　岳麒拖来一张椅子在明清面前坐定。
　　“说说吧，你的这些天。”
　　“没有什么，挺好的呀。”
　　岳麒歪了歪脑袋，从明清耳朵后的发丝里摸出一根茶叶，伸到明清面前。
　　刚才趴地上时，他就发现了。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连包都舍不得放地上，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头发，都顾不上打理。
　　明清看到那根茶叶，低着头没说话，闷闷的。
　　岳麒：“不说拉倒。关我屁事。他们今天没得手，明天我可管不着。”
　　他话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屁股却没挪半分。
　　慢慢的，明清的眼泪开始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
　　她说的断断续续，岳麒都认真的听完了，又问了几句，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去了卫生间。
　　“饿吗？”岳麒问她。
　　明清摇摇头，她接过递来的毛巾，是热的。
　　明清把毛巾角折齐，擦去脸上挂着的泪珠，而后又把毛巾翻过来，用另一面擦手，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最后才把毛巾背面翻过来打折对齐，认真擦脸。
　　岳麒站在一旁看，像是被这一招小猫洗脸取悦到，嘴角不自觉噙了起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完整套流程。
　　等明清干净完，她还是把毛巾递给岳麒，只不过是拎着两个干净的毛巾脚还给他的。
　　岳麒接过脏毛巾，瞅着。到底没忍住，从鼻子里哼了声意味不明的笑。
　　“你那馒头是怎么回事？”
　　明清原本正在整理她腿上叠放着的一条围巾，围巾上面的穗子凌乱皱巴。
　　突然被岳麒的一句话打岔，她停住了动作。
　　还以为可以糊弄过去。明清心虚，看来眼下是顾不得自己卫生的事了。
　　“你还想吃吗？”
　　“什么？”
　　“我可以给你现做。”
　　幸好今天茜茜姐没有状态翘了班，明清能下工早，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八点，还来得及。
　　这时的明清已经彻底缓过来了。
　　她跳下床，在没跟上她脑回路的岳麒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盆，一袋粉，兴致冲冲做起了馒头。
　　……
　　岳麒问“那你平时回来就做这个吃？”
　　他蹲在一块温水坐着的面团前，按明清说的：等发酵。
　　“没有，剧组有盒饭给我吃。”
　　现在天冷，面团发的慢，明清一般晚上揉好，在早上蒸。她说：“今天你在，我给你做热的。”
　　“那上次那个馒头？”
　　“噢，那是我答应了一个朋友给他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来组里。”
　　明清对小实习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只在记忆里存了一些遥远的暖和香，她逐渐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该享受的。
　　岳麒察觉到明清的落寞，十分恶毒的嗤了一声。
　　他起身从兜里摸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谈事去了，依稀间，能听到他说什么秦孙子，打手，拉走什么的。
　　明清摇摇头，有些事情，她并不想听。
　　她把视线收回，盆里的面团已经变得白白胖胖，叫人看着很有满足感。
　　只是看着看着，人就出了神，莫名其妙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其实拍戏并不难，按照剧本里写的，明清只用跪在地上等公主呵斥退下就行的。
　　可当冰冷的茶水浇在她的头上，出现了剧本里根本没有的这一段剧情时，周围竟没有一个人阻止茜茜姐，甚至没有人疑惑责怪。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逼的明清不得不抬头，望向上面那个盛世凌人的大明星。
　　那时她们离得那样近，茜茜姐的皮肤白皙透嫩，就像面团一样粉嫩，想来一定也很软。
　　…………
　　岳麒交代完电话那头便挂断了，进门就看见明清守在盆前出神。
　　“非洲兄弟给你处理了，剧组你照旧去。唉，唉，醒醒，你的馒头要冲破云霄了。”
　　明清回神，这才看到盆里的面团已经发大，顶开保鲜膜好大一块，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扒拉。
　　岳麒不管她，在屋里转了转，看了看。他没碰什么东西，而是又出去打了个电话。
　　这次的电话时间有些久，明清听到他走出了院子，语气还有些激动。
　　晚上的时间，走得似乎比白天慢些。等岳麒打完电话，拎了一大包熟菜回来时，明清的感恩馒头正好出笼。
　　…………
　　厨房的小灯是暖黄色，衬托的就餐气氛很温馨。
　　“所以你是怎么把他们打晕的，你练过吗？”
　　“电棍。”
　　“不知道明天茜茜姐会不会生气？”
　　“难说。”
　　“你把那两个人送到哪里去了？”
　　“沉塘。”
　　“哎呀，都十一点了。”
　　“世界时钟。”
　　“……”
　　“很晚了，你不回家吗？”好奇宝宝的真面目原来是想把人撵走。
　　“回家？”岳麒哧了一声，没有要走的意思。
　　明清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赖在自己这里。
　　“那两个坏人已经拉走了，馒头也吃了，你还不走吗？”这是明清的屋，他待到现在，已经很冒犯了。
　　“不走。”
　　“为什么？”
　　“哈？为什么？”岳麒猛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因为这里是我家！你住的是我屋！你搞搞清楚吧！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