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天堂》锦瑟无端五十弦bj

21、真相（上）

　　自从七夕拒绝了张欣的邀请后，黄小如心里一直有些内疚，和张欣的联系也不太频繁，她也感到通过前段日子的相处，张欣对自己产生了些许好感。这个男孩从不死缠烂打，任何感情的流露总是会冷静地控制着，再加上他陪伴着自己度过了一段段难熬的日子，每每有困难出现，张欣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这让黄小如感觉似乎是上天派他来保护和照顾自己的。张欣算是她喜欢的类型，纯真、平和、冷静、内心稳重。如果不是黄仲良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始终占据首位，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会就范了。

　　一个周一的早上，黄小如按时来到了公司，刚要走进办公室，文晓慧站起来小声说道：“总经理，顾总请您进去。”她点了点头，心想：“不是过一会儿就要开会吗？”黄小如放下东西，径直向顾勇的办公室走去。进了门，顾勇正在品尝着热腾腾的咖啡。“勇叔，您找我？”黄小如坐到顾勇面前问道。“是啊，最近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顾勇关心地问道。“基本没什么感觉了，我一直坚持吃章医生的药，效果挺好的。”黄小如回答道。顾勇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啊，身体是第一位的，你爸没办法管理公司，这一大摊子事情都落到咱们爷俩身上，我们担子都很重啊。”听到顾勇提起爸爸，黄小如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顾勇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怎么了？有不开心的事？最近他身体怎么样？”黄小如皱了皱眉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应该还好。”“应该？你最近没有去看他吗？”顾勇问道。黄小如也不想隐瞒，只好说道：“很久没去了，上次因为我说话不注意，惹爸爸生气了，所以很久都没敢过去看他。”顾勇说道：“唉，父女之间能有多大矛盾啊？你爸那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性子很倔，跟你一模一样，但是我们还是要理解他，毕竟他身体不好嘛，有空还是去看看他，他肯定也是很想你的。工作耽误了不要紧，但是父女感情可要好好维系。”黄小如点了点头。

　　顾勇喝完了整杯咖啡，点了一根烟。“勇叔，烟还是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黄小如关切地说道。“年纪大了，就这么点嗜好啦。对了，我今天叫你来是和你说另外一件事情，前天罗桂平去我那了，还有两个跟着他的，我没见过，好像是跟他一起辞职的，让我感到很意外。”“哦？”黄小如吃了一惊，问道：“罗大哥为什么会来？”顾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说来看看我，大包小包买了一堆，顺便承认了错误。看来撤他职的事情他已经想通了，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念着旧情。”黄小如点头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罗大哥毕竟是您的学生。那他现在做些什么？”顾勇想了想说道：“他倒是说过，现在和别人合伙开公司，做点儿外贸。放心，你罗大哥本事不小，在青岛也是有些人脉的，相信他不会混得很差。”黄小如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以为上次的事情，罗大哥会记恨我们呢，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顾勇笑着说：“记恨什么啊？他是我的学生，你也算是他的小妹嘛，以前都是拧在一起做事情的，看来他还是大度的。但是犯了错就是犯了错，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嗯，我明白。”黄小如说道。“好了，没什么别的事，叫你来就是聊聊这个，一会要开会了，你回去做做准备吧。”顾勇说道。“好的，勇叔。”黄小如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会议顺利开完，黄小如回到办公室后，觉得轻松了许多，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份份文件。大约下午四点多钟时候，忙碌了一天的黄小如感到有些困乏，于是决定忙里偷闲一会儿。她给沈玉晗发了短信：“小晗，今晚想约你吃饭，有时间吗？”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收到了回复：“都怪你，我在开会，手机响了，害我被领导骂。忙死了最近，任务没完成，可能要被修理，晚上我约了客户，陪不了你，你该干嘛干嘛吧。”黄小如只好又给栾梅发了短信。栾梅倒是很快回复：“不行啊，今晚我公公的战友来了，确实走不开。”黄小如郁闷地靠在沙发上伸着懒腰。最近一段一直忙于公司的事务，她都很久没有好好轻松一下了。靠了一会儿，她不觉睡着了，醒来一看，已经快六点了。眼看就要下班，自己晚上的计划还没制订好。突然，她想到了张欣，可是不久前才拒绝人家的好意，现在闷了又找他，会不会给人一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感觉？她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给张欣发个短信，希望能够约他出来解释一下七夕的事情，于是她写道：“今晚我很闷，你有时间吗？可否陪我喝两杯？”发出后，她静静地等待着张欣的回复。过了一会儿，张欣回了短信：“好吧，你决定去哪里吧。”黄小如想了想，自己从没有邀请张欣到家里做客。自从发生了那么多事后，现在的她已经不太喜欢过于喧闹的地方。张欣是个非常老实的人，这一点她很放心，于是回复道：“来我家吧，家里有酒，顺便尝尝我的手艺。”张欣很痛快地发来了：“好！”

　　下班后，黄小如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肉食品，然后便开车回了家。回到家后，她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开始忙碌着洗菜，切菜，焖饭。所有菜品都配好后，她坐在沙发上等着张欣的消息。大约七点半的时候，张欣发了短信：“不好意思，我出发比较晚，还有二十分钟到你家。”黄小如计算了一下时间，开始炒菜。门铃响了，黄小如打开门，说道：“请你吃饭还迟到。”张欣笑着说：“没办法，有个客户怎么也不走，我只好一直帮他弄好才抽身，对不起。”黄小如笑道：“快进来吧。”第一次来到黄小如家，张欣显得格外高兴，在黄小如的指引下，他参观了各个房间。“我还以为你的家里会乱成一团呢，想不到这么整齐。”张欣说道。黄小如蹙着眉头，说道：“你先看会儿电视吧，我炒菜。”张欣看了一眼厨房，说道：“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做，我手艺也不差。”说着便把黄小如的围裙解了下来。“哦？好啊，正好我可以休息一下，那今天就瞧瞧你的手艺。”黄小如说罢，两人各就各位。张欣熟练地烹饪着，黄小如先把饭桌摆好，开了一瓶红酒，摆上了两个高脚杯。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张欣说道：“好了，过来端菜吧。”黄小如走进厨房。一进门就闻到诱人的香味，只见张欣做了两个菜，一个汤，色香味俱全，黄小如暗想：“还好没出手，不然肯定被取笑。”但是嘴上还是满不服气地说：“做得还可以，勉强算你过关了。”张欣摇头笑着，两人一起把饭菜都摆上了。黄小如主动给张欣倒上了酒，说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情，你肯定怪我了，所以这杯算是我给你道歉。”张欣说道：“真的没有，只是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说完便和她碰了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晚饭后，黄小如让张欣坐在沙发上休息，自己洗刷了碗碟，收拾好桌子。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张欣，黄小如倒了两杯酒，端了过去。“今天是让你来我陪我喝酒聊天的，可不是要看你发呆啊。”黄小如把酒杯递给他说道。张欣微笑了一下，说道：“不是常陪你聊天吗？这两天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黄小如喝了一口，慢慢说道：“说真的，我想爸爸了。”张欣说道：“哦，如果很想他就去看看吧，我以前也经常和父母吵架，但是现在看来，是因为自己那时太小，不理解他们，结果现在一个太忙，没多少机会见面，而另一个……”张欣突然看到黄小如羞涩地低下了头，回想之前在大厦顶楼的事情，以及七夕前黄小如电话里的那番话，他也猜到了几分。黄小如说道：“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勇气。”张欣思索着，也不知该如何帮她出主意，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想着。看着他这样子，黄小如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于是，她想了想，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聊聊你自己吧。”

　　张欣一愣，说道：“我有什么可聊的？”也许是被黄小如触到了心事，他说完，点了一根烟。黄小如说道：“认识你这么久，你有什么不开心从来不对我说，其实我真的把你当作知心的朋友。”张欣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来：“我们一家原是住在青岛，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爸妈带我离开了家乡，来到北京。我爸爸是个勤学上进的人，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那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他凭着努力考上了北京大学，在大学里他主攻心理学科。爸爸在这方面天赋很高，各门成绩都很优异，所以毕业后就被留在了教研室工作。后来，爸爸调回了青岛，被安排在当地的一所公立医院任心理学□□，那时候爸爸已经年近三十。在青岛工作期间，爸爸认识了我妈妈，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啊？是这样。”黄小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张欣接着说道：“是啊，我是跟着妈妈的，我的亲生父亲在我没出世时候就因为和妈妈过不到一起，总是打骂妈妈。此后不久，他就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至今我只有他和妈妈的一张黑白合影。妈妈生下我后，就让我跟着她姓，再后来经过别人介绍，妈妈带着我和继父生活在了一起。尽管我不是他亲生的，但他一直都视我如己出。为了让妈妈放心，他甚至没有再要孩子，这也让妈妈非常感动。95年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上高一。记得有一天晚上，爸爸突然对我和妈妈说，他已经和院里说好了，很快就要调回北京工作。很稳定的生活被爸爸的一个决定打破了，这让我和妈妈一时手足无措。因为这件事情是爸爸瞒着妈妈办的，所以当时妈妈根本无法接受，一连几天都和爸爸吵架，我也经常被他们吓哭。但事已至此，妈妈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好带着我随爸爸一起来到北京开始新的生活。来到北京后，爸爸一直顾不上照顾我们，后来干脆辞职，做了私人心理医生，他和妈妈的感情也慢慢出现了裂痕。直到有一天，妈妈和爸爸闹得非常凶，妈妈一怒之下提出了离婚。当时我正在高三冲刺阶段，被他们的事情弄得整日心神不安，经常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到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小山头放声大哭。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父亲，妈妈很心疼我，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和情感，在爸爸的劝说下，妈妈最终没有离婚，但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了，我也因为整日担心他们的事情而没有考上大学，最终只去了技工学校。”

　　张欣眼眶有些湿润，继续说道：“自从我落榜后，对于爸爸的生活，妈妈已不再关心，生活上他们各过各的。一年当中，她总是自己回家乡住一段时间。每次回北京，当她看到我，便会抱着我痛哭。我不理解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搞得整个家都散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让他们能够像以前那样幸福地在一起。尽管这看起来有些遥不可及，但我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

　　听着张欣心酸的往事，黄小如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她握紧了张欣的双手，默默地安慰着。张欣点上了烟，有些愁闷地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根本不恨他们，爸爸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时候，也常常边喝闷酒边在一旁偷偷地哭。看到他活得如此艰难，我也会陪他一起喝，听他宣泄这些伤心的事情。他是一位出色的医生，他可以靠自己的专业治愈无数病患，可对于自己的痛苦，他却一筹莫展。尽管这样，他依然对自己要求很严，尽最大能力把握自己的状态，否则即便他想出诊，也无法正常地治疗病人。作为他的儿子，我发誓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不给他丢脸。当然，我最期望的还是有一天他们可以言归于好，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此生再没有遗憾了。”张欣叹了一口气，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黄小如含着泪水，温情地说道：“都怪我太粗心了，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一直都是你关心我，开导我，而我却从没察觉到你的痛苦，对不起。”张欣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和以前相比，我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不要因为我的事而难过，你快乐，我也会快乐。”黄小如被他刚才的话说得红了脸，只得擦干了泪水，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爸爸肯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从他以前对你妈妈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很善良，很重情意的人。”张欣答道：“是啊，我很崇拜爸爸有情有义的一面，但是为了帮朋友，却牺牲自己的幸福，也实在是无奈。”“为了朋友？”黄小如有些吃惊。张欣答道：“是啊，后来爸爸经常不回家，不过每次听他说起他朋友的病情恢复顺利的时候，他那种自豪的表情，让我也非常感动。做人，就应该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听着张欣的话，黄小如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她快速回想着张欣之前对她所讲的往事，心头不觉一颤，呆呆地楞在那里。“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张欣看着她问道。黄小如脑子很乱，理不出头绪，她害怕自己的猜测被证实。过了半天，她喝了一口酒，勉强镇静地说道：“不介意的话，你，能否告诉我你爸爸的名字？”看着黄小如一脸紧张的表情，又听到她这么问，张欣有些疑惑，他默默地说道：“我爸爸姓卢，叫卢建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