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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错位的初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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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早上，城南三中门口乱成一团。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几个白大褂抬着担架从校门冲出来。
担架上躺着个男生，他捂着腿，脸色白的可怕，头上全是冷汗。
“让开！都让开！”体育老师一边喊一边在前面开路。
人群迅速分开，救护车的后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利落地将担架往车里送。
就在这忙乱之际，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
她刚站定，一抬头就看见担架正被推进救护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她的行李箱轮子卡在了路沿石缝里。
她慌忙去拉箱子，背包拉链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子，一张崭新的蓝色学生卡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她浑然不觉，只顾着把箱子拉出来。
等她站稳抬头，救护车后门刚好“哐当”一声关上，与此同时开动，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那张掉在地上的学生卡，被救护车开过时带起的气流一卷，不偏不倚，从还未来得及完全关闭的后车门缝隙里飞了进去，轻飘飘地落在救护车内的地面上。
而这一切，车外的苏念毫无察觉。
救护车闪着灯开走了，留下一地议论。
“高二七班的林潮声吧？运动会练跳高摔成这样……”
“听说可能骨折了……”
“真够倒霉的。”
人群渐渐散去，校门口恢复了上学时的匆忙。
苏念这才想起要报到，赶紧跑到门卫室。
门卫大爷让她登记，她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转学证明。
等办完手续，她拖着箱子往教学楼走时，习惯性地想摸出学生卡。
手往口袋里一掏，空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箱子，把背包、口袋翻了个遍。
没有。
坏了。
苏念头皮发麻，开学第一天卡就丢了。
这怎么办？
她沿着来路往回找，眼睛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一个角落。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来回找了两遍，还是没影。
她泄气地蹲在路边，想着是不是掉在刚才那辆出租车上了？
救护车早就没影了。
她肯定想不到，她的校园卡此刻正静静躺在救护车的地板上，随着车辆的颠簸轻轻滑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后面的角落。
而担架上的林潮声，因为腿部的剧痛，意识都有些模糊。
苏念最终没找到，只能硬着头皮先去教室。
她不知道的是，她即将进入的班级，正是高二七班。
而那张印着她名字和照片的学生卡，此刻正和那个名叫林潮声的男生，在同一辆车上，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一个在担架上疼得意识模糊，一个浑然不知自己的学生卡已经在十万八千里外了。
没有对视，没有对话，只有一张卡，阴差阳错地搭上了一趟意外的旅程。
风穿过校门，带着早春的微凉。
苏念拖着箱子走向教学楼，心里还在为丢失的学生卡发愁。
她不知道，有些缘分，就是从这样莫名其妙的错位开始的。
苏念忐忑地敲开高二七班教室门时，第一节数学课已经过半。
推门声打断了老师的板书，也吸引了全班四十多双眼睛。
“报告，我是转学生苏念。”她有些紧张，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小。
数学老师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挥了挥手：
“进来吧，先找个空位坐下，下课再来办公室补手续。”
苏念如蒙大赦，拎着书包低头往里走。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新奇的打量着她。
苏念看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着，就快步过去坐下。
同桌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偷笑着偷偷递来一张小纸条：“你真会挑地方，这是林潮声的位置，他受伤住院了。”
林潮声。
苏念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校门口那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真够巧的。
她回了个微笑，从书包里掏出临时用的笔记本。
讲台上，数学老师继续讲解三角函数，粉笔在黑板上“嗒嗒”作响。
下课后，苏念被叫到办公室补办手续。
班主任老陈是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说话慢条斯理。
“你的学生卡丢了？”老陈推了推眼镜，“这有点麻烦，补办得等一周。这样吧，我给你开张临时证明，食堂和图书馆都能用。”
苏念连连道谢，心里却还在琢磨那张卡到底掉哪儿了。
“对了，”老陈翻着档案，“你暂时坐林潮声的位置吧，他腿骨折了，至少要休养一个月，等他回来，我再给你们调座位。”
回到教室，同学们对新转学生充满了好奇，几个女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你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家住附近吗？”
“刚才看到救护车了吧？那就是我们班的林潮声，跳高可厉害了，没想到运动会出了意外……”
苏念一一回答，眼睛却总忍不住瞥向旁边那张空桌。
书桌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本皱巴巴的《飞鸟集》，书页边缘卷起，像是被翻过很多遍。
她随手翻开，扉页上用蓝色钢笔写着两个字：“潮声”。
字迹清瘦有力，最后一笔拉得很长。
“林潮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问。
马尾女生想了想：“挺安静的，成绩好，体育也不错，就是不太爱说话，没事就爱看书。”
另一个短发女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他家里管得特别严，他妈是咱们学校的老师，教高三语文的。”
苏念愣了愣。难怪书桌堂这么干净，大概每天都要把书带回家。
————
与此同时，市第一医院骨科病房。
林潮声右腿被打上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
麻药劲过了，疼痛一阵阵袭来，他咬着牙没出声。
母亲周丽华坐在床边削苹果。
“医生说了，至少要卧床一个月，功课不能落下，我让你爸把课本都拿来了。”
“妈，我才刚醒。”林潮声无奈。
“醒了正好，躺着也是躺着。”周丽华把苹果切成小块，“你们班主任说了，有个转学生暂时坐你的位置，等你能回去了，妈跟陈老师说，给你调个靠前的位置。”
林潮声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四楼病房的视野很好，能看见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
如果他没受伤，这会儿应该也在上体育课。
护士进来换药，忽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张蓝色卡片：“对了，这是救护车上发现的，是你的东西吗？”
林潮声接过来一看，是张校学生卡。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得有点腼腆，眼睛弯成月牙。
姓名栏印着：苏念，高二七班。
不是他的。
他正要开口，周丽华已经凑过来看了一眼：“苏念？就是那个转学生吧，怎么学生卡掉救护车上了？”
林潮声忽然想起担架上迷迷糊糊听到的对话——
好像有人说，有个女生在校门口差点摔倒。
难道就是她？
“妈，这卡得还给人家。”
“急什么，等你回学校再说。”周丽华把卡收进自己包里，“先好好养伤。”
林潮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重新看向窗外，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那张校园卡上的笑脸。
————
一周后的课间，苏念正在整理笔记，班主任老陈忽然叫她：“苏念，来一下。”
办公室里有位中年女老师，气质严肃，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她上下打量着苏念，眼神锐利得让人不太舒服。
“这就是坐你位置的转学生。”老陈笑着介绍，“周老师，林潮声的妈妈，也是咱们学校高三的语文老师。”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好。
周丽华从包里掏出一张蓝色卡片，放在桌上：“这是你的学生卡吧？在救护车上发现的。”
苏念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掉救护车上呢？？？
苏念有些无奈了。
“谢谢周老师。”她接过卡，致谢。
“不客气。”周丽华语气平淡，“不过苏念同学，有件事得跟你商量，潮声下周就要出院了，虽然还不能上学，但他说想先拿些书回家看，你看能不能先把桌子清一清，让出座位？”
苏念愣住了。
这意思是要她搬走？
老陈连忙打圆场：“周老师，苏念刚来，总得有个地方坐，潮声不是还得休息几周嘛，不急这一时……”
“陈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周丽华语气依然平静，“只是潮声那孩子念旧，就想要自己原来的座位，苏念同学可以暂时坐别的地方，等潮声完全回来了，座位怎么安排再说。”
办公室里气氛有点尴尬。
“好，我今天就收拾。”她轻声说。
走出办公室时，苏念听见身后传来周丽华的声音：“现在的孩子啊，一点不知道体谅别人……”
她没回头，快步走回教室。
那张属于林潮声的课桌依然靠窗空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
苏念默默收拾起自己摊开的书本。
马尾女生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物归原主而已。”苏念笑了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粉白的花瓣在春风里轻轻摇晃。
苏念忽然有点好奇，那个叫林潮声的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此刻医院里，林潮声正第三次问母亲：“妈，卡还给人家了吗？”
“还了还了。”周丽华不耐烦地挥手，“你就好好养伤，别操这些闲心。”
她没说的是，因为这张卡，她已经去“见过”那个占了她儿子座位的转学生了。
春风穿过教室敞开的窗户，翻动了桌上那本《飞鸟集》。
书页哗啦啦地响，最后停在某一页：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