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月》一全

26、金龙无字签

　　凝雪从医馆出来，见天色尚早，也不急着回去，命张伯打了个转儿，直奔“得悦酒楼”。
　　凝雪不愿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只叫张伯将马车停在街口，就下了车。她给了张伯一些碎银子，打发他自去喝酒，只令他日落之前在街口等候，自己则带着青荷进了酒楼。
　　今日并非集市，酒楼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她径直上了二楼，包厢“天葵”里空无一人，她有些累了，坐在包厢里休息。
　　刚坐了一会儿，酒楼老板张志就进来了，张志躬身做了个揖，笑道：“昨日文康公子还念叨小姐了，不想今日小姐就来了，可不巧，今日公子不在此。”
　　“无妨，这几日我都可出得府来，总有遇见的时候，”凝雪笑，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出府的理由，自然要四处多走走，多看看。
　　张志忙道：“那敢情好，明日公子在小人这儿定了酒宴，估计定会来的，小姐明日可早些过来。”
　　“是吗？可是要请什么人？”如果宴请了别人，那自己就不好来了，到底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公子在小店定宴那是常有的事，小姐有所不知，公子在小店定的雅间并不只‘天葵’这一处，还有几间，都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只这‘天葵’是公子独自享用的，旁人并不得进来，”张志看了看凝雪，又补了一句：“只除了小姐一人。”
　　凝雪并未接话。
　　过了半晌，她似想起什么，问道：“张老板，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特别灵验的寺庙？”
　　张志想了想道：“京城的寺庙少说也有百余家吧，排得上名号的也有好几十家，要说最有名的，那要算‘金龙寺’了。据说咱们大宗的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司徒应落难之时，曾在‘金龙寺’小住过，那‘金龙寺’的主持晓德法师，是一个得道的高僧，他曾给太祖皇帝算过一卦，说太祖皇帝日后将千秋尊享万人朝拜。当时太祖皇帝只是前朝的一个文书小史，又受同僚打压排挤，保命尚难，哪敢舍望其他，并不以为意。谁知十几年后，果如晓德法师之言，太祖皇帝推翻了前朝，另辟了疆土，成为史上有名的圣君。
　　太祖皇帝感念晓德法师的恩惠，将寺庙赐名‘金龙寺’，将‘金龙寺’设为皇家寺院。哪知晓德法师却道：‘佛祖光普万民，应受万民供奉，若设为皇家寺院，则断了万民的福德，不可。’太祖皇帝对晓德法师万分依重，便破例收回了圣旨，另发了一道御旨，一曰扩建修缮‘金龙寺’，二曰皇家将世代供奉‘金龙寺’，三曰天下万民不论国籍，皆可入寺供奉。如此一来，‘金龙寺’香火鼎盛之极，每日排队供奉的人数不胜数。”
　　凝雪眼睛一亮，问：“那‘金龙寺’离此处可远？”
　　“不远，不过几十里路程，若有快马，半日便可返回，”张志看出了她的心思，机灵的献言道：“只是小姐独自上路恐有不妥，那里人物混杂，依小的看，小姐还是约上公子同去为好。”
　　凝雪有些犹豫：“三哥宴请，必有正事，我怎好烦扰他？”
　　“公子宴请并非次次坐陪的，明日小姐可先询问了，再做决定，”张志又道：“小的认识公子也有几年了，从未见公子对谁如此上心过，小姐可是第一人，小姐有求，想必公子定会允的。”
　　凝雪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事忙，就不用上来了，我也只是小坐片刻，过会子就回了。”
　　张志是个聪明人，知她是想独处，便作了个揖，答了：“是，”退了出来。
　　第二日，凝雪早早出了太尉府，去了“得悦酒楼”。
　　刚进酒楼门口中，张志就迎了上来，笑道：“小姐来得真是时候，公子正在楼上雅间。”
　　凝雪听说文康公子已经到了，十分高兴，快步上了楼。
　　她看到雅间的门开着，径直走了进去。
　　文康公子正站在窗前，俯看窗外的景色，他依旧是一身墨紫色锦袍，墨玉头冠，背影硕长，长身玉立，此刻他正手持香木折扇，时而轻摇，时而用扇柚轻敲窗棱，似在沉思。
　　凝雪轻轻唤道： “三哥，你来得可真早。”
　　文康公子优雅的转身，俊脸含笑，宠爱道：“知道小妹要来，所以早早来候驾了。”
　　凝雪笑了：“三哥的‘耳报神’可真快。”
　　“小妹想去‘金龙寺’上香？”
　　“嗯！我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出来上香，为我爹爹祈福。”
　　“小妹的孝心可嘉，”文康公子看着她灵动的黑眸，淡笑道：“今日天气凉爽，上‘金龙寺’正好，我已命人备好了车马，随时可以出行。”
　　“三哥不是要宴请客人吗？”凝雪不愿他耽搁正事。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客人，我已命人去应酬了，小妹不必挂怀。”
　　凝雪也不再多言，点点头，算是依从了文康公子的安排。
　　本来依照古代之礼，男女是不能共坐一车的，一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女子卑微，不可与男子共骑，二是古代十分保守，男女有别，女子不得与男子同室，然而，凝雪尚幼，且与文康公子有兄妹之义，所以两人商量共坐一车，青荷随伺左右，仲良则充当马夫一职。
　　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沿途观光风景，虽路程颇远，但却并不觉着累。
　　马儿的脚力好，很快便到了盘龙山脚下，那金龙寺便在这盘龙山顶。盘龙山与别的山不太相同，山石成黄紫色，山壁十分陡峭，陡崖上少有树木，人站在山脚，从下往上看去，竟成一条直线，让山下的人忍不住惊叹：如何上得山去？
　　其实上山的路比预想的要好走得多，山脚有两条路可通到山顶，一条叫好汉道，另一条叫懒汉路，好汉道有整整八百个阶梯，而懒汉路却只有三百个，两条路都是用藏青石板铺成，整齐平稳，路旁还有粗大的铁链扶手，扶手颇新，扶手边栽种了一些低矮的花草，那些花草葱郁茂密，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远远看着，让人神清气爽。
　　文康公子怕凝雪劳累，提议几人走懒汉路，凝雪却婉拒了，她道：“既然来了，自然要旬好汉道’，现在图得一时轻松，待登到山顶，必然后悔。”
　　文康公子也不再坚持，只命仲良备好水源、干果，一行四人便缓缓上山了。
　　上山的阶梯垂直陡峭，凝雪有些畏高，只敢奋力向前攀，却并不敢回首瞻望，青荷倒是个大胆的，频频左顾右盼的欣赏风景，心情十分愉快。
　　这几年她跟着凝雪在太尉府寄居，出府的机会少得可怜，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如何不爱游玩？再说如今她与文康公子主仆已相熟了，也不再怕生，老乐呵呵地找仲良说笑。
　　仲良却不敢随意说笑，只敷衍地回答，他似乎特别紧张，时时小心注意着文康公子，仿佛他随时会有危险一样。
　　凝雪对他的举动，即感动又好笑，但也不点破，只装没看见。
　　走走停停，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达山顶。
　　那金龙寺面积颇大，寺正门聚满了前来上香的人群，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凝雪皱了眉，她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要是排队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文康公子在仲良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仲良得了令，转身就走开了，不过一会的功夫，仲良就带着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
　　小和尚给众人施了个法礼，委婉道：“师傅命弟子，带几位施主从侧门进去。”
　　凝雪疑狐地看着文康公子。
　　文康公子高深莫测地一笑，也不解释，只道：“小妹，可不要让寺里的师傅久等了。”
　　凝雪见他的神情，已猜到定是他一早安排好了的。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这样香火旺盛的寺院，能预先安排好，没有雄厚的背景应该也是万分困难的吧，这可是皇室供奉的宝寺，岂是一般商甲能做到的？可见自己的这位“三哥”，并非寻常商人。
　　神思一恍，文康公子已走出了老远，青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紧跟了上去。
　　那小和尚领着他们一路东转西窜的，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才到正殿。
　　外面人山人海，寺内却是肃静安然，偌大的殿堂内，不过三五个人进香。
　　凝雪依规矩上了香，又添了香油钱，然后才慢悠悠地四下里打量起这座著名的古寺来
　　这金龙寺占地颇宽，正殿的大佛塑了金身，四周的小佛形体也颇大，形态各异，金身保存都十分完好，可见多年的维护一直做得相当好，墙体上刻满了佛画，柱梁上则刻满了各种形态的金龙，整个大殿，给人大气、鲜亮、肃然之感。
　　凝雪正凝神观摩，却听到青荷轻嚷：“小姐，去求个签吧！”
　　她有些迟疑，从前她是从不信佛的，可自己却神奇的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了，这真是无法解释的奇事。
　　自来到这里后，她转变了，不仅开始信佛，而且对待佛祖内心也充满了莫名的敬畏、疑恐。
　　她虽每逢初一、十五便去各处寺庙上香，可从不求签，也许是内心害怕那早已被佛祖圈定了的命运，也许是内心还存着想与命运抗争的念想，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小妹，既然来了，何不求上一支，金龙寺的签文可不是人人都能求得来的，”耳边传来文康公子温润如玉的声音。
　　凝雪条件反射的回过头，望进他如潭的黑眸，他的眸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淡淡地透着一股子暖意。
　　她嫣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她跪在巨大的佛祖面前，虔诚地三叩首，然后闭上眼睛，轻轻晃动签筒。
　　“啪！”一声，竹签落地。青荷忙迎上前去，拾起签文，递予解签的师傅。
　　“无字签？！”那解签的胖和尚惊道。
　　青荷瞅了瞅签上的字，不耐道：“师傅，什么无字签？这签上明明有签文啊，你莫不是眼花了吧？”
　　胖和尚耐心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这无字签又叫天外签，签上确实有字，只不过签文却是这样写的，‘天外天，仙上仙，双生花，并蒂连’。”
　　“什么意思？”青荷被那胖和尚挠晕了头。
　　胖和尚道：“就是说不论求何事，尘世皆无解，此非凡尘之签。”
　　“哦？世上还有这样的签文？”文康公子微笑地看着凝雪：“不知小妹到底求的何事？竟然尘世无解？”
　　凝雪起身，正要回话，却见一个小和尚迎了上来，对胖和尚道：“主持大师今日开了法眼，说有两位贵客临寺，请方才说话的公子和抽得签文的施主进内堂蝉房。”
　　“可是名满天下的圆德大师？”文康公子问。
　　“正是，”胖和尚道：“圆德师傅虽挂了主持之名，却是从来不受拘束的，他仙游天下多年，返寺的时日鲜少，亲自接见施者的次数更少，二位施主能得此法缘也是天意，请随我师弟进去吧。”
　　凝雪听他们说得如此玄妙，心里也充满了好奇，很想见见这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他可能解自己心中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