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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听宁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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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公主回来时,发髻散乱,连衣裙上也粘着泥土,恐是摔了,哪还有什么往日的形象?
李熙宁抬起头,似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回了屋。
那个眼神让阿布心头一紧。
他从中,看到了从眼底渗出的绝望。
他不过是回了趟房,再来时就知李熙宁前往勤政殿。问了翠儿她也支支吾吾不说。现下公主回来了,却是这样一番模样。
阿布皱着眉,手放在紧闭的门前,不知该不该敲。
“进来。”
手收成拳,阿布有些犹豫。
这是女子闺房,也只有在他比较小不懂事的时候进去过。
现在......
“阿布。”
李熙宁的声音再次传出。
阿布终是推了门。
室内阳光鲜照,有些昏暗,只有那从西窗偷溜而入的光映在书桌上,斑斑点点。
空中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说不清的幽。阿布下意识吸住一口气。
李熙宁将他叫进,再不说话。
阿布站到她的身后,轻声唤她,
“公主。”
公主却答非所问,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桌,语气平静,
“入冬了。”
阿布有些不解。
“我要前往西域,和亲了”
犹如平地惊雷,如此猝不及防。
阿布全身僵住,盯着她,震惊占据眼表。
他有一瞬以为这是玩笑话,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何......怎么......”
李熙宁扯出点笑,笑的又苦又涩。
阿布也真是的,她闹出点闷不出昭熙殿,他也不出,以至于半点不知外界对她的闲言碎语。
李熙宁像在叙述旁的事,
“说是西域皇子东雅承望窥见了我的身子,为表歉意及保全我的名声,要娶我。是为,和亲。”
她本也不会瞒着他,也瞒不住他,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她还带着希望。她想,确认一件事。
东雅承望?阿布狠狠皱了下眉。
这名字他不会忘。是那日擅闯昭熙殿,以及闯了公主寝室的人。
阿布一直都想杀他,没想到他竟是西域的皇子,还拿此事大做文章,要逼他的公主嫁给他。
一时不知该庆幸没有在那里杀了他,还是后悔没有在那里杀了他。
他双手收紧,指甲掐进手心皮肉,才唤好那作乱的思绪。
阿布沉默,李熙宁就转头去看他。
“阿布。”
她轻唤。
阿布紧抿着唇,看着她起身走至自己身前,直到双手捧着他的脸,使他低下头。仿佛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的呼吸也不再。
少女娇好的容颜近在咫尺,那双眼含满忧戚,闪着星点泪光,凝望着他。
李熙宁不自觉带上笑意,却不达眼底。她轻轻开口,
“阿布。”
“不若你将我娶了罢。”
“这样那什么西域皇子可能就会我是有夫之妇,将这和亲搅和。”
她不知道,这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阿布的心上。震得他有些不稳。
李熙宁带着迫切,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阿布还是咬着唇,死死的咬着,闭上眼。
当然是愿意的,但他没有资格。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钱无势的护卫,给不了公主想要的什么。
亦或许他大可应了,然后带着他的公主逃,逃离皇宫,逃离京城,甚至逃离越明。
但他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同意了,给她一个做不到的承诺。
说得高尚一些,若是那东雅承望没有娶到李熙宁,说不定两国交战,腥风血雨,民不聊生。
所以他选择将腹中一切言语咽下,不给她任何回应。
可这些,李熙宁如何能不懂?
她不过是想再任性一次,听一听他说“好”,她也知足了。
但他的沉默,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又或许早该想到了,也许是失望,又是庆幸。她心口像是被撕扯,疼的不行。
阿布闭着眼,感受到她的手泛了凉,放下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面上,他的心猛的一紧。
李熙宁说,
“懦夫。”
—
果真是入了冬,雪淅淅沥沥,盖过了银砖玉瓦,寒风吹过,冷气逼人。
李熙宁裹着暖色毳衣,怀中揣着汤婆子,手抚上一旁的枯树。
院内雪落纷纷,地上雪印深浅不一,连这一颗枯树枝上都积了不少雪,好似下一刻便要弯折。
这柳树陪了她好久,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它撑过这个冬。
“翠儿。”
“奴婢在。”
李熙宁看了眼翠儿身上衣裳,含笑推她,
“快,去添些衣。”
公主这是又想一个人待了。
翠儿应着退下。
北风肆意,寒冷刺骨。李熙宁抱紧汤婆子,衣也吹得松了。
有人将毳衣扶起,重新揽回她身上。她皱眉,
“不是说了让你——”
一回头,撞上一双漆黑深眸。
阿布向后退几步,在雪上留上不深不浅的脚印。他垂首,
“公主。”
李熙宁眼尾轻跳,紧握汤婆子的指骨发白。她颤着声音,怕下一秒泪就落了,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你回来做什么?”
阿布脸上血色褪尽,抿着唇,笑的那样勉强。
可他除了皇宫,除了在李熙宁身边,还能到何处去?
他不说话,李熙宁也不看他。眼前雪景朦胧一片,她带着乞求,
“你走吧......”
“你不要再回来了。”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无论去哪里,只要走出这里,走出皇宫,走出这硕大的越明,到外面去看看,不要再留在这了。
这样,对他是好的。
对于李熙宁来说,也是再好不过。
—
阿布还是走了。
去哪了呢?李熙宁不知道,或许谁也不知道,但总归是不在这了。
离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熙宁一天比一天平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待着命运为她下的决断。
越明帝忧虑敏织公主,连早朝都不怎么上了。宫中不少藏匿的躁动接二连三往外跳。
正值寅时,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越明帝反扣折子,不顾一旁还有人,“呵”一声,
“朕不过是忧心宁儿,这厮以为朕不管各事了不成。”
折子又奏,宰相桂有成,私下招兵买马,训练武将,非但不上报,还拉拢各方势力,现已有兵马一千余。
这是有造反之势!
越明帝大怒,拍案而起,
“桂有成这厮,朕必定——”
吱——
勤政殿大门大开,寒意扑面。
有人跌撞闯进门。只见他左胳膊被斩,血淋淋的,在地上拖出极长的血痕。
他衣衫破乱,一眼便是刀剑所致。喉中不断涌着血,他空中含糊不清。
殿内气氛变得怪异,肃重。
他说,
“皇上......有人......闯进来了......”
说完就昏死过去。
殿外一阵喧哗,红光亮起。刹时,一群不速之客将勤政殿围住,手上举着燃得正烈的火把,另一只手举着沾着血的大刀。
有人将刀刺进方才那人的身体,又将他的尸骨踩在脚下。
几个领头的用及其古怪的音调交流几句,随后大喊,
“皇帝小儿,速拟退诏!”
又是一阵冷风。越明帝沉着脸,
“阿布,取弓。不,取剑来。”
一旁的阿布面色冷冽,在墙上取了龙剑放至越明帝手中。龙剑被拔出,剑指反贼。越明帝沉声,
“说,尔等是谁人指使,如实交代,可留尔等全尸!”
御勤暗卫不知何时从房梁跳下,聚成一排,针锋对敌。
阿布握住腰间的宁云剑,面上杀意腾升,
“是......暗阁。”
那怪语,是暗阁自发的暗语。
越明帝手腕一转,冷哼。
既如此,便不用答,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一番交战,双反刀剑相向,血剑不断。反贼看败了下风,一人一声令下,将火把往殿内一扔。
大火烧起,殿内又都是纸书,烈火来势汹汹,愈烧愈烈,直云上,照亮了一方天。
反贼被火势灼伤,跑了。
待阿布和越明帝从火海中逃出,身上的衣裳被烧掉了一块,体外的伤大大小小,血沾满衣。
四处杀烧叫喊声不断,阿布手握宁云剑,眼神一凛,
“皇上。”
禁军前来救驾,越明帝也忧,
“去吧。”
阿布一跳,向着昭熙殿。
到时,昭熙殿里里外外却还风平,只是有人手将其包围了。阿布小心躲过,潜入院内。
李熙宁站起身,正把玩叶子的手被抓住,她下意识想惊呼,又被人捂住了嘴。
“嘘——别叫。”
李熙宁住了声,眼瞪的老大。
阿布?!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
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暗阁造反,昭熙殿已经被包围了。”
李熙宁眼中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反应过来,反扣他的手,稳声,
“我该怎么——”
“皇妃!”
一声高喊,殿门大破。
东雅承望理理衣袖,身后暗卫瞬间围满院子。他抬眼,有些好笑,
“我的皇妃,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身后的屋门打开,
“公主。”
是翠儿听到声响出来查看。撞眼这么多大刀,翠儿腿都软了,挪到李熙宁身边,扯扯她的衣服,
“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熙宁不回话,将她抱在怀里。
宁云剑指那人,阿布冷声,嗤笑,
“别装了,其实你根本不是西域皇子东雅承望吧。”
剑锋所对之人一个挑眉,炫耀的拍拍腰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子令可随身带着。”
阿布回头让翠儿带公主进屋,随后腕间一转,剑横于手,
“呵,若是西域的皇子,脖间怎会有暗阁的记号,又怎会与暗阁勾结。别装了,乙拾伍。”
乙拾伍哈哈笑起来,
“真是难谢你还记得我。甲肆,我原以为你将我忘了,只记得这什么敏织公主,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
阿布扯出一抹冷笑,
“那是,本就不会忘,往后便更不会了。”
那个次次出手都想将他置于死地,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
阿布怎么敢忘?
乙拾伍摊开手,笑的欢,
“那正好,你从小便是阁主最看中的孩子。当初他送走你,那是万分不舍呢。”
“现如今,你忘不了我,总不能将阁主忘了吧?”
“那便回来吧,帮阁主完成大计。在计日阁主登上至高之位,你便是大功臣呀。”
循循善诱,拉拢之意,不言而喻。
李熙宁拉着翠儿往屋里退,临进门,翠儿却停下了步,嘴角血液流出。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将自己肚腹贯穿的刀,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喉中又涌出一口血。
翠儿强笑着抬头,想说话,可嘴里全是血,一张一合,发不出声。
李熙宁回头,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她瞳孔轻颤,眼睁睁看着那刀从翠儿腹内拔出,沾满了翠儿的血。
翠儿又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眼神涣散,只能依稀辨别她在看公主,还想说什么。李熙宁猛地跪下,泪糊了满面。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李熙宁看着翠儿眼中最后一点光亮,慢慢的熄灭。
她想抱抱翠儿,但她不行。她只能一遍一遍回应她
“我在。”
“翠儿,我在。”
乙拾伍笑的更甚,目光回到阿布,继续未说完的话,
“况且,甲肆,阁主也很想你。”
阿布回头,眼底猩红一片。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秒便将他活刮,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与虎谋皮,为虎作伥。”
宁云剑出,狠狠地镶在地上,砖碎成了雪花状。
乙拾伍躲到一旁,失笑,
“火气别那么大嘛!”
说着,手一挥,周边暗卫蜂拥而上。
李熙宁在屋外,抱着怀中的人,已经失去声息的翠儿。
她该走的,该进屋去。
她想。
但她起不来,动弹不得,半点余力也无。
一把刀朝她刺来,李熙宁来不及躲。就在刀锋到了眼前时,有人以剑挡下了刀,反攻回去。
可就是这一下,让其余人有了可乘之机。一把刀穿过了阿布的左肩,他忍痛,手握着那刀,硬生生将其折断。
阿布负了伤,对抗众人开始不敌。他感到开始力竭,眼前开始发黑。
迷迷糊糊间,他似是听到了一声高呼。
“全部抓起来!”
听罢,他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