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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所谓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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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闭嘴!”苏余人突然抢过上官寻花手中的银枪,一枪朝阮秀树直刺了过去。阮秀树就地一个翻滚,颤巍着站起来道:“我还没说完,你不是不信吗,我还有一大堆证据,正要说出来与你听呢!”
“我听你血口喷人!”苏余人欺身上去一阵猛刺,决意要把阮秀树就地撕成碎片。怒气冲涌下一招一式都带着十分内劲,电光火石中,眼见那枪尖就要刺进阮秀树的脖颈,不想旁边站着的上官寻花突然出手,噔地将苏余人的银枪震了回去。
苏余人怒道;“你干什么!”上官未理她,转对阮秀树道:“你刚才说什么证据?继续说。”
“上官!”苏余人喝道;“你该不会信了他的话吧!我义父不是那样的人!”
“是与不是,何不听他说完?”上官寻花皱着眉,眼中是一惯的正气,“且留下他的性命,出去之后,是非曲直谢盟主自会判断。”
苏余人闻言静默了一会,盯着上官寻花冷笑了一声:“我义父的是非曲直,凭什么让你谢家人来判断?”上官寻花平声静气道;“就凭谢家堡在江湖上的威望。”她转头又阮秀树道,“你说。”
“不许说!”苏余人长枪一指喝道,“再多嘣一个字我现在就废了你!”
“现在不说,出去还是要说的。难道他今天跑得了吗?”上官寻花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义父若真与邪道有所勾结,江湖正道又怎容得下他?千条女婴的的血债,不说就不存在了?”
苏余人面无血色地站着,握着紫狼弓的手不知何时已渗出一片冷汗。她看了上官一会,语气突然平静下来,只问道:“若他所说俱是事实,你是要将止剑宫首怎样?”
阮秀树看着她,毫不为意接口道:“苏小姐放心吧,叶还君贵为止剑宫首,再怎么样还是有自保之力。但这正气横行的江湖,一旦被打成反派,身败名裂之类的是少不了的。”他笑道,“不过想叶还君素来的为人,也不会在乎什么名声。只不过……他八年大限近在眼前,不得金液却死丹化血续命,活不了多久了。他的病苏余小姐你应该很清楚。”
苏余人当然清楚,就这半年,叶还君已在她面前昏迷了两次,每看他一身湿汗静躺着的,她都心焚不已,总怕他无声无息的,不经意间突然消逝了生命。
“我义父有什么错……他当年受了前宫主的蛊惑练了圣猼之血,如今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苏余人抬头看着阮秀树,平静道:“我现在杀了你,你就什么也说不出去了。”
阮秀树闻言笑了一声,道:“我不说出去,上官姑娘也会说出去的。谢家堡人一身正气,岂会包庇止剑宫首如此大罪。再说,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上官姑娘也不会把金液却死丹给你,你义父还是要死的。你看清楚了,这根本是个死局,你若想救你义父,只有一种办法。”
阮秀树道:“我和你才是一条线上的。你现在过去将上官姑娘杀了,才是对策。”
苏余人闻言一怔,上官寻花也不禁一凛。
此时轰然一声巨响,洞室外侧的困龙石被人一掌击动,满室一颤,头顶上的碎岩簌簌往下落。外间的人已等不了三刻,准备强行破门。
三人受震同时踉跄,慢慢站稳后,一阵无声的死寂。须臾,苏余人开口问上官寻花:“可否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听到,也将金液却死丹留给我?”
上官未回话,一旁的阮秀树却轻声笑起来。“你还指望她替你包庇叶还君?”他道,“你跟她相处这么久还不明白么?谢家堡教养出来的人,正直古板认死理,说得动才叫活见鬼了。”
“你给我闭嘴闭!”苏余人大喝一声,上官寻花静看着她,却道:“他说得不错。”
上官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震响,细石崩落,但听一片咔咔轻响,困龙石上慢慢裂出一排细缝。阮秀树眼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一阵,朝苏余人道:“时间不多了。你下不了手么?我来帮你!”他突然挥手一扬,手持钺刀直朝上官寻花而去!上官寻花自有防备,侧身险避一刀。阮秀树转向再攻,袖刀疾利,雪枪如龙,瞬间擦出万点金星。
苏余人心乱如麻,背握紫狼雕弓,却不知该出手帮谁。困龙石之间不过三丈之地,阮秀树知道上官的银枪不适合窄地做战,冒险贴身近攻,果然几步之间将上官逼进角落,上官寻花一时不察,反应过来银枪已左右施展不开,阮秀树趁机加快刀势,眨眼将其困进绵密的刀网中。
眼看上官寻花将毙命钺刀之下,苏余人突然身形掠动举手朝阮秀树肩头抓去。阮秀树惊觉,回身扬手一扫,上官寻花趁此一隙一枪震开阮秀树,同时左手起掌,砰然一掌直击苏余人胸口!苏余人闷哼一声急退七步仰倒在地上,半撑起身体猛吐了口血。
上官寻花以为苏余人是来杀她的,看到她的手落在阮秀树肩上才明白不是,但掌劲已起,当时被逼在角落,因为慌乱,因为害怕,所以一枪震开阮秀树后,仍一掌击上了苏余人。
这一掌,十成内劲,半分情面没留。
上官寻花银枪斜指于地从角落走出来,微皱着眉,满眼不惧,看上去非常从容冷静。
苏余人捂胸看着她,突然自嘲似地笑了笑。上官垂目看她,嘴唇微张上来两步,此时阮秀树身形一闪,手持钺刀连忙将她挡住了。他面无血色,中箭的左腿已经快没了知觉,眼盯着上官寻花,取出袖中的金液却死丹往后抛给苏余人,道:“等会儿石门打开,见着你义父就把却死丹偷偷递给他。告诉他,燕无师欠他的人情还清了。”
苏余人手握着金蓝错色的小瓶,良心发现似的道:“你呢?”
阮秀树眉眼一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是邪道余孽,偷了却死丹,杀了上官寻花,被抓住自然要偿命了……”他瞧着苏余人,又露出那微微含笑的目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来到这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说完转身扬刀,又向上官寻花攻了过去。上官寻花挺身接招,经验在前,再不往角落退一步。雪白银枪舞动,左遮右挡,不让阮秀树半分可趁之机。
正当两人难分之刻,困龙石门又是一阵巨响。地面颤动,两人同时踉跄一步,此时苏余人突然跃身而起,举手起掌直往上官寻花心口击去!上官一眼见到,连忙运气,不想一掌击出,却在半途被阮秀树一手硬接住。瞬间苏余人的掌错过她的衣袖,砰然直击在了她的胸口。
这一掌,也是十分内劲,同样半点情面没留。上官寻花退步撞在身后石壁上,背后被粗糙的岩石嗑得生疼。“这人可真会记恨……”她突然这样想的时候,苏余人一个翻手,隔空操起地上的银枪,一把握住后朝她直刺了过来。
上官寻花没躲,被她一枪穿身钉在了岩壁上。
苏余人吃惊中顿了下身,她没想到上官寻花一招都来不及躲,心中第一个念头竟还觉得“怎么会这么快……”好像刚才自己不是真的想杀死她似的。
上官寻花一手握着腹上雪白的枪柄,一手抓着苏余人的衣袖,她神色似有痛苦,但眼神却还是从容冷静的,那眉头微微皱着,终年不会笑的模样。血不断涌出来,应该已经湿透了她的裙裳,但幸好她今天穿着艳丽华美的红色喜服,看不出来鲜血淋漓的惨状。
苏余人曾问过她,我们没打过架吧,我突然想如果我们两个打起来了,不知道谁会赢。到了那个时候,可别手下留情啊。上官寻花想,自己不是手下留情,只是因为太突然了没有想到。真一对一的话,她怎么会输给苏余人,可惜有个阮秀树……
上官寻花来不及想得更远,就迷迷糊糊地死去了……
苏余人退开两步,一抽手,从上官寻花腕上掉下一串腕饰,穿着一枚灯心草络的梅花,已经扁黄了。
——左右两个梅花,哪个好看?
——左边那个。
——送给你,拿着吧,保平安,交好运的……别看了,左手这个我要送给别人的。
——送给谁啊?
——当然是最要好的那一个了,反正不是你。
苏余人将地上的灯心梅花捡起来,却想不起当时那朵“左边”梅花去哪了,好像是被自己随意扔了。
轰然一声巨响,困龙石破块坍塌,洞室之中顿时扬起一片灰烟。苏余人惊醒过来,转身看了一眼阮秀树,将袖中金液却死丹丢还给了他。阮秀树愣神之际,一众人破烟冲将了进来。
为首者谢寺卿陆芷清,身旁是一身喜服满脸忧焚状的赵致远和正一教众,而其身后半百派主之中,正有止剑宫首叶还君。
上官寻花一身花绣红服,被一柄雪白银枪钉在泛白的石壁上,血水在其裙裾边蜿蜒,已静静漫了一地。苏余人抬起头来,脸上点点血色在火光映照下分明凄艳,她道:“上官寻花是我杀的。”
此言此景,洞室一时冷寂如死。
突然阮秀树“啊”地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似的扑拉到谢寺卿面前,低声哭泣道:“谢盟主救命!苏小姐偷了金液却死丹!要杀我和上官小姐灭口!”他说着受惊吓似地往洞室外跑,叶还君站在一边一手扶住了他,阮秀树半跪在地一手抓住叶还君的手,状似疯癫道救命救命。叶还君半弯着腰,纹缕繁复的雪青广袖顺势垂落,层层掩盖下的手接到他递过来的一只冰凉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