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藏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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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刺带来的麻痹与灼痛，在云墨卿磅礴的灵力冲刷下迅速消退，伤口处血肉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的创伤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问题，哪怕在这危机四伏的潜龙渊。
真正的问题，是来自内部。
是心口那随着每一次心跳，愈发清晰、愈发沉重的绞痛与空洞。
是脑海深处那声突兀的嗡鸣，以及紧随其后、淹没一切的冰冷悲伤与绝望——那绝不属于他云墨卿的情绪。
是那个几乎冲破他嘴唇的、破碎的音节。
“苏……”
沈苏玄。
这个名字像一道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此刻异常敏锐的神经。不，不仅仅是名字，是那情绪本身。如此浓烈，如此真实，真实到……仿佛有另一个灵魂的碎片，在他炼化的海魄灵丹深处，被潜龙渊这浓郁的怨念与煞气刺激，短暂地发出了无声的哀鸣。
荒谬！
云墨卿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诞不经的念头驱逐出去。他是云墨卿，九霄城之主，道心坚若磐石，岂会被这区区幻象所惑？定是此地环境特异，龙血怨念与空间乱流交织，干扰神识，勾起了他炼化灵丹时残留的些许杂念。或是那鲛人灵丹属性与龙族怨力相冲，引发了一些不良反应。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混乱区域，与其他人汇合。独自滞留在此，只会消耗更多心神。
主意既定，云墨卿强压□□内翻腾的种种不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他不再与那些源源不断从灰雾和泥沼中涌出的低阶凶物纠缠，身法展开，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淡银色影子，在嶙峋怪石与扭曲的植被间穿行，同时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致，避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空间波动区域，朝着预先约定的汇合点方向疾掠。
然而，潜龙渊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他离开。
越是远离最初那处大型乱流爆发的核心，四周的灰雾反而变得更加浓稠粘腻，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来，阻隔视线，也迟滞身法。脚下的大地也不再是单纯的泥沼，开始出现大片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黑色结晶地面，踩上去坚硬却滑腻，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带着浓郁腥气的雾气。
这些红雾与灰黑色的瘴煞混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沉的甜腻气味。云墨卿屏住呼吸，封闭周身毛孔，以灵力循环维持内息，但那股气味似乎无孔不入，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阴冷，试图撬开他严密的心防。
更麻烦的是，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似乎更加脆弱。虽然没有再出现之前那种巨大的吞噬漩涡，但细小的、毫无规律的空间裂隙却如同雨后林间的蘑菇，不时在身侧、头顶甚至脚下绽开，喷吐出细碎的空间碎片和混乱的能量流。这些碎片和能量流威力或许不及大型乱流，但胜在防不胜防，频繁袭扰之下，极大地消耗着他的灵力与专注力。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从斜刺里裂开、喷出灼热能量流的裂隙后，云墨卿终于踏上了一片相对开阔的黑色结晶平台。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直通地心。平台中央，矗立着几根粗大、扭曲、如同某种巨兽肋骨般的惨白色石柱，石柱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里面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
这里暂时没有空间裂隙的干扰，灰红相间的雾气也稀薄了一些。
云墨卿略作停顿，取出一枚恢复灵力的丹药服下，同时检查自身状况。外伤已无大碍，灵力消耗约三成，尚在可控范围。唯独心口那空洞的绞痛，以及经脉中隐隐残留的、与灵丹之力格格不入的阴寒滞涩感，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他蹙起眉，尝试更深入地内视，检视那枚已被炼化大半的海魄灵丹。丹体在他丹田气海深处静静悬浮，散发着温润而浩瀚的灵力光华，与他的本源灵力水乳交融，仿佛天生就该属于他。然而，若将神识凝聚到极致，仔细感知那光华的深处……
似乎，在那纯净浩瀚的灵力核心，隐隐约约，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杂质”。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污秽，而是一种……情绪？或者说是某种意念的残留？极其稀薄，却异常顽固，如同最上等的白玉中，那一点天然生成的、无法剔除的沁色。它冰冷，悲伤，带着深海无尽的孤寂与……某种云墨卿不愿深究的、类似于“注视”的感觉。
是因为炼化未彻底吗？
云墨卿正凝神探究，异变再生！
平台中央那几根惨白色石柱，蜂窝状的孔洞中，暗红色光芒骤然炽盛！紧接着，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吸力猛地从石柱方向传来，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
云墨卿猝不及防，只觉识海猛地一震，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不再是潜龙渊昏暗诡异的景色。
他“看”见了光。
不是烛火，不是天光，而是一种幽蓝的、流动的、来自深海之下的微光。光晕摇曳，照亮了嶙峋的珊瑚与缓缓飘荡的海藻。水流抚过肌肤，带来熟悉的、带着盐分的冰凉触感。他（？）似乎在水中沉浮，视线低垂，望向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指节修长，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指尖隐约有淡蓝色的、半透明的蹼膜相连，指甲圆润，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鲛人的视角？
不，不仅仅是视角。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他窒息的情绪洪流，伴随着这画面汹涌而来——那是深入骨髓的疲惫，是灵力被过度抽取后的虚脱与疼痛，是身处陌生环境、被无形牢笼禁锢的惶惑与孤独，还有一丝深藏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对某个温暖身影的卑微眷恋与……最终彻底湮灭的绝望。
“呃……” 云墨卿闷哼一声，额角青筋跳动，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强行侵入的意识碎片。这比之前在乱流中感受到的那一瞬情绪冲击，要清晰具体得多！仿佛一段被封存的记忆，被这潜龙渊石柱的诡异力量强行唤醒、灌注！
画面再次转换。
这一次，是在一个封闭的、灵气氤氪的室内。白玉砌成的池子，里面是温度适宜的灵泉。他（？）蜷在池边，下半身浸泡在水中，原本应华丽夺目的鲛尾，此刻鳞片黯淡，甚至有几处脱落，露出下面颜色更浅、带着细微血丝的皮肉。尾鳍无力地搭在池沿，微微颤抖。
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那只手并非来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般的力道，按在了鲛尾靠近脊骨末端的一处鳞片上。
那里，是鲛人族灵力核心与脊椎相连的秘窍所在，也是……海魄灵丹在血肉中生长的根基之处。
触碰的瞬间，剧痛！还有一种被彻底洞悉、无所遁形的羞耻与恐惧！
“果然在这里。” 一个低沉冷淡的、云墨卿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像隔着千山万水。“沈苏玄，你说，若是将此处剖开，取出内中之物，会怎样？”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画面中的“他”（沈苏玄）猛地一颤，想要蜷缩，却被那只手更用力地按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无边的冰冷，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冻僵了血液，也冻僵了残存的心跳。
浓烈的绝望与悲伤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撑破云墨卿此刻的识海！那不仅仅是沈苏玄的情绪，似乎还混杂了某种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属于整个鲛人族，在漫长岁月中不断被掠夺、被伤害、最终走向凋零的，血脉深处的悲鸣与诅咒！
“滚出去！” 云墨卿在现实中厉喝一声，周身银色灵光轰然爆发，强行切断了那石柱对神魂的吸扯与侵蚀！
幻象戛然而止。
他踉跄后退两步，背靠在一块冰冷的黑色结晶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额际冷汗涔涔而下，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那不是简单的幻象！
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触感，真实的情绪，真实到……仿佛他刚才短暂地“成为”了沈苏玄，亲身感受了那份灵力枯竭的虚弱，鳞片脱落的疼痛，被禁锢的孤独，以及……被那双熟悉的手触碰秘窍时，那种透骨的冰冷与绝望！
尤其是最后那股混杂了鲛人族血脉悲鸣的意念冲击……
难道……难道沈苏玄的意志，或者说是他临死前最强烈的情绪碎片，并未随着身体消散而完全湮灭，而是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残留在了这枚海魄灵丹之中？潜龙渊这诡异的环境，这浓郁的上古龙族怨念，就像一把钥匙，意外地打开了一道缝隙，让那些被炼化的、沉寂的“杂质”……短暂地苏醒了？
这个推测让云墨卿遍体生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炼化的，究竟是什么？
他追求的至高力量，难道一直与另一个灵魂的绝望哀鸣共生？
“咳……” 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绞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里面攒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感，胃部翻搅，喉头腥甜。
他扶着结晶石壁，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漆黑的晶面上。
不能再待下去了。
云墨卿抬头，看向那几根依旧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石柱，眼神阴沉得可怕。他不知道这是潜龙渊固有的诡异，还是专门针对他体内“异常”的陷阱。但无论如何，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与不适，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展开身法，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平台另一侧更浓重的雾气之中。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更决绝，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便再难轻易沉寂。
那枚悬浮在他丹田深处、光华温润的海魄灵丹，在经历过方才那番剧烈的“共鸣”与“刺激”后，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却又本质性的变化。丹体深处，那一点原本几乎无法察觉的“沁色”，似乎……微微加深了一丝。
而云墨卿在疾驰中，只觉得耳畔呼啸的风声里，似乎总夹杂着一点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类似深海潜流呜咽般的回响。眼前掠过的扭曲景物，也时不时会闪过一丝不协调的、幽蓝色的水光幻影。
他紧抿着唇，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至于离开之后，体内这枚开始显露“异常”的灵丹，以及心头这日益沉重的不适与空洞……他暂时不愿，也不敢去深想。
潜龙渊的灰雾翻涌着，无声地吞噬了他远去的背影，也吞噬了那几根重归寂静的惨白石柱，只留下平台边缘无尽的幽暗，仿佛一张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巨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藏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