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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枕边恶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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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辰的手臂结实有力，怀抱温暖，带着刚醒时特有的慵懒气息。他轻轻拍着苏晚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有老公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苏晚把脸埋在他睡衣前襟，鼻尖充斥着那股清新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味道。属于林薇薇的身体本能地贪恋这温暖和安全，甚至微微战栗着想要更贴近。可属于苏晚的魂核，却像浸泡在万年冰窟里，冷得发僵，恶心得想吐。
千年了，这套虚伪的温存把戏，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模仿着记忆里林薇薇依赖的样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嗯……可是，水好冷，黑乎乎的，怎么也抓不到东西……”
她在试探。用林薇薇死前最深刻的恐惧片段。
周慕辰拍抚她后背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非常轻微，如果不是苏晚全神贯注地感知，几乎无法察觉。但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似乎漏跳了半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安抚和一点点责备，“是不是又偷偷看那些吓人的社会新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负面的东西少看，对你心情不好。你本来就心思重，容易胡思乱想。”
看，来了。轻描淡写地将她的恐惧归因于“胡思乱想”，同时再次强调她“心思重”。潜移默化，一步步给她贴上“脆弱”、“敏感”、“需要被保护（控制）”的标签。
“没有……”苏晚小声辩解，带着点委屈，“就是突然梦到了……”
“好了好了，不想了。”周慕辰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微蹙，满是心疼，“脸色这么差，昨晚肯定没睡好。今天好好在家休息，哪儿也别去了，嗯？”
“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吗？”苏晚抬起眼，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怯生生的依赖。
“上午有个会，下午应该能早点回来陪你。”周慕辰吻了吻她的额头，“想吃什么？我让李阿姨过来做。还是……想吃我煮的面？”他笑着，带着点促狭，似乎想起自己厨艺不精的往事。
如果是真正的林薇薇，此刻大概会破涕为笑，撒娇说“才不要，你煮的面是黑暗料理”。
苏晚努力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个类似的笑容，但失败了，只化作一个更显脆弱的表情：“我没什么胃口……你早点回来就好。”
周慕辰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似乎在评估她这副恹恹状态的真伪和程度。几秒后，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尽量。那你再躺会儿，我去做点简单的早餐。”
他起身下床，丝质睡衣妥帖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走到门口，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关切：“再睡个回笼觉吧，早餐好了叫你。”
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
苏晚立刻睁开了眼，眼底一片冰封的清明，哪还有半分睡意和惊恐。
她慢慢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这双陌生而纤细的手。手指白皙柔软，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淡淡的裸色甲油。这是一双被精心呵护、不沾阳春水的手。也是即将被这双手的主人最信任的丈夫，推向地狱的手。
她曲起手指，握了握拳。力量弱得可怜，连床单都攥不紧。
而这具身体内部的感觉更糟。灵力——她千年修炼积攒的那点微薄本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这具鲜活的、年轻的□□，像一个巨大的、贪婪的漩涡，疯狂吞噬着她魂体的能量，转化为维持生命的热量、心跳和呼吸。
她能清晰地“内视”到，魂核处那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并且持续黯淡。照这个速度，最多一个月，甚至更短，她这点灵体就会彻底被这具肉身吸干，或者因为失去维系而消散。
到那时，她是会变成真正的“林薇薇”，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苏晚不知道。但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苏晚”的彻底消失，也意味着周慕辰的阴谋将再次得逞。
绝不允许。
她必须尽快找到恢复力量、至少是停止力量流失的方法。同时，她必须用这具身体，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活下去，并且……摸清周慕辰的计划，找到反击的机会。
首先，是适应。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触感陌生。她试着走了几步，步伐有些虚浮，不仅是身体虚弱，更是对这具躯壳控制的不熟练。就像驾驶一辆完全陌生的、精密却脆弱的机器。
她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二十三四岁，五官清秀柔和，不是惊艳的美，但很耐看，皮肤白皙细腻，眼睛大而圆，此刻因为灵魂易主，显得有些空洞和疏离。长发是温柔的栗色微卷，散在肩头。身上穿着和林薇薇记忆中相符的浅粉色缎面睡衣，衬得人愈发娇弱。
林薇薇。
苏晚凝视着镜中的影像。就是这个女孩，被照片里那个温柔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交付了全部信任和生命，最终换来的却是冰冷刺骨的水流和粉碎的尸骨。
愚蠢吗？或许。但更多的，是可怜。被精心设计的陷阱捕获的猎物，有多少能逃出生天？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镜面，点在镜中人的眉心。
“现在，你是苏晚。”她无声地宣告，眼神骤然变得幽深，那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与冰冷，瞬间冲淡了面容的柔弱，“活下去。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厨房传来隐约的响动和食物香气。周慕辰真的在做早餐。
苏晚不再看镜子，开始打量这个“家”。宽敞明亮的卧室，装修是现代简约风，色调柔和，随处可见女性的柔软装饰和小物件，显然是按林薇薇喜好布置的。但整体又透着一丝过于整洁、缺乏生活杂乱的精致感，像样板房。
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楼下是精心打理的小区园林，远处可见城市林立的高楼。一个完全陌生的、钢筋水泥的丛林世界。
她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关于林薇薇的社会关系，关于周慕辰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薄薄的智能手机。林薇薇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这是现代人最重要的工具。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或指纹。她试着将拇指按在屏幕下方的指纹识别区。“咔哒”一声轻响，锁屏解开。
壁纸是林薇薇和周慕辰在海边的合照，两人笑得灿烂，周慕辰从身后搂着她，下颌亲昵地搁在她肩头，眼神宠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神仙眷侣，情深意浓。
苏晚面无表情地划开屏幕。图标密密麻麻。她点开绿色的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就是“老公辰”。点开，最近的对话停留在昨晚。
【老公辰】：宝贝，应酬快结束了，不过还得送客户回酒店。你先睡，别等我了。记得喝牛奶，安神。
【薇薇】：嗯，你少喝点酒。我等你。（可爱表情）
【老公辰】：乖。（亲吻表情）
再往前翻，几乎都是类似的日常。周慕辰事无巨细的关心和报备，林薇薇依赖的回应和等待。偶尔有林薇薇和朋友约饭的消息，周慕辰也会关切地问和谁、去哪里、几点回，然后贴心地转账让她“玩得开心，买喜欢的”。
控制，以爱之名，无孔不入。
她又点开相册。最多的是两人的合照、林薇薇的自拍、美食、风景。最近一张自拍是一周前，林薇薇在健身房，对着镜头努力微笑，脸色却有些苍白，配文：“老公督促锻炼，增强体质，加油！”
增强体质？苏晚眼神微冷。是为了让“意外”发生时，身体机能看起来更“正常”，还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让她更容易“情绪低落”？
她退出相册，点开浏览器，生疏地戳着虚拟键盘，输入关键词：“杀妻案”、“证据”、“刑侦”、“现代法律”……
大量信息涌入。她快速浏览，结合林薇薇记忆碎片和新闻片段，对这个时代的法治、刑侦技术、舆论环境有了粗浅认知。比古代完善得多，取证手段也更先进，但相应地，高智商犯罪也更隐蔽。像周慕辰这样计划周密的，只要关键证据没暴露，就很难定罪。
而周慕辰的计划，显然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保险、病历、精神铺垫……他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会动手？
“薇薇，早餐好了。”周慕辰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温和有礼。
苏晚立刻退出浏览器，锁屏，将手机放回原位。然后快步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扑了扑脸，对着镜子调整表情，让眼神恢复些许柔顺与茫然。
走到餐厅，周慕辰已经摆好了早餐。煎蛋、培根、烤吐司、牛奶、水果沙拉，摆盘精致。
“快趁热吃。”周慕辰替她拉开椅子，自己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刻动刀叉，而是看着她，眼神温柔专注，“脸色还是不好，看来昨晚真的没睡踏实。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别看书也别看手机了，就放松放松。我下午早点回来带你去楼下花园走走，晒晒太阳。”
“嗯。”苏晚小口吃着煎蛋，动作有些笨拙地使用着刀叉，低声应着。
“对了，”周慕辰像是忽然想起，语气随意，“你妈妈上午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最近怎么样。我说你挺好的，就是有点嗜睡，可能前段时间准备婚礼累着了。她让你多休息，说过两天来看你。”
林薇薇的母亲。苏晚动作微顿。记忆里，那是一位温柔关心女儿的母亲。周慕辰这是在向她传递信息：第一，他掌控着她和家人的联系；第二，他在家人面前为她“嗜睡”、“累着了”的状态做铺垫。
“嗯……让妈妈别担心。”苏晚低声说。
“放心，我会应付好的。”周慕辰笑着，伸手越过桌子，握住她放在桌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有我。你只要负责把身体养好，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就最高兴了。”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苏晚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冰冷。
一切有我。
是啊，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我的健康，我的情绪，我的社交，甚至我的生死。
她慢慢抽回手，端起牛奶杯，小口喝着，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依赖的笑。
“知道了，老公。”
周慕辰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和脆弱，笑容加深，开始享用他自己的早餐。
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精致的餐具和食物上，温暖明亮。
一副岁月静好、伉俪情深的画面。
苏晚安静地吃着，味同嚼蜡。
在这温暖的表象之下，她能感觉到，周慕辰那温和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从未真正离开过她。他在观察，评估，确认他的“作品”是否完全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猎手在享受猎物逐步走入陷阱的过程。
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千年凶魂，正披着最柔弱可怜的皮，安静地坐在陷阱中央。
等着。
看谁先吃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