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有秘密-团酷》蓼萧

3、03

　　库洛洛靠在床上，顿了一会儿，点开了侠客发来的邮件。临晨四点，天际已经有了一丝微亮，之前的三个小时他陪在他的病人身边直到那个男孩子终于入睡，虽然酷拉皮卡看上去坚强冷静并且聪明，但是一年前的那场悲剧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并且永生都不能忘记。

　　他是看上去很坚强却容易受伤的孩子，并且不容易痊愈。

　　他点燃了一支烟，支在床头柜的边缘，让它缓慢的的化成青蓝色的烟雾。房间里只有电脑荧屏明暗不定的光和鼠标的点击声。他不作声的看掉侠客发过来的所有文字，然后关掉了电脑。

　　烟烧到了尽头，在原木的柜子表面留下煨烫过后的痕迹。他长时间的注视着窗外的微熹。其实关于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七七八八，远比那个身为当事人却一无所知的孩子知道的多，问题是，事情的真相，要不要告诉他？

　　他找到并不好找的“蜘蛛”，说明不管怎么样心里总有怀疑。而他既然接了这个任务，照说只要把雨滴项链从德库拉堡里偷出来交给他就可以，并不用想的那么多……可是既然事情牵扯到酷拉皮卡，他就忍不住开始多事。

　　那个项链不值得那么大费周章，可是一旦查下去，就发觉并不是那么简单。酷拉皮卡的父母已去世，只有现任项链的主人还在世，去挖死人的秘密，总是不好。

　　又或者来说，要是酷拉皮卡知道这件事情，他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愿意再有任何事任何可能去伤害到他，一点儿也不允许。

　　库洛洛闭上眼睛决定睡一会儿。宽大的床上，散落着很多打印出来的白色A4纸。

　　[大脑发育不全或害病和受到损伤就有可能部分或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虽然病人的发音和听觉器官完好，神经通路也没有缺损，但却无法感知和理解语言，不能用语言和文字对客体命名，不能说话和写作。医学上和神经语言学上将这种情况称做“失语症”……神经语言学脱胎于心理语言学，是近年科学研究的前沿。当然，语言运作也不完全是左脑的机制。左脑理解语法、词义和文意；而右脑则把握语调和思想感情。两边分工合作，同样活跃。越是复杂的说、读、写，两侧大脑的配合与协作就越紧密……]

　　[雨滴项链。出处不可考。紫水晶与黄金制造，手工精巧。市估价在25万美金左右……]

　　[母：兰，窟卢塔。37岁车祸身亡。父：HUNIUH，窟卢塔，25岁因病去世。……]

　　[PARMALAT，DEKULA，42岁，商人，一年前曾委托失效。雨滴项链的现任主人。]

　　

　　[酷拉皮卡，说话吧。]

　　纸条递过来。酷拉皮卡自书间抬起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书。

　　[说话吧。]写字的人仍然不放弃，继续递过来。这次酷拉皮卡连头也没抬。

　　[说~话~吧~]

　　酷拉皮卡转了个方向，继续视某人如无物。

　　他早就说……不，是写了很多次，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没有办法。难道像他一样搁一秒钟就递张纸条过来催眠就有用吗？他简直要忍无可忍了。

　　过了五分钟，他刚松口气想这个无聊的人终于放弃了，一只手拍了一下他肩膀。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库洛洛眼睛里带着笑，扔下一堆纸条。白色的的手指大小的纸像雨雪一样在他眼前纷扬着飘落，酷拉皮卡冷静的想了三秒钟，伸手把挂在头发上的一张纸条拿下来扔掉，瞪着这个男人不说话。日光下看他睁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气鼓鼓的样子，可爱的像个娃娃。

　　库洛洛叹一口气，觉得怕吓坏这孩子而强忍着不把他拉进怀里的自己真是可怜。一边把他手里的书拿掉不让他继续看，再顺便的握住他微冷的手。四月末五月处，白天天气晴好的吓人。他们两个坐在树阴下面看书，具体来说应该是酷拉皮卡在那里看书，被库洛洛找到，然后不停的写纸条骚扰他。

　　酷拉皮卡并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库洛洛可能是特例。他每次不悦的皱眉的时候看见他莫名其妙总是很忧郁无辜并且柔情似水的眼睛，就会很没有节操的让步。于是，他和这个男人相处的这两个月里，他为他打破的准则数也数不清楚。虽然其实仔细想，他也并不讨厌他有时候会过于亲密的举止，反正性别都一样，不用计较那么多。

　　很多很多年后他又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暗笑自己怎么那么迟钝。就因为性别一样，才更加奇怪吧？

　　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身边，不喜欢私生活被打扰，不喜欢每天几乎24小时对着一张面孔。可是库洛洛就是有办法把每次都躲的天衣无缝的他找出来，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而问的时候库洛洛又总是笑，笑到他眼都花了就忘记问为止。事实证明相貌好就是占便宜。

　　[没有用的。]酷拉皮卡用右手在纸上写。

　　[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恢复？]库洛洛很快把纸传回来。

　　[当然是想的。]

　　[说谎吧。]

　　酷拉皮卡一下子愣住。

　　库洛洛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又写了些什么，再拿给他。

　　[潜意识你还是在害怕吧……恢复之后，回到现实生活。那样你就不得不面对她们已经离开你的这个事实。

　　酷拉皮卡，你一直在逃避。]

　　……那又怎么样？

　　少年红了眼睛，然后微微笑一笑。库洛洛看着他的笑容，握紧了他的手。

　　[伤口里的刺不拔出来就让它结疤，会从里面开始化脓的。你明白吗？]

　　酷拉皮卡注视着纸张上的字，然后忽然抬起头。碧蓝的眼睛已经是异常美丽的红色，夕阳如血的红，眼睛里有阳光的碎片。

　　他轻轻动了动嘴，没有声音的说：“我知道。”

　　库洛洛手上用力，把强忍着没有哭的孩子拉进自己怀里，先是温柔的，然后慢慢地用力，像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紧紧的拥抱他。

　　他知道自己只要一离开这里回到熟悉的环境，就不能再做她们两个还没有死去的梦；他希望入睡却总是睡不着，他多想再看到温柔的母亲和精灵古怪的妹妹，即使付出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

　　他清楚这一切，情感上却始终不能接受，而理智又纵容着自己，躲在这里好似冬眠。每天看很多的书籍，上网，保持正常的生活。晚上彻夜睁着眼睛，因为一旦闭上眼，他总是会记起车祸发生的片刻里溢满他整个视线的血色。

　　直到这个人，用他如永夜一样平静安然的眼睛注视着他，握着他的手陪着他入睡。手心里的这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却温暖的总是让他想要有哭的冲动，就像那天晚上这个人跟他说：“我在跟旋律学习唇语。这样，以後你直接做唇型我就可以知道你的意思了”的时候一样。

　　有温暖的液体不断的溢出来，再渗入他应该很昂贵的白色衬衫里。

　　“我们做个约定吧。”他轻声说。

　　酷拉皮卡没有动，静静听着。

　　“我有一个很大的秘密，等到哪一天，你真用你的声音问我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他点头，再点头。然后把头深埋在这个人的胸口，纵容自己流泪。

　　据说人们，只会在觉得安全的时候和地方纵情哭泣。

　　他想到了这句话，于是极快的微笑了一下，却没有再想下去。

　　库洛洛环抱着他，靠在树上，抬头透过树木浓密的叶子看着天空，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满足。

　　这两个人，却都没有思考这个时候，他们是什么关系。

　　医生与病人？朋友？情侣？怎样说,都是玩笑。

　　

　　足开的花慑人眼目，却不及半开的花朵诱人联想、引人期待。花开半嫣，最是魅惑。

　　那么，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