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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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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野离开后的第一周,星寰科技内部流传起一个无声的共识:不要靠近四十五层。
不是因为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因为那里的空气太冷了——冷得像是提前进入了冬天。而冷气的源头,是重新变回冰山的总裁,顾衍之。
他又穿回了永远笔挺的深色西装,手腕上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换成了一个深蓝色、印着星寰logo的创可贴。很奇怪的搭配,但没人敢问。新来的实习生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就被沈青荷用眼神制止了。
顾衍之恢复了曾经的工作狂模式。早上七点到公司,凌晨离开,一天开八个会,审批几十份文件,说话简洁到吝啬,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唯一不同的是,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多了一把椅子。不忙的时候,他会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那个创可贴,一坐就是一下午。
沈青荷站在办公室外,透过玻璃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她想起林清野在的时候,这个办公室偶尔会传出笑声——很轻,但确实存在。想起顾衍之会破天荒地提前下班,说“有事”;想起他会在会议中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助理,”新来的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顾总手上那个创可贴……是不是该换了?都贴了好几天了。”
沈青荷看了一眼办公室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轻轻摇头:“别管。他自己知道。”
她知道顾衍之知道。也知道他根本不想换。
第二周,郑绍峰雇凶伤人的案子开庭。证据确凿,加上顾衍之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郑绍峰被判了七年。庭审那天,顾衍之没有去,沈青荷代表星寰出席。走出法院时,她给顾衍之发了条消息:
“判了,七年。”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嗯。”
一个字,再没有下文。
第三周,星寰正式启动“星链计划”的二期开发。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了酒,只有顾衍之滴酒未沾。他端着水杯站在角落,看着员工们欢声笑语,眼神却像隔着一层冰。
项目总监赵峰喝多了,大着胆子走过去:“顾总,二期……要不要把林清野找回来?他那个‘数据温度’的概念,真的没人能替代。”
顾衍之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让赵峰瞬间酒醒了大半。
“不需要。”他说完,转身离开宴会厅。
沈青荷追了出去,在停车场拦住了他。
“顾衍之!”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顾衍之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郑绍峰已经进去了,星寰现在也步入正轨了,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青荷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该释怀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用尽了所有办法来让我们找不到他——注销了所有账号,换了手机号,连银行卡都没用。他是真的想消失。”
顾衍之沉默了很久。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所以我没有去找他。”
沈青荷愣住了。
“如果那是他想要的生活,”顾衍之继续说,眼睛看着远处虚无的黑暗,“如果离开我、离开这里,能让他觉得安全……那我尊重他的选择。”
他说得很平静,但沈青荷听出了那平静下的绝望。
“那你呢?”她问,“你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顾衍之没有回答。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在车窗升起的瞬间,沈青荷看到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创可贴,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车子驶入夜色,没有开回别墅,而是开向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顾衍之在林清野离开后的第二天,就买下了那个出租屋。没有重新装修,没有更换家具,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林清野的拖鞋还摆在玄关,他常用的马克杯还放在厨房,床头柜上还放着他没看完的设计杂志。
顾衍之每周会来这里住两三个晚上。他会躺在林清野曾经睡过的床上,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年轻人洗发水的淡淡香气。他会看着天花板,想象林清野躺在这里时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彻夜难眠。
有时候,他会产生幻觉。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听到林清野轻声喊“衍之”,听到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但每次他冲出去,都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寂静的夜色。
今晚也不例外。
顾衍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银白色的光斑。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个已经微微发黄、边缘卷起的创可贴,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星寰logo。
“清野……”他低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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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这座城市八百公里外的某个小山村。
林清野睁开眼睛时,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鸡鸣声,远处有狗叫,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他起身,穿上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走出房间。何睿一家住的还是老式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菜,养着鸡,屋檐下挂着晒干的玉米和辣椒。
“小野,起这么早?”何母正在厨房生火,看到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阿姨早。”林清野走过去帮忙,“何睿醒了吗?”
“还睡着呢。医生说他要多休息。”
林清野点点头,拿起水桶去井边打水。这里的日子简单而规律:早上六点起床,帮何母做早饭,然后去地里干农活;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干活,或者帮何睿做康复训练;晚上早早睡觉。
一开始,他很不适应。手很快磨出了水泡,肩膀被扁担压得红肿,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痛。但慢慢地,身体习惯了这种劳作,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土地不会说谎。你付出多少汗水,它就回报多少收成。这种简单直接的因果关系,让林清野觉得踏实。
上午,他跟着何父去地里除草。五月的稻田绿油油的,风吹过时像一片起伏的海洋。林清野戴着草帽,弯着腰,一株一株地拔掉杂草。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泥土里。
“小野,歇会儿吧。”何父递过来水壶。
两人坐在田埂上喝水。何父看着林清野晒黑的脸和手上的老茧,叹了口气:“孩子,你没必要陪我们在这儿吃苦。你还年轻,应该回城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林清野摇摇头:“何睿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得照顾他。”
“那也不是你的错。”何父说,“睿睿都跟我们说了,是那个坏人的错。你不该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林清野沉默地喝着水。远处,山峦连绵,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悠飘过。这样的景色很美,很宁静,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像缺了什么。
中午回到家,何睿已经醒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他的气色好了很多,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基本已经恢复了。
“回来了?”何睿冲他笑,“今天热不热?”
“还好。”林清野洗了手,在他旁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何睿活动了一下手臂,“就是有点无聊。你天天陪着我,自己也闷坏了吧?”
林清野没有回答。他拿起旁边的竹篾,开始编篮子——这是何母教他的,说可以打发时间,也能卖点钱。
何睿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问:“你就这么把顾衍之丢下了?”
林清野的手指顿住了。竹篾的边缘很锋利,划破了他的指尖,渗出血珠。
“疼不疼?”何睿连忙拿来创可贴——不是那种定制的,只是最普通的医用创可贴。
林清野接过,小心地贴在伤口上。他看着那个白色的创可贴,忽然想起顾衍之手腕上那个深蓝色的,印着星寰logo的。
“何睿,”他轻声说,“你的优先级比他高。”
“我知道。”何睿说,“但你不用为了我牺牲自己。清野,我看着你这样,心里难受。”
林清野抬起头,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不是牺牲。”他说,“我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再有人因为我受伤。”林清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何睿,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何睿点点头。那是大二开学,他在图书馆看到一个瘦小的男生,抱着一摞比他还高的书,差点摔倒。他过去帮忙,那个男生抬起头,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像蒙着一层灰。
那就是林清野。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林清野问。
何睿想了想:“很安静,很懂事,但也很……脆弱。你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晚上经常失眠,有时候还会做噩梦。”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睿摇摇头。
林清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爸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很快再婚,有了新的家庭。我被判给他,但他根本不想要我。所以把我扔给了爷爷奶奶。”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但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初中的时候,奶奶去世了。高中的时候,爷爷也走了。”林清野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葬礼那天,我爸来了,带着他的新妻子和新儿子。他给了我五千块钱,说‘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何睿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手握住林清野的手,发现那只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林清野继续说,“靠着那五千块钱,和爷爷留下的一点积蓄,我读完了高中。高考后,我填了最远的大学,因为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大学四年,我拼命学习,拼命打工,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可以依靠。我不敢生病,不敢休息,不敢放松,因为一旦停下来,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何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何睿,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钢丝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你不能停,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因为你身后空无一人。”
何睿的眼眶也红了:“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陪着你。”
“对,你一直陪着我。”林清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失眠的时候,你陪我聊天;我做噩梦的时候,你把我叫醒;我胃疼的时候,你给我煮粥。何睿,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所以当你因为我受伤,躺在ICU里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因为我,差点没了。那种恐惧……比我自己受伤还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何睿紧紧抱住他:“傻瓜,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林清野在他怀里摇头,“只要我还和顾衍之在一起,只要还有郑绍峰那样的人,只要还有人想伤害我来打击他……这种事情就可能会再次发生。下一次,可能是你,可能是沈助理,也可能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何睿,我爱他。我真的爱他。但是爱一个人的代价太大了,我付不起。”
何睿看着他痛苦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林清野不是因为不爱而离开,而是因为太爱,所以害怕。他的原生家庭让他对“失去”有着刻骨的恐惧,他的神经衰弱症就是这种恐惧的身体体现。他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不是不想靠近,而是不敢——因为靠近意味着可能被伤害,可能被抛弃。
“清野,”何睿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顾衍之,有沈助理,有很多在乎你的人。你不必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林清野摇头:“可是……”
“没有可是。”何睿打断他,“顾衍之不是你的父亲,他不是那种会抛弃你的人。而且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比以前勇敢多了,强大多了。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你在乎的人。”
林清野愣住了。
“回城里去吧。”何睿说,“回到他身边。我知道你想他——你每天晚上看着手机发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他公司的新闻,在看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林清野的脸红了:“我……”
“别否认。”何睿笑了,“我太了解你了。而且我也知道,顾衍之一定在等你。那个创可贴,他一直贴着,对吧?”
林清野点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
“那就回去。”何睿说,“去告诉他,你爱他,你也相信他。去告诉他,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他,也有我。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林清野看着他,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整个青春的朋友,心里那块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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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城市,深夜。
顾衍之又喝多了。
这几个月,他很少喝酒,因为酒精会让他产生更多幻觉。但今天不行——今天是林清野的生日。他买了蛋糕,买了蜡烛,买了礼物,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公寓里,对着空气说“生日快乐”。
然后他开始喝酒。一瓶红酒,两瓶红酒……意识渐渐模糊,理智的防线彻底崩溃。
“清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哭喊,“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回应。
顾衍之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手里还拿着那个空酒瓶。月光照进来,照在他脸上,照出满脸的泪痕。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他低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我知道你觉得会连累别人……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不够好……”
“可是清野……没有你……我怎么办……”
他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肩膀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那些压抑了几个月的痛苦、思念、自责,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我面试了二百多个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没有一个眼睛里有你那样的光……”
“我把公司做得再好有什么用……回到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清野……求你了……回来吧……我保证……这次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所有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顾衍之没有听到。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以为又是幻觉。
门开了。
林清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何睿站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林清野看到顾衍之坐在地上,蜷缩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他看到那个总是笔挺的背此刻佝偻着,看到那个总是冷静的男人此刻在哭泣。
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走过去,在顾衍之面前蹲下,轻声唤道:“衍之。”
顾衍之猛地抬起头。月光下,他看到了林清野的脸——晒黑了些,瘦了些,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
“又是梦……”他喃喃道,伸手想去碰触,却又不敢,怕一碰就碎了。
“不是梦。”林清野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回来了。”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
顾衍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林清野,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里。许久,他才颤抖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真的?”
“真的。”林清野的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我回来了。”
下一秒,他被紧紧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顾衍之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眼泪浸湿了林清野的肩膀,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别走……别再离开我……”他一遍遍地重复,像个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林清野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何睿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睛也红了。他悄悄退出去,关上门,给沈青荷发了条消息:
“他们和好了。”
几分钟后,沈青荷赶了过来。看到何睿站在楼道里,她冲过去,上下打量他:“你……你真的好了?”
“好了。”何睿笑着转了个圈,“除了不能剧烈运动,跟以前没两样。”
沈青荷的眼眶瞬间红了:“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在楼道的长椅上坐下。沈青荷听何睿讲这几个月在农村的生活,听林清野如何照顾他,如何在田埂上说出那些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过去。
“那孩子……”沈青荷擦着眼泪,“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
“他就是这样。”何睿说,“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扛着。但这次,他愿意说出来了,也愿意回来了。我觉得……他真的变了。”
房间里,顾衍之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紧紧握着林清野的手,像是怕他再次消失。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清野轻声问,“我把钥匙留在门口了。”
“我把这里买下来了。”顾衍之说,“每周都来住几天……想着万一……万一你哪天回来……”
林清野的心又疼了。他伸手抚上顾衍之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多久都等。”顾衍之抓住他的手,贴在唇边,“只要你会回来。”
两人静静相拥了很久。月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从东边移到西边。
“何睿呢?”顾衍之忽然问。
“在外面,和沈助理在一起。”林清野说,“是他劝我回来的。他说……我不该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顾衍之点点头:“他说得对。”他顿了顿,“清野,我想让何睿来星寰工作。”
林清野愣住了:“什么?”
“他的能力我知道,之前他帮我们做的几个小工具,技术团队评价很高。”顾衍之说得很认真,“而且……我想把他放在你身边。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了。”
林清野的眼眶又湿了:“衍之……”
“还有,”顾衍之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郑绍峰已经进去了,我会确保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清野,相信我一次,好吗?”
林清野看着他,看着那双盛满了月光和温柔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好。”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沈青荷和何睿推门进来时,看到顾衍之和林清野依偎在沙发上,睡着了。两人的手紧紧交握,脸上都有泪痕,但嘴角都带着安心的笑容。
“让他们睡吧。”沈青荷轻声说,“我去买早餐。”
何睿点点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看着那两个终于团聚的人,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顾衍之手腕上那个深蓝色的创可贴上。边缘已经卷起,颜色也有些褪了,但他依然戴着,像戴着一个承诺。
而现在,承诺的主人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