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淤青褪去 阳光刚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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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处的潮湿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墙皮剥落的青砖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像是覆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何衍的后背狠狠撞在斑驳的砖墙上，震得他胸腔一阵钝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
颜郁那双染着戾气的手，正死死攥着他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头皮生生扯下来，每一寸发根都在叫嚣着疼痛。他想挣扎，想后退，可身后的墙壁冰冷坚硬，早已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巷口被几块废弃的木板挡住，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只能勉强照亮他眼前那张扭曲的脸。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颜郁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戏谑的残忍。脚边散落着何衍的书包，拉链被扯得稀烂，课本和练习册掉了一地，被踩得皱巴巴的，纸张上沾着泥渍和脚印。他的钢笔滚到了颜郁的脚边，被对方抬脚碾了个粉碎，墨水流出来，在地上晕开一片丑陋的黑斑。
周围的几个男生发出哄笑，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何衍的背上、胳膊上、腰腹间。他们的动作毫不留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蛮横与暴力。疼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缝里。他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额前的碎发黏在满是冷汗的额头上，视线渐渐模糊。起初他还会闷哼，还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推搡，可到后来，力气像是被抽干的湖水，连抬手的劲都没了。
他像个破败的布偶，瘫在墙角，任由他们打骂。意识昏沉间，他只能蜷缩起身体，护住自己的头和肚子，那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校服裤，渗进骨髓里的寒意，和身上的痛意交织在一起，成了他那段日子里最清晰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打骂声渐渐停了。
颜郁踢了踢他的腿，见他毫无反应，脸上的兴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嫌恶地啐了一口，摆了摆手：“今天就放过你，真没意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记重重的踢踹落在何衍的腹部。
尖锐的疼痛猛地窜上来，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刀子在肠胃里搅动。何衍的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听见他们扬长而去的脚步声，听见巷口传来的嬉笑声，那些声音像是一把把尖刀，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巷子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何衍粗重的喘息声。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暮色渐渐四合，昏黄的光线透过巷口的梧桐叶，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声，衬得这条巷子愈发冷清。
那段日子，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校园里的走廊，放学路上的拐角，甚至是家门口的那条小路，都有可能成为颜郁他们围堵他的地方。他们抢走他的零花钱，撕碎他的作业本，在他的课本上画满污言秽语，用最刻薄的话嘲笑他的懦弱、他的孤僻，嘲笑他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他不敢告诉老师，也不敢告诉伯母。妈妈去世后，爸爸就像变了一个人，整日酗酒，对他不管不顾。伯母是唯一对他好的人，靠着摆摊卖早点拉扯着儿子何季长大，日子过得本就拮据，他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他只能把所有的痛苦咽进肚子里，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舔舐自己的伤口。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会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月光冷冷的，照在他身上，像是一层霜。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痛苦”两个字。
好在，伯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那天他放学回家，脸上带着未消的淤青，校服的袖子被扯破了一道大口子。伯母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拉着他的手追问了很久。他拗不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倾泻而出。伯母抱着他，眼眶通红，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说：“阿衍不怕，伯母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几天后，伯母就帮他办好了转学手续。离开这座承载了他所有噩梦的喻城，去往隔壁的景城。伯母说，景城的育嘉中学很好，那里的老师很负责，同学也很友善。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些让他痛苦的根源，终于可以，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何衍的回忆。
他猛地回过神，抬手抹了抹眼角，那里一片湿润。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谁呀？”
“阿衍，是哥哥啊。”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我来给你送牛奶了。”
何衍这才想起，他现在不是住在喻城那个冷冰冰的出租屋里了。他住在景城的伯母家，这里有温暖的灯光，有柔软的床铺，还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哥哥，何季。
伯母家的房子不大，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伯母年轻时候的样子，有何季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现在，又多了一张他的。照片里的他，笑得有些拘谨，却难掩眼底的一丝轻快。
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少年，身形挺拔，穿着干净的白T恤，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何季比他大两岁，性格却沉稳得很，待他向来是耐心又体贴。
“你在干嘛呢，阿衍？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何季走进来，目光落在他微红的眼角，眉头微微蹙了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没有多问。他知道何衍心里藏着事，也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慢慢愈合。
“刚刚睡着了，”何衍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对不起呀哥哥。”
何季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他一样：“没事，快把牛奶喝了吧，温的，助眠。”他把牛奶递给何衍，又嘱咐了几句“早点休息”“明天要去新学校报道，别迟到”，便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道：“书包我帮你收拾好了，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明天直接拿就行。”
何衍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传来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他冰凉的心脏。他看着何季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长这么大，除了妈妈，很少有人这样关心他。
妈妈去世的那天，天也是灰蒙蒙的。伯母接到电话，连夜从景城赶到喻城，看到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的他，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哽咽着说：“阿衍，跟伯母走，去景城，伯母养你。”
那时候的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点了点头，泪水打湿了伯母的衣襟。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喻城了，再待下去，他迟早会被那些黑暗吞噬。
后来，伯母帮他办好了转学手续，带着他离开了喻城。车子驶离喻城的那一刻，何衍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看着那座越来越小的城市，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终于解脱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何衍就醒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是伯母种在阳台上的茉莉开了，香气沁人心脾。
他快速地起床，洗漱，换上了伯母新买的校服。浅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裤子，面料柔软舒适。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久违的期待。他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何衍，新的生活开始了，你要加油。
早餐很丰盛，有豆浆、油条，还有他喜欢吃的水煮蛋。伯母坐在餐桌旁，不停地给他夹菜，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到了新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别太内向。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或者给伯母打电话，别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伯母。”何衍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热。他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心里暖暖的。
何季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豆浆，笑着说：“育嘉中学的校风很好，你放心。我在那里读了两年，还没见过有人打架斗殴呢。对了，我们学校的食堂饭菜也不错，尤其是糖醋排骨，超好吃。中午要是不知道吃什么，可以试试。”
“好。”何衍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吃完早餐，他背上书包，和伯母、何季道了别，便走出了家门。
家离育嘉中学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清晨的街道，很安静。路边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偶尔有晨练的老人路过，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和他打招呼。何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以微笑，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育嘉中学，校门口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有不少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进校园，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他们笑着，闹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是何衍在喻城的学校里从未见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书包带，满心期待地走进了校园。
崭新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还有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少年们。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美好。何衍放慢脚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底满是好奇。
他的新生活，就此开启。
“铃铃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走廊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何衍站在教室门口，手心微微出汗。他的心跳有些快，紧张，又带着一丝期待。班主任王老师是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别紧张，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友好。”
何衍点了点头，跟着王老师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打量，却没有半分恶意。何衍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了窗外。窗外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王老师对着教室里的学生笑了笑，声音温和：“同学们，好久不见。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他！”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何衍深吸一口气，迎着阳光，大步走上讲台。他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的好奇和善意，紧张感渐渐消散。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清脆：“大家好，我叫何衍。请多多关照！”
他的笑容很干净，像是夏日里的清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甜。
“欢迎！”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喊道，掌声更加热烈了。
王老师环顾了一周，目光落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指了指靠窗的那个位置：“何衍，你就坐最后一组最后一桌吧，陈羽言同学的旁边。”
何衍顺着王老师的手指看去。
那个位置靠窗，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暖洋洋的。座位上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露出白皙的后颈，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少年的身形清瘦挺拔。
何衍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轻轻拉开椅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椅子腿还是在地板上蹭出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动了动。
他缓缓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蝶翼轻扇。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他的眼神还有些朦胧，看向何衍的那一刻，像是被阳光晃了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何衍连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小声说：“你好，我是何衍。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笑容很明媚，像是夏日里的阳光，干净又温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陈羽言盯着他的笑容，不禁愣了神。
他见过很多人笑，有谄媚的，有虚伪的，有敷衍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好像，何衍笑一笑，连雨天都能变成晴天。
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看着他们。
何衍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他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惹他不高兴了，连忙收起笑容，转为歉意的神态，声音更低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我已经很小心了，我下次注意。”
陈羽言这才回过神，他看着何衍眼底的歉意，喉结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嗯。陈羽言。”
这是在介绍自己的名字。
何衍的眼睛亮了亮，连忙点头：“好的！”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书包轻轻放在桌肚里，动作轻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转头看向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身边的陈羽言，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眼神淡漠，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却也衬得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清冷。
教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何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你好！我叫钱错！”
何衍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坐在他前桌的男生，个子高高瘦瘦的，皮肤有点黑，笑容很阳光。他转过身，对着何衍伸出手，语气热情：“可以交个朋友吗？你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何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和钱错握了握：“好呀，我叫何衍。”
钱错的手掌很温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度。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很讨厌。”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友好氛围。
陈羽言皱着眉，转过头，看向他们，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的眉峰蹙起，薄唇紧抿，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何衍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对着陈羽言道歉：“抱歉啊，又吵到你了。”
他又转头看向钱错，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钱错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对着何衍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我们出去聊吧，刚好下节课是体育课，不用待在教室里。”
何衍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依旧不太好的陈羽言，点了点头：“好。”
两人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钱错靠在栏杆上，看着何衍，笑着说：“你不用在意陈羽言的话，他就是这个样子，比较难相处，不是针对你。”
“他一直都这样吗？”何衍有些好奇地问道。
“差不多吧，”钱错挠了挠头，“他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打交道。平时在班里，都是独来独往的。不过他人不坏，就是看着有点冷。”
何衍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知道的，确实是我的问题，吵到他睡觉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的脾气很好，像是从来不会生气一样。经历过那些黑暗的日子，他现在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度过每一天，不要再惹上任何麻烦。
钱错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他拍了拍何衍的肩膀，语气真诚：“那中午你有人一起吃饭吗？”
何衍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刚转来，认识的人，只有钱错一个。
“那何衍，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钱错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何衍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被点亮的星星。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容明媚：“当然可以啊！”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何衍看着远处的操场，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奔跑打闹的学生，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洁白的云朵，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他想，或许，伯母说得对。育嘉中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至少相较于之前的生活，现在的他，觉得很幸福。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让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
何衍和钱错快步跑了过去。
体育老师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嗓门很大。他先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就让体育委员带着大家绕着操场跑两圈热身。
何衍的身体素质不算太好，跑了一圈就有些气喘吁吁。钱错放慢脚步，陪在他身边，笑着说：“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
何衍点了点头，调整了呼吸，继续跟着队伍跑。
阳光热烈，蝉鸣聒噪，风里带着香樟树的清香。跑道旁的草丛里，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何衍看着身边一张张年轻的、充满活力的面孔，看着不远处正和同学说话的钱错，看着独自站在队伍末尾、依旧一脸淡漠的陈羽言，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阳光有点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痕，那些痛苦的回忆，或许，会在这明媚的阳光下，一点点愈合吧。
跑完两圈，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男生们大多跑去打篮球、踢足球，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散步。
钱错拉着何衍，跑到了篮球场边。“要不要一起玩？”他指了指场上正在打球的男生们。
何衍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太会。”他以前在喻城，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每次体育课，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生怕被颜郁他们注意到。
“没事，我教你啊！”钱错热情地说，“打篮球超简单的，很好玩。”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朝着何衍的方向飞了过来，速度很快。何衍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躲闪。
眼看篮球就要砸到他的脸上，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篮球。
何衍回过神，转头看去。
陈羽言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那个篮球，眼神依旧淡漠。他看了何衍一眼，淡淡地说：“小心点。”
说完，他就转身走向了篮球场，将篮球扔给了场上的男生。
何衍愣在原地，看着陈羽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刚才，是在帮自己吗？
钱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看吧，我就说他人不坏吧。”
何衍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钱错立刻转过身，对着何衍说：“走，我们去食堂吃饭！我带你去吃糖醋排骨！”
何衍笑着应下，收拾好书包，跟着钱错一起走出了教室。
食堂里很热闹，到处都是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钱错熟门熟路地带着何衍排队，买了两份糖醋排骨套餐。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钱错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递到何衍的碗里：“快尝尝，超好吃的！”
何衍咬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肉质鲜嫩多汁。他眼睛一亮：“真的好好吃！”
“对吧！”钱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没骗你吧！”
两人边吃边聊，钱错给何衍讲了很多学校里的趣事，比如哪个老师讲课最有趣，哪个社团最受欢迎，还有学校里的一些小八卦。何衍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轻松地和别人聊天。
吃完饭，两人一起走出食堂。钱错说要去图书馆还书，何衍便和他分开，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
他沿着操场的跑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子，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他看着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看着草坪上追逐打闹的女生，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伯母打来的电话。
“阿衍，在学校怎么样啊？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伯母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伯母，我很好，你放心吧。同学们都很友好，老师也很好。”何衍笑着说，“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下次我带您和哥哥来尝尝。”
“好，好，”伯母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习惯就好。中午记得午休一会儿，下午才有精神上课。”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何衍的心情更好了。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湛蓝如洗，飘着几朵白云。
他想，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下午的课，何衍听得很认真。王老师讲的是语文，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将那些枯燥的文言文讲得生动有趣。何衍跟着老师的思路，一点点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
坐在他身边的陈羽言，依旧是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安静又无害。何衍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放学的时候，钱错又拉着何衍，说要带他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冰淇淋。两人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陈羽言被几个男生堵在了墙角。
那几个男生看起来像是高年级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为首的那个男生，拍着陈羽言的肩膀，语气嚣张：“陈羽言，听说你最近很拽啊？不给我们面子是吧？”
陈羽言抬眸，眼神冰冷：“滚开。”
“哟，还敢顶嘴？”为首的男生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打陈羽言。
何衍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些被围堵、被打骂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浑身发冷。
钱错也愣了一下，随即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陈羽言猛地抬手，抓住了那个男生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那个男生疼得龇牙咧嘴。“我说，滚开。”陈羽言的声音很冷，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为首的男生没想到陈羽言敢反抗，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啊，你小子有种！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
何衍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想跑，可脚步却不听使唤。就在这时，他看到陈羽言一脚踹在了为首的男生肚子上，那个男生疼得弯下了腰。陈羽言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把那几个男生打倒在地。
那些男生爬起来，看着陈羽言，眼神里充满了忌惮。为首的男生放了句狠话：“陈羽言，你给我们等着！”然后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陈羽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依旧淡漠，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钱错跑了过去，对着陈羽言竖起了大拇指：“羽言，你也太厉害了吧！”
陈羽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衍站在原地，看着陈羽言，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清冷孤僻的陈羽言，竟然这么能打。
陈羽言的目光落在何衍身上，看到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眉头微微蹙了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句：“你没事吧？”
何衍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陈羽言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钱错走到何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怕，那些人就是纸老虎。羽言很厉害的，他们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何衍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有些后怕。他看着陈羽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何衍和钱错道别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他看着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有开心的，有紧张的，有害怕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想，或许，他的新生活，真的要开始了。
回到家的时候，伯母已经做好了晚饭。何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书。看到他回来，伯母立刻笑着说：“阿衍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何衍笑着应下，放下书包，去洗手。
饭桌上，伯母和何季不停地给他夹菜。何衍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伯母和何季的笑脸，心里暖暖的。
“对了，阿衍，”伯母突然开口，“下周末我们去公园野餐吧？你哥哥最近考试考得不错，就当是奖励他。”
“好啊！”何衍眼睛一亮，笑着说。
何季也笑着点头：“好啊，我去准备野餐垫和零食。”
晚饭过后，何衍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他拿出日记本，写下了今天的经历。
“今天是我来到育嘉中学的第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叫钱错的朋友，他很热情。还认识了一个叫陈羽言的同桌，他看起来很冷漠，却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帮了我。今天的糖醋排骨很好吃，伯母做的红烧肉也很好吃。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写完，他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温柔而宁静。
他想起了陈羽言，想起了他接住篮球的样子，想起了他打倒那些男生的样子，想起了他问自己“你没事吧”的样子。
何衍弯了弯嘴角。
或许，他的新同桌，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而那些关于青春，关于救赎，关于温暖的故事，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淤青褪去 阳光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