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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持续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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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红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啊?”耳边又响起瑞恶魔般的低语。
我被迫收起那些回忆的画面,无奈地解释。
“为什么这个红会出现呢,是因为当时人类世界正发生一场世界范围内的战争,导致主角们的世界秩序逐渐崩溃,所以出现些时空错乱什么的很常见啦。也就是说,在这里你甚至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对话。”
“那然后呢?”
“然后等战争结束,秩序就恢复了。”至于恢复中的种种,也不值一提了。
“然后呢?”
“你是然后怪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没有你那么老!!我只是个不知道多少代接班人而已,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瑞委屈巴巴地控诉。
“行吧行吧。”我拿起旁边的苏打水,又喝了一口。
“哦,对了,为什么茵要带上红啊?”瑞想忽然想起来他还要问什么了。
“还能因为什么,看好她啊。等到漏洞恢复就送她走。”
“那你快说秩序恢复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各回各家喽。”
“啊,就这样吗?”瑞没想到这么平淡。
“是啊,然后呢……”我拉长语调,故意搞成悬念的样子。
瑞果不其然又恢复了兴趣。
然后呢,然后好日子就到头了。
……
多加了一个人也并没有让我们的行程改变很大,只不过是将预先制定的计划前往的日子提前罢了。
雪山,多么神圣的地方,现在却迎来了三个各怀鬼胎的人。
“呼——”风刮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口就是一团白气,我决定先暂时不说话了,转过头打算去看看她们俩——算了,不看了,没心情。
我就这样沉默的走在了最前方,但这一路却并不沉默——珀音总是不安静的。
没过多久,我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了她们一眼。匆匆忙忙间,也没看清什么。只知道珀音发间的那抹挑染换成了雪山的白。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罗曼蒂克,匆匆地一瞥,感觉她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她一贯是这样。面对这次昭然若揭的旅行,她也配合得不得了。
羞愧的心情没持续多久,珀音的存在感和壮丽的自然景观就吸引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
关于这次的记忆,我记得不多,反正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天山脚底,虽然之前也来过一次——是的,我又来过,但还是要再一次感慨造物主的伟大。那鬼斧神工的几笔总是摄人心魄。
因为提前了日期,所以现在还只是春天。天山脚底下的草还未完全长出来,其实这草并不好看,活像被人薅秃了一样。
但随风摇曳的是鲜活的生命,翻过枯黄,下面是汹涌的嫩绿,在暗滋生长。卷起的尘烟没入了那极致的白。不多的颜色点缀在这里,就像是失灵的幽灵,终于魂归故里,又像是对一个英雄无声的悼念。
我想到了那场雨,也是这般宏伟。
山泉自石缝中渗出,汇成细流,叮叮咚咚地往下奔窜。山间的鸟雀鸣声清越,回荡于空谷之中。苍鹰盘旋于高空,双翅展开,一动不动,俨然是钉在蓝天上的一枚黑点。山脚下牧民驱赶羊群,羊叫声与鞭声相和,远远传来,竟与山景浑然一体。
沉迷于美色的我一不小心就落后了,视线往前走去,我追上也落单的珀音一起去追最前面的罗曼蒂克。
自从罗曼蒂克出现之后,我们之间就一直萦绕着某种尴尬的氛围,我有点苦恼要说些什么来让那一小段路不那么尴尬时,珀音仿佛知道我要干嘛一样,她也将头转了过来,然后我就看见她跑了——是的,她跑到前面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山风渐劲,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又吹过耳畔,我听见她说,“别看我,来追我!”
云拂过眼睛,我看见剥开碎发的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她的手臂挥动着,眼里却包含了太多情绪,我一时之间没有全部看懂,但我肯定这里面一定有期待,于是我顺从了她的期待,我跑向了她。
追上珀音的时候,离罗曼蒂克也不远了。再跑上几步,我们仨终于走在一起了。
后面我们就相互搀扶着爬上了雪山,珀音和罗曼蒂克常常步频同步,甚至动作也如出一辙。最后她们同时躺在了雪地上。
静静看着她们的动作,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坐在了雪地上。我环住双脚看向天空,不知思考些什么。此刻世界又陷入静谧,只有雪擦过树梢的沙沙声。
过了良久,屁股坐湿了。我缓缓移向珀音。
阳光照耀在她们脸上,给她们染上柔和的色彩,在光的折射下,她们的面容竟奇异的相似。
衣料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厚重的雪面上留下脚印,过后残碎的事物又恢复原样。我来到了珀音的身旁,脑海里已经成型的想法拉扯着我的灵魂,我感受到刻骨的冷。
珀音还闭着眼,宛如一个睡美人,而我是王子还是巫婆呢?接下来是恋人絮语,还是临行密语?
我凑近她,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这一刻,我们都孤立了罗曼蒂克。
“你知道吗,罗曼蒂克很像你?”做好了无人回应的准备,我接着说,讲述着我与罗曼蒂克的相遇。
我第一次看到罗曼蒂克的时候是在一个充斥着黑色的地方,那里从早到晚都是黑的,人们根本分辨不清什么时候是黑夜还是白天。但罗曼蒂克却告诉我,我来的那天是白天,她看到了蓝天,可我满目都是黑。她让我看向某处,我惊讶地发现那里确实比周围亮堂一些,不是混沌的黑,而是黑夜的黑,这让人忽然充满了盼头。
再一睁眼,白色的云在纺,于是我对她说,你想去那里吗?我带你去吧。但最终我也没能实现我的诺言。
她看见了光,我却没能带她走近它。在那最后一步,我们走散了。
“这……好像过去很久了。”
每当想起时,她颤抖的手指,声音里的温度,眼里的火光都让我的喉咙发紧。
雪花融化成水滴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我看见珀音正注视着我,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吐露的只有嗯的一声。
“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吗?”还是“嗯”。我转过身,投向沉默。
意料之外的,珀音开口了。“这次结束,她会离开的。”
珀音的睫毛突然结满霜粒,像被撒了一把碎钻,稍后又随着呼出的白雾化成了冰晶,它们坠落在罗曼蒂克的影子里,那团凹陷的雪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下面就是星空。
我又转了回来,这次她的眼里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她不会听到吗?”我明知故问。
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染上笑意,她轻柔地回答:“她睡了。”
回去之后没多久罗曼蒂克果然走了,走之前她私下约我在咖啡馆里见了一面。
“我马上就要走了。”罗曼蒂克单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嗯,我知道。”我莫名有种我是个负心汉的错觉,略有些心虚地简单应道。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她还是那般看着我。
“对不起。”几乎没怎么犹豫,我脱口而出。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原因,”罗曼蒂克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
“倒是我要跟你说声抱歉,这些天叨扰你们了。”
“你更不用跟我道歉了,这更不是你的原因,我知道——”
“我变得很不一样了。”罗曼蒂克忽然打断我的话。
“你一直都是你。”我很坚定地望着罗曼蒂克。
随后我们相视一笑。
结完账我们从咖啡馆里出来后,漫无目的地沿着这条道路往前走,一路从正午走向落日。
在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家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走近一看,果不其然是珀音。罗曼蒂克毫无心理压力地打了声招呼。
珀音也很自然地挥挥手,然后手一转把我扯到她身旁。
“我就不进去了。”
“知道了,你该走了。”珀音冷漠地催促。
罗曼蒂克没有在意珀音的无礼,反而高昂地说:
“看到你们,我很高兴——未来真是充满希望啊!”
这是她转身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手抱着不知从哪里变来的花,另一只手作着最后的告别,脸上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一切坚冰。
我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高兴过后,又升起淡淡的忧愁。
“这会影响你吗?你会有事吗?”我突兀地开口。
“我怎么会有事呢?”珀音带着她惯有的腔调,漫不经心地笑着。说话的时候手也不闲着,在我的肩头一圈圈地打转。
我没管她,纵容着她的行为,像是用这样直接的身体触碰来为自己求心安。直到夜色渐深,凉意蔓延上小腿,我们才进到房间。
本以为这次可以好好休息几天,结果人们又要举办宴会了。珀音表示也很烦。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也不觉得奇怪了——她压根就不喜欢穿梭于人群,可她身不由己。
但该去还是要去,等了几天后,我们又站在了宴会厅中,唯一的区别是从前她总站在形形色色的诗人旁边,而这次我们站在一起。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珀音又回到了她原先应该所在的位置。
我只好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如我所料,这次宴会真是异常无聊且沉闷。
空气里香槟与香水的气味,混进了一丝金属被缓慢锈蚀的腥甜,味道不大却也足够显眼。
醉生者仍醉倒于享乐,但他们的笑声开始拖曳着黏稠的、黑色的尾音,像坏掉的老唱片。酒杯中的冰块以违反物理的速度融化、沸腾、再凝固,循环往复。
而那些半醒者——他们脸上的讨好早已被榨干,只剩下骨骼般坚硬的谄媚。他们像潮水一样在人群中奔窜,抓住每一个看似稳固的衣角或酒杯,话语像失控的弹幕:“带上我吧!”他们的眼睛不再是窗户,而是被凿开的小洞,里面是翻滚的、即将决堤的恐慌。
这时,醉生者中的一位,终于对纠缠不休的半醒者挥了挥手。他的动作优雅依旧,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窖传来:
“嗯,嗯,会的。”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拥抱身旁虚无的“梦死”,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并不存在的灰尘。
整个大厅,就在这种精致、体面、而又彻底疯狂的秩序中,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滑向那个连名字都开始崩解的深渊。
我知道那一天快要来了,害怕的情绪再压抑不住,情绪的汹涌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珀音。
我连忙在人群中寻觅起珀音,可满目皆是荒唐。心中的郁结顿生,就当我要推开大厅的门去外面看看时,一只手拉住了我。
珀音以一种轻柔却又不可抗拒的力度,拉着我转身来到阳台,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她明知故问。
“是。”我点了点头,她松开手,坐在阳台的栏杆上,用手托着脸叹了口气,我这才得以好好看她。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现在打扮不再像平常她在宴会上的样子,这更像我们相处时她的打扮,脱去浮华雕饰后,露出最真实的内里。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她开口。
“世界在崩塌。”
“嗯。”
“那你呢?”罗曼蒂克在混乱中来到了这里,但她仍可以回到过去,那你呢?这话不敢问出口,我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恐惧会把我淹没。
“我会回来的。”这句话很轻,而珀音整个人也像是纸片一样,也很轻,就好像下一秒就要飘走。
余光中,她跳下了栏杆,朝我这边走来,我又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睛,那真是一双奇妙至极的眼睛,我被它蛊惑了。
转眼间,我们的距离就只剩下一寸不到,我应该拒绝她的,我应该拒绝她吗?我吻住了她。
她抓住我的衣袖,装作恶狠狠地说,“记住了,你还没有带我去看过草原呢。”
我反手抱紧了她,笑着说知道了,并在她手上戴上了一串藏青色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