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四脚书橱

6、DNA 06

　　晨光熹微，B城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九点整，Lion应约准时到达B城的中等学校做一个科普讲座，校长Zebra女士热情地陪同Lion参观校园。校园里到处都是孩子们追逐嬉闹的身影，朝气蓬勃，院子内的建筑周围遍植草木，郁郁葱葱，Zebra女士不无自豪地说：“怎么样，Lion，这么多年都不回学校来转转，只知道窝在研究所里摆弄你那些学问，学校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了吧？”

　　Lion笑了笑，望着不再熟悉的景色，“是啊，自从毕业后好多年都没回来好好看看了，变化真是不小，孩子们多起来了，教室增加了，植被也丰富了，但是，没变的是我们Zebra女士，依旧那么可爱。”
　　就算是年过半百性格爽朗的Zebra被Lion带着笑容地当面夸奖，也觉得有些赧然，轻咳一下，指着不远处的葱茏一片的几棵柽柳，“还记得不，当年，你、Fish、Tiger还有Wolf，四个小家伙半夜起来偷偷摸摸地栽树苗，现在那些树苗也都长大了。”

　　Lion笑着叹口气，“怎么会不记得呢？树苗还是我从爸爸那里偷来的呢……Zebra校长，你又在揭我的短了，那时候我可是被爸爸罚站整整一个晚上啊。”
　　“是啊，你们四个小家伙满脸是泥，个个都梗着脖子、瞪着眼睛质问你爸爸，为什么只分给学校几十棵小树苗？还嚷嚷着我们也需要绿色。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家伙。”Zebra目光悠远，回忆着经年趣事，连眼角都带着微笑，“唉，现在你们都不乖了，一个个都不来看望我，还要我巴巴地央求你回来。”

　　Lion见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又开始责怪自己，马上堆出大大的笑脸，“怎么会，这些年一直都挂念着您的，也一直想回来探望您。唉，可惜自从进了研究所就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忙也忙不完，总也抽不出空来。”
　　“看来你还要感谢我邀请你来做讲座呢。刚见到你，真吓了我一跳，板着个脸，弓着个腰，一脸沧桑，完全找不到小时候那副活泼的模样了，其实哪里又有那么多事情可以烦心呢。现在跟孩子们多相处一下，也觉得自己变得有生气了吧？”Lion深吸一口气，努力汲取身边无忧无虑的欢乐气息，“Zebra校长，咱们再聊下去，我可就没时间给孩子们做讲座了哟，时间有限呐。”
　　听出Lion的无奈，Zebra招呼大家一起前往报告厅，“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忙人，这边走。”

　　小小的报告厅里坐满了兴趣盎然的孩子们，一个个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奇地望着这位B城学术界新生派的领军人物。
　　孩子们求知若渴的清澈目光竟然让见过不少大阵势的Lion有些不好意思，“哦……那个，今天我给大家讲解一下DNA的基本结构。”Lion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举起手中的白板笔向孩子们示意，“啊，终于找到了，”然后背过身去刷刷地写下DNA几个字母。

　　“众所周知，DNA是双链结构的大分子物质。每条链都是由A、T、G、C这四种碱基组成的，而碱基又按照一定规律进行排列组合，当然这只是DNA的一级结构，一条很长的链，但很简单，就像这样。”Lion信手写下一长串的碱基，“而反向平行的双链之间的稳定结构则是由A和T，G和C相互配对结合来维持的，双链就像拉链一样，被碱基与碱基紧紧地咬合在一起，然后缠绕着一根轴线形成螺旋状，把不愿暴露在外的碱基深深的埋在螺旋内部。这种螺旋是极为精细的，每个螺旋之间的距离也是固定的。”

　　Lion信手拈来几个模式图，讲解道：“我们几乎每个细胞里都有着46条这样的DNA长链，如果合并起来，大概有三英尺那么长，但是大家都知道，细胞我们用肉眼根本看不见。”略显夸张的手势立刻吸引了孩子们的眼球，“那么如此庞大的DNA是如何装进细胞里的呢？这就要涉及到染色体的包装。”
　　刚才还有些紧绷的Lion已然进入状态，侃侃而谈，Zebra面露赞赏，颇有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DNA链就像长长的绳子一段一段地缠在蛋白质珠子上，一圈又一圈，哦，就和一条项链一样，这种结构被称为核小体，而DNA的长度因此被压缩了7倍。这条做工别致的项链也会像DNA一般绕着轴线形成螺线管状，大小变为原来的1/6，接着螺线管再缠绕形成超级螺线管，缩小40倍，最后超级螺线管会和一些蛋白质共同构成我们细胞中某些周期可见的染色体，又被压缩了5倍。那么大家来算一算，DNA到底被压缩了多少倍，才能钻进我们直径仅有几十微米的细胞中呢？”
　　底下的孩子们惊讶地报出一个数字，“8400！”
　　“对的，就是8400。DNA被整整压缩了8400倍，然而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一团，就是我们生命的基础……”

　　大家兴致正浓，学校的□□急匆匆地跑进来，凑近Zebra轻声耳语，Zebra点点头，“去告诉他吧，也许研究所里有什么急事找他。”
　　□□一边向Lion挥手，一边小跑到讲台上，“Lion先生，值班室有您的电话。”

　　“喔，我知道了，谢谢。”Lion放下手中的白板笔，“孩子们，我们先休息一下，稍后继续。”
　　“喂，您好……喔，Deer主席……这个是要经过评审团审核的……就算是评审团没有意见，研究所也不能随便……可是……好吧，我知道了，就这样。”Lion挂断通讯器，对身旁一同前来的□□说：“麻烦您了，我们一起回会场吧。”

　　自从Lion接到电话后，眉宇间就挂着浓重的不愉之色，虽然讲座中仍然是妙语横生，但是脸上再也没展现出惬意的笑容。
　　看着Lion长大的Zebra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异常，讲座结束后，便特意留下来帮Lion整理讲稿，“怎么接了个电话就这么愁眉不展的？出什么大事了？”Lion在桌上把讲稿一一理顺，“也没什么，就是Deer主席要安排他儿子到研究所工作。”

　　“喔”，Zebra了然，“就是那个身体不好的小Deer吧，那又有什么呢？”
　　“是小Deer。校长，进入研究所是要经过研究所和评审团共同审核的，虽然研究所里暂时是我在负责人事问题，但是只我一个人点头这种事情是不作数的，Deer主席一发话就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来了，评审团竟然完全没有干涉这件事。还全体通过？！再说，小Deer一向羸弱，而且还……就算是真的喜欢搞研究，我还真怕他胜任不了研究所的工作。”对着关系亲密的长辈，Lion倒像是个喜欢告状的小孩子，噼里啪啦地把不满倒了出来。

　　“Lion，你认为具备哪些条件的人才能够做科研呢？”Zebra循循善诱。
　　“至少要懂得相关的知识、技术，要有想法以及动手能力……还要有热情，无非就是这些吧。”
　　Zebra拉着Lion一起坐下，“Lion，你恰恰把最重要的一点放在了最后。知识、技术，这些是可以后天学习的，想法则和你的阅历有关，至于动手能力，更是可以通过团队合作来实现。最关键的是要有热情，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工作，那种持久不灭的热情都是难能可贵的，毕竟大多数时间我们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平淡乏味的，若是这种热情之火熄灭了，那么我们就失去了再向前走的动力。”

　　Zebra瞄一下Lion的表情，发现他正经八本地在听，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接着说：“其实Deer那孩子在这方面已经下了很多功夫了，而且也不止一次申请到研究所工作，评审团每次都驳回。Deer年纪也大了，只这么一个孩子，他也希望能够给小Deer的生活提供一份保障，这次必定是舍掉了老脸才打电话来求你的。评审团的老家伙们也是看在人情的份上才同意的。所以，Lion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而不要将他全盘否定。”
　　Lion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浮现出些许疲惫，但是对小Deer这件事已然释怀 ，“呵，有时候真的会感觉生活缺少波澜，只觉得累得要命，难倒真的是因为丢失了热情？难得小Deer的这种执着，Zebra校长，我会考虑给小Deer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Zebra拍拍Lion的手背，“Lion，生活有的时候也蛮简单的。虽然我不是很懂你的研究，但是我想是不是你把自己弄得太复杂了，大家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对你的要求可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你这么的疲倦，我看得都心疼啊。”
　　Lion没有答话，而是望着窗外嬉戏的孩子们一阵失神。

　　“校长，我要回研究所了，我们下次再见。”Lion向Zebra告别。
　　Zebra依依不舍，叮嘱道：“好的，再见。下次要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做些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