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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NA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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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存的手杖被塞进张拓手里,两人手挽手相伴前行。出乎小心翼翼的两人意料之外,一路上居然再没有遇到其他野狗。
月亮隐进云层,点点灯光却冲破无尽黑暗跃然眼前,喜悦兜头砸得两人心花怒放。那座亮着明灯仿佛城堡的建筑被宽达数十米的平坦的空旷地带与周围隔离开来,如同大海里飘摇的孤岛。
然而,一群同样兴奋得低吼的野狗幽灵一般出现在两人身后,俨然形成包抄之势。
“跑啊!快跑啊……”罗峻嘶吼着。
明明已经奋力奔跑,心脏的狂跳都清晰地反映在耳畔,但是四肢矫健的野狗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几次窜跳离两人就仅有一步之遥。无论怎样拼命地迈开双腿,那座救命的城堡都遥不可及。
原本挽在一起的两只手松开了,手杖也埋没在烟尘里,余光中野狗尖利的爪子划过一道寒光,罗峻顺势扑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野狗攻击,裤管撕掉半幅,露出白嫩的大腿。还未站稳,便被腾空跃起的野狗遮住视线,罗峻下意识的将右前臂横在胸前格挡——咔嚓——“断了……”,才闪过这个念头,罗峻已被压倒。
野狗在不停扭动的罗峻身上寻找合适的下口之处,贪婪而腥臭的口水一丝一丝地滴在他的胸前和脸上,而后野狗仰天长嚎,利齿即将落下。
罗峻此时脑中一片澄明,听不到张拓撕心裂肺的悲鸣,看不见盏盏明亮的希望之灯,不再疼痛,不再害怕,甚至还有缕缕庆幸——一切痛苦都将就此终结,“是了,之前的种种磨难其实都是为了这一口做准备……”
罗峻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两人不曾留意的时间里,由城堡而来的几个身影已然近在眼前。
就在野狗要咬断罗峻喉管的刹那,一个身穿制服的人用手中的电棍击中它的前肢,幽蓝的光芒顿时把健壮的野狗掀翻在地。
另一只狡猾的野狗还不死心,身体伏低偷偷地向前跨步。
“打死它!打死它!”张拓抱着脸色青白的罗峻目眦尽裂,高声怒喊。
穿制服的人不理会张拓的激动,自顾挥动电棍试图喝退野狗,却没有奏效,接着竟然龇出自己白森森既尖又长的牙齿,怒气冲冲地摆出要打架的架势。
奇异的景象让张拓的怒骂噎在嘴里——那些身着制服的人嘴巴微微前凸,含着一口利齿,除了死气沉沉的眼神整体轮廓竟与狼有几分相仿。
狼人们没有上前救助受伤的两人,而是齐刷刷地杵在那里,机械地重复几个单词。
张拓虽然对狼人同样抱有深深的敌意,但是比起野狗,趋利避害,他宁愿相信眼前与人类更为相近的陌生生物,凝神仔细辨别狼人们古怪的发音,“哎,英语?ID卡?”
罗峻疼得冷汗直流,雾蒙蒙的眼神开始涣散,张拓搂紧他,比划着向狼人们解释,“对不起,我们没有ID卡,请快救救他!”
狼人们对恳切的求救充耳不闻,仍是执意要求两人提供ID卡。双方僵持不下,张拓先是火冒三丈再是苦苦哀求,都未曾打动狼人半分。
最后,狼人们似乎收到什么指令,不再索要ID卡,还主动帮忙拖起已经昏迷的罗峻整齐划一地走向不远处的城堡。
张拓没有选择,只能跟上狼人。他心疼地用手抹去罗峻头上的汗水,狠狠咽下几口唾液,努力克服恐惧,鼓起勇气跟狼人们搭讪。
“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这里的保安人员吗?”
“我们要去那个……城堡吗?”
“……”
狼人三缄其口,脚下却片刻不停歇,疑惧万分的张拓稍稍转个角度,用半面身子遮住罗峻,提防着旁边不知目的的狼人。
一干人等终于踏进堡垒内,警觉的张拓更是紧紧地攥住罗峻的手。数个医生模样的人围上前来一边为罗峻做出诊断,一边念叨着“骨折”、“脱水”、“昏迷”并合力将他抬上病床。张拓抬头瞟一眼忙碌的医护人员,又看看意识不清、亟待治疗的罗峻,不得已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
痴痴地望着远去的罗峻,始终保持警惕的张拓暗自好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妄想做困兽之斗……”然后浑身气力像突然间被全部抽走,软软地向后倒去。
做过酒精消毒和简易包扎后,拒绝使用其他药品的张拓萎靡地窝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眼前出现一块餐盘,里面摆放着渴望已久的水和食物,张拓接过餐盘,礼貌地道谢。一杯水拿起又放下,几次凑近唇边,最终重重地放回原处,张拓尽力忽视那杯水的存在,打起精神观察来来往往和自己无甚差异的人,希望从中找出些端倪。
“你好,请问……”张拓嘶哑着声音,接连尝试向附近的护士探听消息,然而那些机器人似的工作人员一个个视他于不见,翩然而过,漆黑的瞳仁中根本没有映出影子,甚至都不像是智慧型生物。原本准备好用来套话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全力一击就像打在棉花包上,沮丧的张拓放弃所有无谓的举动,无意识地搓弄手上的每一个骨节。
“您好,请跟我去做登记。”一位小姐面无表情地说。
张拓有气无力地指着手术室,“我朋友在做手术……”又愕然住口,那位小姐暗色的眸子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浮现出一丝光影。张拓万般无奈,只好跟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坐在指定的座位上。
罗峻躺在手术台上略略清醒,迷离的双眼隐约看到攒动的人影,腋窝下一点刺痛,液体缓缓推入腋鞘内,“张拓……”罗峻喃喃自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姓名?”办公桌后面容严肃的男人冷冰冰地问道。
张拓对面前的男人压根没抱有“他是智慧生物”的念头,例行公事般回答,“张拓。”
男人将信息输入计算机,接着提问,“年龄?”
“28。”
“诞生日?”
“诞生日”这个问法令张拓颇感疑惑,但仍回答:“1981年6月15日。”
男人显然十分困惑,他先是惊讶地抬头看看张拓,然后重复道:“1981年?”
张拓发觉男人表情的变化,虽然觉察到有些地方不对头,但是疲惫弱化了他的思考能力,条件反射地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
手术室里人影的动作更加剧烈,声音愈加嘈杂,罗峻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飘飘的如同浮于空气中一般,头脑中滚动着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长着狼面人身的怪物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人类,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罗峻不禁失笑,自己正在看科幻片?
“恶性高热,难道是药物过敏?迅速降温!”手术室里又是一阵躁动,酒精、冰排、冰毯一一上阵。
“心律失常,血压下降,脉搏减弱!”
“病人休克……”
“平衡液!”大量冷冻的平衡液源源不断地输入罗峻的静脉中。
手术台上,罗峻肌肉僵直,身体直挺挺的还不断挣动,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罗峻的意识反而清晰起来。
“爸爸……”
爸爸青筋暴突的双手拨开漫天血红色的雾气,苍老的面孔一点一点浮现眼前,罗峻刚想上前握住爸爸的手,倏然间,爸爸的身影被张拓气急败坏的脸庞所取代,他的嘴张张合合,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而后横冲直撞的野狗又窜过来叼走了张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停留在未知的黑暗世界里……
办公室中,男人的神情让张拓后悔不迭,不断反省自己——到底哪句话不该说?不过既然已经失掉先机,就只能尽量想办法扭转局势。他两手扣住凳子板不停地摩娑,大脑里飞速地斟酌各种想法。
张拓不等男人再次发问,大喝,“你到底是什么人!”
冷漠的男人不为所动,“要想在这里生存,请认真回答问题。”
身形暴动,张拓手中攥着一根方才意外地从凳子底下摸到的电棍,抵住男人脖子将之堵在座椅和办公桌中间,凶神恶煞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审时度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遭,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告诉你便是,这里是亚丁湾。”
“亚丁湾……索马里!”
“是的,是的……”
电棍更加用力地勒住男人的脖子,“这城堡是用来做什么的?”
“咳……咳,是一座实验室,就是……”
“就是什么?”
男人为难地回答,“不要说是我讲的……就是,研究狼人的……”
张拓一脸错愕,“狼人……那为什么要抓我们进来?
“我们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们两人,以为是走失的……实验体,所以就把你们带回来……重新登记。”男人瑟缩着身体,弯着腰,一副快要瘫倒的模样。
张拓慌忙张望四周,“这里有没有监视器?”
办公室里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滴滴”声,男人瞥了一眼通讯器祈求道,“通讯器响了,要快点接起来,不然会被怀疑……”
“这里到底有没有监视器?”张拓继续追问。
“没有,这里没有,实验体通常没有自己的意识,不需要监视。”男人爆豆子似的吐出一连串答案。
“可以接起来吗?我保证什么都不说,真的……”
张拓权衡片刻,不准备为难畏畏缩缩的男人,示意他接起来。
手触到通讯器的瞬间又缩回来,“通讯器是可视的,您能不能坐在椅子上,我……我挡住您,”男人哆哆嗦嗦地哀求,“求求您,不能让别人看到,否则……否则……”
张拓不疑有他,配合地坐在男人刚才的位置上,但依旧将电棍放在男人腰间。
轻敲桌上的按钮,男人回头对被锁在椅子上怒吼的张拓轻蔑一笑,信手在停止了鸣叫的通讯设备上输入一个号码,按下通话键。
男人轻快的语调中透露着诙谐,“Lion,好像捡到不错的东西呢。”
“那两个避难者?”通讯器中传出低沉的答话。
“居然让你猜到了。”男子换个姿势靠在墙上。
通讯设备上的红色指示灯再次亮起,“即便他们没有ID卡算是个意外,但是我刚才收到通知,正在抢救一个对麻醉剂过敏的避难者,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的来历了。Fish,什么情况?”
被称为Fish的男子嘴角上浮起戏谑的微笑,“我正在给另外一个做登记,他的诞生日竟然在1981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