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DNA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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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峻半蹲在床边，合上张拓不能瞑目的双眼，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血污，隔着防护手套的手指并不灵活，粘稠的血液把张拓本就脏兮兮的脸弄得更是惨不忍睹，罗峻却独自沉浸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中，一下又一下。
一直呆在门外的Tiger听见仪器的鸣叫，立刻跑到罗峻身边扶着他的肩膀，“罗峻，好了，剩下的交给医生吧。”
“放开！”罗峻冷冷地说，手仍是抚摸着张拓毫无生气的脸颊，像是对待上好瓷器那般温柔和怜惜。
Tiger一把将罗峻拉起，驾着他一只胳膊就往外拽。罗峻回头恶狠狠地盯着Tiger，呼吸器下则是一张泪水滂沱的面孔，而后猛地抽出被拉住的胳膊，Tiger猝不及防身子歪了一下，却又马上拉住罗峻的手腕，“罗峻，节哀。”
“我说，放开！”罗峻甩开Tiger的手，两手并用在Tiger胸前狠命一推，Tiger站立不稳，连退数步，最后撞翻了搁置医疗器械的小推车摔了个结结实实。Tiger坐在一堆器械里，震惊地看着罗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矮小、瘦弱的罗峻能把自己撂倒。
罗峻跪在床边，拉起张拓的一只手隔着呼吸器放在唇边轻吻，“张拓，想不想我来陪你？”然后惨淡一笑，“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说完就俯身在张拓唇边，手却已经移到系在后脑勺的呼吸器的带子上。
“罗峻！你疯了！”Lion顶着一头还滴着水的金发飞一般奔进病房，双手勒住罗峻的腰将他高高抱起。
罗峻一边捶打缠在腰上的胳膊，一边哭喊：“放开我！……”
有点抱不住怀里不断挣动的罗峻，Lion冲着刚站起身来的Tiger急吼吼地嚷道： “Tiger，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Tiger闻声立即跳过来抱紧罗峻的双腿，两个人就一个搂腰一个抱腿把罗峻抬出了病房。罗峻艰难地扭动着身体，一只手伸向床上的张拓不断抓挠着，“张拓……啊……张拓……”
被Lion和Tiger押着消了毒、换掉防护服，期间又被强行打了一针安定，挣扎不休的罗峻终于白眼一翻，软绵绵的像根面条似的倒在了Lion怀里。
再次恢复神志已经是第二天了，罗峻不哭不闹，平静的可怕，只瞪着一双手愣怔出神，张拓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罗峻轻轻地搓弄指尖，好像还能感受到那种隔着防护手套也无法忽略掉的血液的粘腻感，可是空荡荡的手中却再也无法捕捉到张拓一丝一毫的温暖气息，那个孤寂的异世灵魂便随着风雨消散不见了。
前几天还听Deer提起，张拓病情好转，思想上似乎也想通了，甚至肯离开房间坐在那愚蠢无比的旋转椅上测定前庭功能的稳定性，可如今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结局？张拓怎么可能逃出那间防守严密的牢房？怎么可能避开那个精明如鬼的Wolf？他们到底在张拓身上使了什么恶毒法子，才会让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张拓，我错了，不该相信他们，害得你殒命于此。
如果说《White日记》无情的揭露让罗峻丰富多彩的世界变得家徒四壁，那么张拓的死则把罗峻仅存的房子也通通强拆了。害怕兽人知晓自己工作的秘密，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为了拯救陷入精神绝境的张拓，一反生物趋利避害的天性，主动接近Tiger，聊民生、谈制度、论改革、议古今……把禽兽当朋友，看不到自己的幼稚无知，看不到他人的包藏祸心，可笑，可笑，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并不明亮的光束也让罗峻觉得异常刺眼，他稍稍挡住眼睛，拭去眼角的泪水。“罗峻，张拓死于‘埃斯病毒’，虽然从发现他出逃到找到他不超过5个小时，但是‘埃斯病毒’远比我们想象中发作得要快。我们即时进行了抢救，可惜的是张拓最终还是死于多种器官衰竭。”Lion郑重地交代清楚张拓的死因，然后站起身来深深鞠躬，久久不曾起身，“罗峻，对不起，我们没有看顾好他。”
罗峻不悲不喜地望着Lion，面容僵硬。“罗峻，虽然我不熟识张拓，但是我也能理解你的悲伤，即便我不如你的那般深刻，可是我知道你……罗峻……想哭就哭出来吧。”
“说完了吗？”罗峻轻笑一声，“这回换我来说，我曾经参加过人兽混合胚胎的研究，从胚胎细胞注入到体外培养，再到药物实验，这些我都做过。你们杀了我吧。
”
“罗峻，”Lion惊讶地喊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遍。”罗峻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Lion金色的眼睛，“我说，我做过你们兽人最最憎恨的人兽混合胚胎，不止如此，人造新生命我也尝试过，什么细菌啊、真菌啊都试过。怎么样，像杀死张拓那样也杀了我吧？”
看着罗峻刻意伸长的脖颈，Lion的眉毛打成了死结、金色的眸子里全然是不可思议，“我们怎么会杀死张拓？罗峻，你怎么会这么想？”
罗峻对Lion的大声责问嗤之以鼻，“难道不是吗？就凭张拓一个人，他能离开那铜墙铁壁一般的牢房？”
“我有证据，等着，拿给你看！” Lion边说边转身开门。一小会儿，Lion便噼里啪啦地跑进来，把一个自封袋摔在罗峻身边，“你自己看，这是从张拓身上找到的。”
自封袋里是一枚哨子，就和Deer那枚一模一样的哨子。罗峻不屑地捏起自封袋，自嘲道：“随便找一个哨子，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活体实验还是很有意思吧，怎么，做好实验记录没有啊？”
Lion恼怒地指着罗峻，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他……”
稍晚一些时候，怒气冲天甩门而去的Lion又抱着一台电脑来找罗峻，“哨子可以作假，但是录像是做不了假的。这是红外线摄像头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一个人影有时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壁急速前行，有时趴在地上匍匐先进，有时猫着腰躲在垃圾桶后面，那人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最终选定一处低矮的围墙，踩在垃圾桶上手脚并用越墙而逃，虽然那人带着帽子遮住了大半脸孔，但是罗峻还是一眼就认出呼吸器下的那副容颜，“张拓！”
“是的，就是张拓。”Lion将画面定格，并不断放大，“看，张拓的身后。”
罗峻定睛一看，“那是什么？他背着什么？”
Lion指着张拓身后鼓起的那块，“还记得跟你说过张拓储存食物的事情吧？你去看望他的时候也见到床底下那些食物了吧？他背的就是那些食物团子还有水。”
事实胜于雄辩，Lion不再乘胜追击，默不作声地等着罗峻的反应。
罗峻近乎贪婪地盯着画面上的那个身影，好半天才虚弱地吐出一句话，“那么，那枚哨子是谁的？”
Lion不期然地对上罗峻漆黑的瞳仁，迅速转过脸去，弱声道：“是Deer的。”
“我想见见Deer，当面问个清楚，可不可以？”罗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完整句话。
“好。”Lion无法拒绝这样凝重的罗峻。
Deer一双明媚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晶莹的泪水仍是滴滴嗒嗒地往下掉。罗峻却不再觉得这样的Deer让人心疼，咬着牙问：“张拓身上的哨子是你的？”
Deer不敢抬头，闷声回答，“嗯，是……是我的。”
拳头捏得喀喀作响，“你的哨子为什么会在张拓手上？”
“我……我，不知道，哨子……哨子，不见了。”Deer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你去过哪里？把哨子丢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
罗峻暴怒，霍地一下站起来，隔着桌子就要去揪Deer的衣领，好在Lion眼疾手快，把罗峻按在座位上。罗峻怎么也够不到Deer，就带着哭腔连声怒喝：“你怎么就不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
Deer还是只一个劲儿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哨子就是丢了……”
Lion已经问过Deer许多次，一直问不出答案，见罗峻同样也是在做无用功，便扳住泣不成声的罗峻的肩膀，“罗峻，走吧。”
看着只剩下一条影子的罗峻，Deer哭得肝肠寸断，“对不起，罗峻，对不起，张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DNA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