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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吻 ...

  •   我清咳两声,在心里默念我是正经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把目光从容珀腹部挪开,“但我二十九了。”
      “什么?”
      “女人过了一十九,就是九十一,而我二十九,我满足不了你,不如你去看看别人?”
      容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手痒痒,很想动手打他。
      “你笑什么?”
      “你真的很风趣。”
      “……”

      如果此刻容珀的管家出现在这里,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说出那句霸总小说里的经典台词:“少爷好久没这么笑了。”
      不过鉴于容珀这样笑了两次,他应该不是好久不笑的人设。
      所以他的管家看到,大概只会担忧:“少爷好像更傻了。”

      容珀终于笑完了,他靠过来,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
      我往边上挪了挪:“哪里不一样?性别不一样?”
      他摇摇头,继续往我这边靠:“性别当然不一样,不过我想说的是——女人呢,是酒,越老越醇;男人嘛,是刀,越用越钝。所以你跟我,一个醇,一个不钝,绝配!”

      原来如此。
      我点头,“那你该去找九十二的啊,够老,够醇,够适合你,绝配!”
      容珀噎住,我往后退。
      “而我呢,我得去找一十九的,够小,一点儿不钝,那才适合我,那才和我绝配!”
      容珀看着我,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我不会再给他张嘴的机会,我一个转身——

      嘶!
      我的鼻子!
      该死的容珀,后面是墙不早说!
      但这个墙,好像哪里不对——有温度,还会跳,还有香味,唔,还有股膏药味……
      哦,是一个人。
      嗯,还是一个熟人。
      那么,我有个问题。
      边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我跟容珀的那堆垃圾话,他又听到了多少呢?

      我揉着鼻子,还在想呢,边尚一个伸手,把我揽进他怀里。
      他的气场瞬间铺开——如果有的话——反正以他为中心的气压是低了好几度,莫名渗人。
      我听见边尚冷得不能再冷的语气,嗓音压得那叫一个低:“你怎么来了?”
      这话……
      应该不是问我。

      我看向对面,容珀脸上的闲适消失了,一副进入战斗模式的样子。他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地反击:“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当然能来,而你——”
      边尚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听到一声嗤笑,很轻,很短,但我肯定没有听错。
      我看了眼边尚,他眼帘垂下,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睫毛。
      该说不说,这家伙,睫毛还挺长的。
      耳边传来容珀气急败坏的跳脚:“边尚!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你笑了是不是?你凭什么笑!……”

      边尚恍若未闻,视线一转,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立马扯出一个笑脸。
      他愣了一下,目光很快从我脸上滑走。
      “晚宴快开始了,我的女伴,还是待在我身边的好。”
      “好的呢,边总!”

      我挽上边尚的手臂,一旁容珀的质问陡然一转:“边尚,你不会又在玩你那套吧?
      “这几年你在文都照着那个人的样子可没少找,怎么,刚到临海,又找到一个?
      “怪不得都夸你呢,雷霆手段是吧?啧!如果是这种手段,那我确实学不来……”
      边尚脚步一滞,我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怒火,正逐渐蔓延……
      希望不要蔓延到我。

      我暗自祈祷,又忍不住想让容珀多说点。
      比如,没少找是找了多少?这个找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个找吧?难道这些年边尚十分热衷于收集“礼暮云”周边?
      嘶,这是什么“莞莞类卿”文学。
      我摇摇头,懒得再想,还是打起来吧——打起来!打起来!男人就要打起来!

      容珀没让我失望,他继续挑衅:“当然,你这次找的这个,很像……”
      他的话没说完。
      边尚转身,目光缓缓地、定定地落在容珀脸上。那一瞬间,容珀脸上肆意的笑容僵了僵。
      “说完了?”
      边尚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细碎的议论都为之一静。他挥手招来侍者:“去告诉项总,他外甥喝多了,需要休息。”

      说完,边尚没有再看容珀。他利落转身,手臂微微抬起,给了我一个不容置疑的示意。
      我立即挽上。
      身后没有再传来容珀的声音,除了一声充满愤懑的闷哼。

      边尚的步伐稳健而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越从容,我越心里打鼓——他应该不会找我算账吧?他都找容珀算过了,应该不能再找我了吧?
      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我又没有惹他,我也没有挑衅他,我从头到尾,都很配合他啊!
      想到这儿,我心稳了。
      我微笑抬眼,我傻了——不是说晚宴要开始了吗?为什么带我来的不是餐桌,而是露台!
      大夏天的,晚上,露台!

      我抱住胳膊。
      好狠毒的心,居然要拿我喂蚊子!
      就算我说我要找十九的怎么了?合同又没规定我不能找,我只是陪同参加宴会的助理啊助理!
      我很想摇醒自到了露台就沉默不语抬头望月的边尚。
      但他脸太臭,我没敢。
      算了,还是让他沉默吧。

      夏夜的晚风自带热潮,我走到栏杆前,望向远处。
      远处的城市霓虹一片,光与光之间失去界限,融为斑斓的、模糊的幻影。露台隔绝人声,花影簇簇,拥出一盏昏黄的灯。
      它们都离天太远,于是圆月清辉,格外明晰。
      该说不说——
      这月色,还怪好的。

      等蚊子试图停我肩上,叮我第四个包,我忍无可忍。
      “啪!”
      一个巴掌,一条蚊命。
      快哉!

      边尚听到声音,终于不看月亮,转而看我。
      月光下,他似乎有些茫然,他问我:“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莫名其妙,靠近他闻了闻。
      酒味很淡,这点剂量,应该不足以使他喝醉。
      不是喝醉,那是被容珀气糊涂了?问的这叫什么问题,我不愿意见他——我这不是就在他面前吗?
      我抬头,看到他垂下的脸。
      离我只有咫尺。
      我咽了咽口水,什么时候,他离我这么近了?

      他吐出的气息有些灼热,我着了迷,下意识盯住他的眼。
      我仿佛看见深渊。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甚至不由自主地,向深渊倾倒。那是欲望的本能,是被吸引的本能。
      我一定是热糊涂了。
      我居然发现那深渊里,有我想要的、我渴之以求的、我验证、反复验证、最后却证伪的东西。

      是什么?
      我无法形容。
      人类的感情,通过眼神传递的感情,我无法形容。
      我接收,试图解读。
      但我总是解读错误。
      总是。

      脑袋忽然一阵抽痛,我闭上眼。
      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决不会再犯。
      睁开眼,边尚的唇在向我靠近。他的眼已然合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每颤动一下,我的心便冷却一分。
      他想吻我。
      但他真正想吻的,并不是我。
      这个吻,连同他的眼神,都只是透过我,指向另一个人。可那个人早就不在,他的指向注定落空。

      我错开脸,边尚的吻也落了空。他睁开眼,直起身,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神没有聚焦,他茫然地看着我,看得我脑袋又抽痛了一下。
      “边总,合同里没有这条吧?”
      “接吻,没有吧?”
      我冷静地看他,看他回神,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狼狈,看他很快将自己武装起来,看他目光冰冷,又变回那个我认识的边尚。
      今天认识的边尚,正常版。
      我故作轻松,点了点嘴唇:“你要是想有,我也不是很介意啦,不过得加钱哦!”

      我看见边尚自嘲一笑,近乎自语:“我在期待什么。”
      我假装没听见,咧开嘴乐,装傻到底。
      “容珀不是什么好人……”
      边尚缓缓开口,我听着,很想跟他顶嘴,很想问他: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吗?在文都可没少找,听起来战绩斐然啊!
      你两老大就别说老二了吧?

      边尚不知道我的腹诽,继续往下说:“他找你,无非两个目的,看你长得好看,跟你玩一下。”
      我只听见他说我长得好看,于是点头道谢:“多谢夸奖!”
      他看我一眼,我对他嘻嘻。他闭了闭眼,我问他:“还有呢?还有个目的呢?不是两个目的吗?”
      边尚嘴角抽了抽,挪开眼,好像我辣了他的眼。

      就在我以为边尚不会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他望向远处,沉吟似的开口。
      “还有个目的,看你是我女伴,故意接近你,气我。无论出于哪个目的,他都不是你能玩得过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连连答应,心里却想:你我也玩不过,我也要离你远点。

      “走吧。”
      边尚整理好衣服,再一次伸出右臂。我深吸口气,认命地挽上去。以前怎么没发现,宴会竟然可以这么长。
      长到月挂西天,还只进行到中篇。
      见我和边尚挽手同来,陈总一行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
      我也笑。

      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非一些香艳的、见不得人的、明明天经地义却还要掩掩藏藏的事情。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一面光鲜亮丽,一面大干特干。
      啊,我绝不是涉黄,我只是在说赚钱。

      晚宴觥筹交错,吃的是山珍海味,品的是美酒佳酿。
      可惜长桌上的人一心social,连带着我也要跟着social,菜是一口没吃,酒却喝了不少。
      全是好酒。
      多少年没再喝过的好酒,一杯未尽,一杯又上。

      我没有被安排在边尚旁边,而是隔开八个人的位置,坐在左边下首。
      那位陈总坐边尚右边,开席时还遥遥朝我举杯。
      他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我仿佛看见一头猪。而这头猪,他看我的眼神,透着某种掂量。
      就像经验丰富的野兽看它可得的猎物。
      很好,短短时间,他已查清我的底细。虽然这大概率犯法。
      不过对他们这种人,法又是什么呢?他们有的是法子规避。

      我举起杯,一口闷。
      喝得太豪迈了,引起旁边女士一声惊呼。我不知道她是哪位总,亦或者哪位总的太太或女儿。但她既然被安排在我的旁边,那只能是后者。
      她保养得太好,看不出年纪,面皮光滑得没有任何沟壑。
      倘若她流泪,眼泪想必可以十分轻易地一滚到底,损耗极少。

      侍应生适时为我添上酒。
      我举杯,同她致意:“敬泪珠。”
      她不明所以,但她知道我是边尚带来的女伴,于是欣然举杯。喝完还恭维我:“王小姐好酒量!”

      她不是第一个夸我酒量好的。这些年,人人都夸我酒量好,我几乎没有喝醉过。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因为喝酒很危险,而喝醉,更是危险。当我不得不喝酒的时候,不喝醉,是我唯一能对自己做的,最后的保障。

      我一杯接一杯,旁边的人,旁边的旁边的人,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人……一个个,都同我热络起来,仿佛我是他们的知己,恨不得要挨近我说话。
      无论谁来,最后都要夸一句:“好酒量!”
      这些人大概被酒精麻痹了脑袋,脑容量浅得只有一勺,一勺全是酒。看到的是酒,夸人也是酒。

      我这边自成一个酒圈,连边尚都忍不住侧目。
      他入席后被那些总围住,虽然不明说生意,话里话外,却全是生意。他应对得很好,威严不失和蔼,淡漠却不疏离,稳稳掌控局势。
      在我看不到的时光里,原来他已长成这样的青年。
      青年总裁,青年企业家,青年掌舵人,无数金光熠熠的光环加诸他身,他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拥有无数人可望不可即的成功人生。
      他的余生,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我不由晃神。
      等我回过神来,正见他微微颔首,听身旁一位老者说话。他的神情那么笃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尽在他的掌握。
      这一刻,我心生恶念:想看他吃苦,想看他跌落尘埃,想看他被人打断脊骨,还要跪着哀恳……

      直到边尚看向我,我才惊觉,我脑海里全是对他最恶毒的诅咒。
      嘶——
      我可能喝醉了。
      我怎么敢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我带着恶意的眼神,所以才看向我。但我必须装作若无其事,让他以为自己看错。
      不然我很难向他解释。
      总不能说,我这个人内心阴暗心眼小,见不得人好,尤其见不得他好。

      这种实话,还是心里想想算了。说出来,虽不至于死无全尸,但我还没到手的二十万,是绝对要飞的。
      那还不如让我死无全尸。
      再一次感谢我的演技,我切换出来的谄媚笑脸无懈可击。
      边尚绝对被我媚到了,因为他的眉头又皱得可以塞进汤匙。
      但这管我什么事呢?
      我只负责媚,他什么感受,他自己受着好了。

      整场宴会,终于于晚上十二点,拉下帷幕。
      时间很巧,刚好是童话故事里魔法失效的时刻。
      伴着不远处教堂的钟响,我钻进边尚的加长林肯,脑子里十分应景冒出一个念头:我的魔法,也到了失效的时候呢。
      但等手拿到包,我立马心中一荡——这重量!
      这就是金钱的重量啊!

      我喜滋滋地看向窗外。窗外,猪,哦不对,陈,陈总。陈总正与边尚难分难舍。
      单方面的。
      一晚上下来,这位陈总不知道喷了多少胶的发型早已支撑不住,头顶那几缕从侧边梳上去的长毛稀稀拉拉地垂落,本就遮掩不住的地中海此刻显露无疑。
      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我怕我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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