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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盐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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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奏折,如同在平静的扬州城投下了一颗炸雷,激起了千层巨浪。裴文远“收编所有民间镖局,以固盐运”的奏请,通过八百里加急,送抵了永兴皇宫。圣旨尚未下达,但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整个江南。
盐商们惶惶不可终日,镖局里人心惶惶,而盘踞在这一切背后的江南王氏,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他们没有像对付小魏那样,用暗杀来解决裴文远。对付一个名声在外、深受皇帝器重的言官,用血腥的手段太过愚蠢。他们选择了一种更“体面”,也更致命的方式一构陷。
三天后,一桩惊天大案爆发了。
运往江北的一批十万斤官盐,在途经高邮湖时,因“押运的镖队玩忽职守,导致船只破损,全部沉入湖底”。而那支所谓的镖队,正是刚刚被裴文远收编的,由吴三秤的镖局改编而成的“官盐第一镖队”。
一时间,朝野哗然。所有矛头,瞬间指向了裴文远。
“裴文远急功近利,用人不明!”
“将官盐交于这群市井无赖,岂能不败!” “臣恳请陛下,彻查裴文远,以正国法!”
弹劾他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京城。王氏在朝中的党羽,更是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将裴文远描绘成一个志大才疏、祸国殃民的酷吏。
扬州城内,裴文远被暂时收押,盐运司的官印被夺。他坐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嘲讽,心中却异常冷静。
他知道,这是王氏的反击。他们用这一船“沉没”的官盐,不仅将他的新政扼杀在摇篮里,更要将他这个人,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他太年轻,还是低估了这些百年门阀的手段。他以为自己布的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却没想到,人家反过来,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座天衣无缝的牢笼。
就在他几乎陷入绝境之时,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那个在馄饨店里见过的、颈后有青鳞纹身的少年。少年端着一壶酒,两碟小菜,走到他面前,将东西放下。
“裴大人,受苦了。”少年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板。裴文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他带来的酒菜,忽然笑了:“怎么,‘夜枭'也觉得我输了?特地来送我上路?”
“大人误会了。”少年摇了摇头,“主上让属下传一句话。
少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船是空的。盐,在王家的私仓里。吴三秤,早已被我们保护'起来了。大人只需......挨过这几天。" 裴文远瞳孔骤然一缩!
船是空的!盐没沉!这是一个局中局!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皇帝的反击。或者说,是皇帝和他联手布下的一个更大、更深的局。他之前所有的看似鲁莽的举动,包括上奏收编镖局,都成了这个局中最关键的一环,成功引诱王氏跳了出来!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亢奋,“陛下......好手段!”
王氏以为他们掌控了全局,却不知道,从他们动手的那一刻起,真正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少年看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没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裴文远端起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畅快。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将会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会承受无数的污蔑和唾骂,甚至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
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有一个人,正与他一同,注视着这盘棋。
他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被冤枉的忠臣”,稳坐这牢笼,静待那张收网之日,雷霆万钧的到来。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味道不怎么样,但他却觉得,这是他来扬州后,吃得
最香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