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骄矜》夺命红心柚

3、3

　　上岗第二天就把老板打了，这局究竟怎么破。

　　虞昔周跟徐昭闻并排坐在后座，嘴角的伤口犹在火辣辣地烧着。

　　徐昭闻被砸之后兽性大发，狠狠咬了她一口后，倒是没再有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举动。随后他从床上下来，虞昔周自然也是忙不迭地跟着滚下来。他联系助理来接，她也赶紧套上衣服准备一起前往医院。

　　这倒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徐昭闻的助理程青，一个身高腿长，面目清秀的小伙。来时没有穿西装，估计是已经下班，又火急火燎地被叫过来。

　　徐昭闻始终黑着脸不发一语，虞昔周只能竭尽全力地道歉和关心：“徐总，都是我的错，你打死我吧。”

　　徐昭闻侧目瞥她一眼，虞昔周立刻上前紧接着说：“我罪该万死。”

　　最不该笑的时候，程青自己也知道，可是还是憋不住。一声轻笑随后一声清咳从驾驶座传来。

　　虞昔周仿若未闻，一手拿纸巾，一手拿冰袋，一边按着徐昭闻的伤口，一边仔细着擦干净流下来的血，身体跟他贴的极近。

　　“都是我睡迷糊了，徐总你要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脑袋抹下来都不够……”

　　“行了。”徐昭闻打断她，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捉住她欲抬起擦拭的手，按在自己腿上。“没什么大事儿。”

　　虞昔周安静了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地开口，“一会儿还是要做个CT。万一有脑震荡呢？”

　　对自己的实力如此高估，这下徐昭闻倒是想笑。他虽然当时痛了一下，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个大口子，流了这么多血。想来还是马克杯易碎，额角被碎片边缘刮到了。

　　徐昭闻低头看她，“有没有哪里伤到？”

　　虞昔周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哪里伤到。”

　　一通折腾直到凌晨。虞昔周心提到嗓子眼强打精神了一夜，鞍前马后地陪徐昭闻处理伤口，各种检查，细听医嘱，悉心照顾，回程路上又是支撑不住，大脑停机，眼皮子打架直接靠在了徐昭闻肩膀上。

　　事到如今，再有什么只能等她休息好了再说。徐昭闻进了医院又恢复了一贯淡定从容，未再显露出生气恼怒，其间时不时捏捏她的手，想来还没有到翻脸的地步。但他眼神清冷，脸色不是很好，到底心里有没有气，接下来准备怎么对她，对他们之间的交易，虞昔周还是难以十拿九稳。

　　至少卡还没要回去。这念头一浮上来，虞昔周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周一早上意料之中地迟到，要罚钱。虞昔周神情萎靡不振，一路恍若游魂飘到了工位。

　　隔壁的小于好奇探头：“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怎么一副被榨干的样子。”

　　虞昔周心底苦笑，何止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她是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被狠狠榨得渣都不剩了。

　　嘴上只是含糊道：“昨天老刘又叫我来加班了。”

　　小于闻言同情地摸摸她的脑袋，又塞给她几颗阿胶蜜枣权是给她补补了。

　　“下次老刘喊你加班，太累了就不来了呗。你不赚这个钱，他还能把你怎么着。身体最重要！”

　　虞昔周沉默着撕开一颗蜜枣塞进嘴里。他能把她怎么着呢？大学毕业三年，她换了少说七八份工作。刚入职场时她下定决心不被他人左右，遇到事情处处以自己感受为先，不愿做的事情就果断拒绝，结果不断被领导穿小鞋，处处为难，不合群而被同事孤立，处境反而更加艰难。

　　她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资本可以用来维护自己的感受。

　　这种事情，小于恐怕是难以理解。她是独生女，父母都是A市公务员，从小长辈宠爱，也有经济支持，不工作也一时半会断不了粮。

　　虞昔周又将手伸进口袋，那两张卡还在里面妥帖放着。

　　午休时，虞昔周决定试试手上的黑卡到底能不能用。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商场，她午饭都没吃，先进了P家。

　　她想到肖棠自入冬就看中P家一款绗缝的短款羽绒夹克，犹豫到现在还没舍得下手，进店一看，正好有货。

　　付款时SA拿来POS机，虞昔周掏出黑卡，SA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顺顺利利就刷了卡，SA将打包好的衣服递给她，脸上笑容和煦：“欢迎您下次光临，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哦。”

　　虞昔周面色淡定点点头，走出了店门。其实她手脚都发虚，在门口不知所措地徘徊了一会儿。总有一种自己入店抢劫了的感觉。刚刚SA要跟她加微信，她莫名心虚，只能勉强微笑拒绝了。

　　原来花别人的钱是这种感觉。

　　可惜想象中的报警系统并未响起，也没有警察四处冲出来逮捕她。虞昔周感觉饿得都有点站不住了，明明在暖气充沛的室内，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她决定立刻就去搞点吃的。

　　中午午休时间不长，今晚又没有加班，下班时天色还早，虞昔周这时终于有些微微的兴奋。

　　虽然这几天缺觉很厉害，身体疲惫莫名，她其实很想直接回酒店睡觉。但犹豫几秒，虞昔周还是给肖棠发了微信。

　　「小狗狗，你下班了不？」

　　肖棠很快回复：

　　「谁是小狗狗？」

　　「下班了啊」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欸，听说你们公司隔壁商场开了个鳗鱼饭老好吃了，咱们啥时候去尝尝」

　　「流口水jpg.流口水jpg.」

　　思维跳跃一如往常。虞昔周忙回：

　　「就今天吧！」

　　「我也下班了，咱们现在就去吃，店里汇合，我请客！」

　　肖棠知道她一向手头紧，回复：

　　「吃人手短，谁要你请，老娘有的是钱」

　　虞昔周趴在桌子上嘿嘿笑了几声：

　　「肖小棠，我要包养你！」

　　……

　　肖棠不知道虞昔周又在发什么癫。她提着两杯奶茶到餐厅时，虞昔周坐在位子上风风火火地点菜。

　　除了一人一份招牌鳗鱼饭，虞昔周还点了三文鱼寿司，海鲜刺身，日式清酒，摆了一桌，还不见停。

　　肖棠撑着脑袋啧啧摇头，“孩子，这是不过了吗？”

　　虞昔周只问她：“你吃寿喜锅不？”肖棠赶紧摆手：“别别别，一会儿吃不掉多浪费，这么多够了够了！”

　　虞昔周把点单平板递给服务员，眼睛亮亮地看着肖棠：“吃吧孩子。放开了吃！”

　　肖棠一肚子疑惑，“到底发生啥了？这是庆祝局还是断头饭？”

　　是福是祸，虞昔周自己也不知道。她揭开鳗鱼饭的盖子，油亮亮的鳗鱼喷香扑鼻。虞昔周大叹：“好香啊！”

　　肖棠心道孩子真是上班上疯了。前几天还在跟她抱怨这次项目内容之繁琐甲方之难缠加班之痛不欲生，过了一个周末就性情大变了。

　　她记得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啊！肖棠尝了一口鳗鱼饭，果然美味。她随口问道：“你周末干嘛去了？一直在睡觉吗？发微信也不咋回。”

　　虞昔周含含糊糊点点头：“嗯……上周太累了，一直在睡觉。”

　　她也不算说谎，确实基本上都是在……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把身边的袋子递给肖棠：“给你的！”

　　肖棠一惊：“？！你中彩票了？！”

　　她接过袋子一边神神叨叨一边忙着拆包装：“不枉信女一生吃素一心向善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佛祖庇护……闺蜜终于中彩票了！”

　　虞昔周笑得拍桌：“你啥时候吃素了？霸王龙吃素了你都不会吃素！”

　　肖棠折腾半晌，突然动作定住，神情严肃：“你老实说，到底碰上啥事儿了？”

　　虞昔周来之前就考虑了很久。她左思右想，加上心底一股莫名情绪，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肖棠实情。

　　其实她说了，肖棠也不一定信。论起机灵聪敏，其实肖棠比她只会更多。说不定肖棠会以为她进了传销组织，被洗脑被套了呢。

　　她早有一套说辞：“首先呢，这次项目干得好，公司发了一笔奖金。其次呢，我个人能力突出，被对方公司挖过去，现在在兼职另外一个副业呢。”

　　其实也不算……完全骗她吧……嗯……

　　虞昔周说完，欲盖弥彰低头扒饭。肖棠继续翻看虞昔周给她买的衣服，语气将信将疑：“你们公司这次这么大方么……世岳给你的什么兼职岗位啊？”

　　虞昔周夹起一个寿司：“嗯……技术岗外包的一个活，说了你也不懂啊。”

　　肖棠狐疑问：“你们公司不管吗？这不违反劳动合同吗？”

　　这小妮子着实难缠。虞昔周说：“是世岳老板个人的工作室哈哈哈，跟我们公司协商好了的。宝宝你快吃，一会儿饭凉了就腥了。要不要再点个寿喜锅捏？还是热的吃着舒服……”

　　一顿插科打诨，终于搪塞过去。虞昔周元神大耗，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跟肖棠散了之后，虞昔周还是决定步行回酒店。她日用品和衣服其实都还放在家里，不过这两天徐昭闻让助理给她送了几身衣服和护肤品，一直住在酒店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从商场出来不久，就有些后悔。天太冷了，她走不动了。早知道还是打个车，她现在又不缺这钱。

　　这些年她常常身心疲惫，今晚倒是心情还可以。

　　街道车水马龙，华灯夺目，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小雪。虞昔周拖着步子踩在经久未化的积雪上，手脚冰冷但心境安然。

　　她跟肖棠大学时就是舍友，毕业后两人也一直都留在A市工作。这么多年，不知道肖棠帮了她多少忙。读书时肖棠投喂她时总是说：“你看你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说好了啊，计组的作业给我参考参考。”

　　风刮得虞昔周喉咙发痒，她低声咳了几下。手机震动，她掏出一看，金主发来新消息。

　　虞昔周这才想起，她一天都没关心过徐昭闻额头上因她造成的可怖伤口。

　　徐昭闻只是问她吃了晚饭没有。虞昔周感到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想起自己一天花了徐昭闻那么多钱，对金主本人却忽视怠慢，连忙回复：“徐总，我晚上已经吃了。你晚上吃饭了吗？头上的伤还痛吗？都是我的错徐总，让你受苦了”

　　“下跪jpg.可怜jpg.下跪jpg.”

　　另一端的徐昭闻沉默半晌后回复：“我好得很，你别跪了。”

　　虞昔周：「那你晚上吃了吗？我晚上跟朋友吃的鳗鱼饭」

　　想了想又发：「你今晚过来吗？」

　　徐昭闻：「我也吃了。今晚不过去了」

　　虞昔周：「哦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晚安」

　　好歹也在职场混了几年，哄男人她不会，哄老板她还能不会吗？

　　这一晚的梦境依旧不安稳。不过再没有其它的事，徐昭闻今晚也不会再来，她的心好歹也能放一放，安心睡过去了。

　　徐昭闻今天顶着脑门上的纱布开了一天的会，公司里议论纷纷，董事们不住偷瞄。

　　积压的工作本来就多，徐昭闻多少有些烦躁，但凡有人目光探询，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受击者无不后颈发凉，最终无人敢问。

　　额头伤处的罪魁祸首一整天来安静如鸡。徐昭闻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虞昔周本没有什么理由给他发许多消息。但每次伤口疼痛，或者别人不住往他脑门上看，他总会想起她。

　　她看着殷勤纯善，也许心是最硬最冷的。对他做了这样的事，居然还能这样置身事外吗？！

　　气也气不起来。徐昭闻想到昨晚虞昔周在车上睡着，他脑袋昏沉，还要抱着她回房间。程青怕他身体受不了要帮忙，但他不愿让别的男人碰她。

　　给她脱衣服脱鞋的时候，才发现她急着跟上来出门，袜子都没穿。

　　徐昭闻伸手握了握她的脚，冻得跟冰块似的。

　　这次的事，也不能全怪她。他大半夜回来，灯也没开，黑漆漆一片，吓到她也是正常。

　　床上早就联系酒店收拾干净，湿了的被子床单都换成全新的，徐昭闻把虞昔周一双脚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把她抱进怀里捂着。

　　忆及这些，徐昭闻捏捏眉心，继续专心工作。加班到深夜，终于处理完放纵的周末带来的积压工作。回去的路上他闭目养神，车内安静，程青在前面专注开车。

　　静谧的环境陡然响起一阵铃声，是微信来电的声音。

　　徐昭闻眉心紧蹙，睁开眼睛，浓浓的烦躁。程青从后视镜看到，心道不妙，谁这时打电话来，肯定没什么好话。

　　徐昭闻低头看向屏幕，略微一顿，随即按了接听。

　　对面迟迟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半晌，程青在前面都开始心里泛起嘀咕了，徐昭闻这才听到对面传来传来微弱干涩的声音：

　　“……宝宝，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