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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暴雪，扑簌簌落了前后二十来天。
地铁口短短的甬道两头气温天差地别，虞昔周夹在晚高峰拥挤的人潮中扫了码进站。
一路缩在角落补眠。
加班已有大半月，这两天终于把这个大项目结了。估计明后天还有个令人头疼的庆功要应付，虞昔周一思及此，不由得微微蹙眉。
嗡嗡几下，她依旧合着眼，利落地从口袋里抽出来手机，举到眼前摁亮了屏幕才懒洋洋抬起了眼皮。
“虞小姐，我是世岳集团徐总的总助。请问这周五晚是否有空？我们徐总想请您吃个饭。”
徐昭闻？她疲惫的脑神经缓缓运作起来。
这次项目的一应沟通和交付，都是总部指定的策划部部长亲自跟进。除了其间几次大会，她还真没怎么跟这个合作公司的总裁打过照面，更别提有什么直接交流了。
就算项目有问题，想来八竿子也找不到她这个小兵身上。
还有一种可能性，不过念头刚浮上来，虞昔周就立刻否决掉了。
她回忆起来，那人身量挺拔，眉眼俊朗，周身笼罩着上位者身上常有的疏离冷意。
自己确实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是加班这些日子灰头土脸，眼周青黑，一副黑白无常身后等死收魂的晦气样，什么男人会被这样的女人吸引？
她犹豫之间，对方又发来新消息。
“这是徐总的私人邀请，跟工作无关。”
“麻烦您考虑好了尽快回复，我先把地址发您。”
随后是一个地址链接，A市CBD相当有名气的一家中餐厅，她记得好像主要是湘菜。
唉。
前额又开始微微的疼起来。虞昔周抬手按了按，决定不再多想。对方并不是她能随便得罪的人，要是到地方把她套上麻袋卖了她也只能直挺挺地被抬走。
她很快回复：“我周五晚上有空。那到时见。”
对方很快回道：“好的。”
……
俗话说，吃好喝好，快乐到老。周五晚上去餐厅的路上，虞昔周已经开始在社媒上浏览关于这家餐厅的招牌菜系和探店测评贴。
基本上一众好评，价格不菲，食材上乘，有几道菜看的虞昔周简直垂涎三尺。
到了餐厅很快被引进去，徐昭闻还没到。当然了，老板总是喜欢摆摆架子，让人等他。不过菜提前点好，很快上了。
虞昔周趴在桌子上对着几盘凉菜流口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饿了就先吃。”
正是徐昭闻。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正脱下大衣递给侍者。
那大衣版型挺括，做工考究，一看就是好东西。
虞昔周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穿着两年前商场打折三百块钱拿下的白色羽绒服，虽然花了个淡妆整理了一下颓败的气色，跟对面这位衣冠楚楚的总裁相比，说是天上地下也不夸张。
她并不在意，先礼貌微笑招呼：“徐总好。”随后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比想象中还美味。虞昔周不紧不慢地吃着。不吃饱肚子怎么打仗，谁知道过会儿对面这尊大佛到底有什么破事儿要扔给她？
徐昭闻自是淡定，不慌不忙拿热毛巾擦了个手，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虞昔周知道他在盯着她。目光不免露骨，她状似随意扫了几眼，四目相接的瞬间便挪开视线，只装作在挑菜吃而已。
尽管她有意控制自己的思绪，心里却停不下琢磨。
徐昭闻拿起筷子，不仅自己不吃，还先夹了个鱼片到虞昔周碗里。
虞昔周受宠若惊。这人不仅这么做了，还一句话不说，继续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给她夹了另外一个菜。
虞昔周再厚的脸皮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抬头：“徐总，您也吃。”
徐昭闻浅浅勾起唇角：“好。”
那份紧张渐渐有点压不住了，虞昔周开始食不知味。她本来胃口就浅，吃了一阵子差不多就七八成饱了。
她拿起水杯慢慢抿了一口，随后单刀直入问：“徐总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徐昭闻表情松弛，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不着急，你慢慢吃。”
虞昔周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侍者又送上几个菜。两个人面前摆了十几个菜，一大桌子。饶是每个菜份量不多，这一桌也有些太过丰盛了。
徐昭闻订的是单间，餐桌右手边是一整面落地的玻璃墙。这幢大楼临江临港，玻璃墙外城市高楼的绚烂灯光与涟漪水光交相辉映，积雪的地面和屋顶交织其间。
虞昔周欣赏了一会儿美景，心里不知不觉又平静下来。
除了侍者进来时短暂的停留，屋子里一直只有她和徐昭闻两人。她刚开始持心坦然，跟前辈和上级单独相处的经验也不少，并不觉得多慌乱。刚刚短暂的紧张，也不过是徐昭闻行为有异，她又忍不住开始揣摩对方的心思。
这种高楼美景并非轻易可得。绝佳的视角，安静奢靡的环境，精致昂贵的菜肴。有钱人日常的宴请，对她来说已是人生难得的体验。
徐昭闻把一碟巧克力蛋糕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虞昔周拿起勺子：“好。谢谢徐总。”
从这样的高楼之上跌落，数秒之间生命就会猝然消逝，人世间的一切从此遥不可及。命且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惊惶的呢？
心定之后，虞昔周的目光逐渐开始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徐昭闻的脸近了看相当令人惊艳。鼻梁高挺，下颌锋锐不说，极致的皮贴骨，两颊微微的凹陷，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成熟男性气场。
身为女人，哪有不垂涎这样的男人的。虞昔周心不在焉地戳戳面前的蛋糕，可惜她这辈子应该是吃不到了。
这种人对伴侣的选择复杂得多，持身也一定相当谨慎。
“吃饱了？”
徐昭闻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虞昔周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
徐昭闻放下筷子，意思是他也吃好了，又拿起热毛巾擦手。
虞昔周一向对这些细节很敏感，她想，这个徐总，多少是有些洁癖的。
徐昭闻的手伸向一旁的手机，不过并没有将手机拿过来，而是拿起了另外什么东西。
他指节分明的玉手伸过来，虞昔周不由得视线追随。
两张纸片缓缓被推到虞昔周面前，定睛一看，不是纸片，而是两张卡。
虞昔周屏息细看，一张银白，一张黑色，上面有些花纹。银白那张上面一行大写英文，意思似乎是……
虞昔周抬起头，徐昭闻唇角挂起若有若无的浅笑，收回手后极为放松地往后靠在椅子上。
那是一张××酒店的房卡。徐昭闻极有磁性的嗓音自对面传来：“酒店就在你们公司附近，步行几分钟。旁边这张卡国内消费无限额。你有国外消费的需要，再跟我说。”
虞昔周呆坐原地，一时间毫无反应。徐昭闻试图捕捉她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最终只是抬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收下吧。”
收下？收下什么？信息量太大，虞昔周喉咙干涩，呼吸都有些忘了。
她伸手拿起那张银白色的卡低头细看，徐昭闻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没等他再往后靠一靠，虞昔周又把卡放了回去。
“为什么？”
虽然这么问挺傻。但其实她还想问一些更直白的。啥意思？要跟我睡觉吗？真的假的？为啥呢？我有那么好看那么魅魔吗？送我一个房间？送我钱？这对吗？
这对吗？
最后她只能挑了个相对而言显得她没那么天真或是制杖的问题，虽然也好不到哪去。
有钱人想干嘛就干嘛咯，只是为什么就挑中了她？
徐昭闻垂眸沉思几秒。两周之前他拿到虞昔周的简单资料。单身，独居，租的房子，为了省钱离公司挺远。跟父母亲戚无往来，唯一比较近的社会关系只有几个女性朋友。除了工作，其它时间基本都是宅家。
他听从直觉。也许，钱就够了。而且，不是房子，不是车，包，首饰，钱就行了。
也许钱也不行。
徐昭闻抬眸望向虞昔周，她生得一双微圆的桃花眼，睫尾低垂，显得清妍动人。
他挪开视线，似乎轻笑了一下。“我乐意。”
虞昔周反而安静了。无论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要过多去思考他人的想法，她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又掉入了这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她想起项目开始之初，徐昭闻踏入公司便引起一众侧目。很快这个人就变成公司里茶余饭后人们热烈讨论的焦点，人长得好，家境也是相当显赫，世岳集团实力雄厚，扎根港澳和海外已有多年，只不过近两年才开始开拓大陆市场。
那时候哪想得到此人会道貌岸然地坐在自己对面，意味不明地提出这样的交易呢？
无论如何，她没有什么可以顾忌，也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也许今晚这顿临江盛宴，温暖舒适的环境，四处摆放的亭亭玉立的水仙雪松，清冽甜润的松香花香，洗净了一路奔波而来的疲惫和厌倦。
虞昔周拿起桌上两张卡，又看了看，然后揣进羽绒服口袋。
徐昭闻挑眉：“这是同意的意思？”
虞昔周“嗯”了一声，又拿起筷子吃起一盘血鸭。
如此一来，这顿饭的目的也自此清清楚楚了。这桌菜很合她的口味，鲜香麻辣，心放回肚子里，她吃得更起劲了。
徐昭闻也没说什么，又喝了几口茶，陪她吃了一会儿，夹了一块腊鸡给她，语气漫不经心道：“那咱们一会儿就过去酒店。”
这么急？
虞昔周不禁看向徐昭闻的脸。看这家伙也不是多急色重欲的人，就算是看中的女人，第一次吃完饭就急着办事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