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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酝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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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幻境,分不出现实的出口。花在酝酿,不久就可以听见花开得声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钰一直很忙,画图,饿了泡面,然后又画图,实在累了就睡上一会儿,起来继续,没了昼夜,地上扔满了废弃的图纸。梁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焦躁,总是静不下心来,做不出满意的东西。梁钰对自己的设计总有一种变态的苛求。而现在她总无法让自己满意。她总觉得有些试图抓住的东西在缓慢的流走、晦暗在慢慢的侵蚀覆盖。这一切都是莫名的感觉,所以她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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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钰似乎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都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或呼喊着、或狂笑、或沉默、或自言自语,把她抛在原地,她哭泣、叫喊,但是周遭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连同自己的声音一起被不知名的怪物吞噬。她追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跑。突然眼前一变,她在一个光线晦暗的图书馆内,老旧的桌椅,似乎永远遮挡着光线的窗帘。空气中流动的也满是岁月尘埃的味道。
“小Y,小Y,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回来了。”
梁钰焦急的在空旷的空间中追逐这个声音,但是只剩下自己的奔跑的脚步声,空洞、凌乱。
一抬头,一道身影靠在窗边,阳光刺眼,什么都看不清。
“小Y,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梁钰一听到这个声音,身体里早就被自己遗忘的脆弱被全部唤醒,泪流满面,悄无声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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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钰醒来,冲进卫生间,愣愣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泪水爬了满脸,而更多的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原来自己还是会流泪啊。梁钰伸出舌头舔了舔滑进嘴角的泪水,果然,真的是咸的。梁钰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茫然成末的哭泣。
就这样,在一场迷离的梦后,在多年之后,梁钰终于又一次学会了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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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Y最喜欢摩天轮了,我记得,等会我们去坐吧。”
梁钰被那样地笑脸刺得睁不开眼睛,心中漫溢着温暖,似乎丧失了语言,只是不停的点头,“嗯。”
梁钰和身边的人站在摩天轮下,看着童年曾经觉得神奇无比的摩天轮,慢慢的闭上眼睛。他们之间有10公分的距离,周遭是节日的喧杂,而身边人的呼吸却一点点清晰无比的印在梁钰的耳中,汇合成她自己的心跳。摩天轮、棉花糖、童年的向往、梦幻和遗憾、苍白,都已经成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旁边的人似乎还在说着,笑着。但是梁钰听不到,她只感觉到那淡淡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就抹去了其它所有的存在,让梁钰失去了方向,在如兰的气息中迷失。梁钰就这样闭着眼睛,感觉这10公分外的温暖。不需要再近,只要这样不远离就好,这就是梁钰所向往的。所以,梁钰在每时每刻,都会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道身影,然后努力的接近,试图如影相随。
梁钰第一次那么清晰的觉得,原来自己离温暖、安宁、安全,诸如此类美好的词语,也可以这么近,这么近,好想就在这里写下终点,是否生命就此就可以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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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钰醒来,周遭似乎还维持着游乐园的喧闹,在空荡凌乱的房间内回想。一阵恍惚,分不清自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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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同学,要不要过来看看,算命,很灵的。”一个扮相萎缩的大叔在招揽着。
梁钰被旁边的人拉着上前。
“同学,5块钱一次,在沙盘上画图案。我可以告诉你们以后的事情噢。”
因为这样的说话方式,这个大叔已经被梁钰彻底划分到坏蛋的行列,但是她不忍心挣脱旁边的这双手。
画了图,交了钱后,神棍神秘的对梁钰说,“好好看看你身边的这个人噢,记住她的脸,别忘了,以后别怪叔叔我没提醒你噢。”
梁钰开始努力的回想旁边的人的长相,惊恐的发现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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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梁钰居然尖叫着醒来。醒来以后,仍喃喃自语,“不要,不要。”
似乎自此以后,梁钰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习惯一个人大声对着自己的说话。也许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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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Y,小Y,来,我们来放烟花。”如水的夜色中,灿烂舞动的烟花后面,是谁在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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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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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钰坐在自行车后,骑车的人一身黑衣,长长的发丝不停的拂过梁钰的脸。满是花的香气。梁钰突然有点痛恨自己的短发。如果自己也是长发的话,那么也许就可以跟这沁着花香的发丝缠绕。
“结发”梁钰想到这个词不禁一窘,侧过头来仔细看着骑车人的背影,然后看着后面三轮车上满满一车的盆栽,傻傻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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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绵不绝的梦境,在梁钰昼夜不分的生活中,彻底的混淆了现实和虚幻。在生活中,在梦境里,梁钰也总是同样生活在别人之外,自言自语的说着独白。有时候,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那里,是谁,再干什么。她被梦中那未知的人所混乱着。她总试图在梦境中看清楚那人的脸,但是总是看不见,记不得,即一种空白的心痛。唯一深刻的是每次从梦中醒来的感觉,痛苦、压抑、绝望的温暖、远离、在堕落中沉迷,不愿自拔……等等破碎的词汇才能表达。
而在这种颠倒中,梁钰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心力,她听见自己身体各个部分锈蚀的声响。所以,她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回应五儿的各种邀约。
这段时间唯一一次出门,梁钰走进了一家据称颇为权威的诊所。
她坐在凳子上,心里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忐忑不安。思绪只在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人身上颠倒,其他的只剩下一片死一样的平静。而这时她的医生,一个在梁钰看来稍显猥琐的中年男人,正在翻看着梁钰作的各种问答调查的记录,用笔杆拍着手心,不时抬起头来看看梁钰。梁钰总觉得那种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低等动物的轻蔑和不明的潮湿感,让她觉得恶心。当梁钰快忍不住想起身离开时。男人终于开始伏案写些什么。让她舒了口气。
半晌,男人抬起头来,扶扶金丝边眼镜,努力想笑的很亲切,引起梁钰的胃部一阵抽搐。
“小姐,这是我们关于您的调查做的一些相关信息回馈。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判断,我希望能跟您进行一下稍微深入的交谈,好帮助我们做进一步的判断。我觉得您的心里疲劳过度,并且过于焦虑,导致您神经衰弱,并且您有较强程度的强迫症、抑郁症和自罪感,幻听程度比较严重,还有一定程度的臆想……”
梁钰站起身来,接过纸片,看了一眼,放进了包中,转身离开,忽略掉一旁的中年男人正努力用他觉得亲和的声音阐述着什么。
走出几步,梁钰听到摔本子的声音和男人低声地咒骂:“拽什么拽,还不是tmd精神有病。”
于是梁钰笑得很开心,走远。
梁钰回到家,难得的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扫开堆得到处都是的各种图纸、工具,坐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打开诊断书
层层叠叠的文字就立在白纸上,黑白分明,对梁钰笑着,笑得触目惊心。
于是梁钰也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把诊断书揉成一团,混入了地上的废气图纸种,把扫开的图纸工具归位,继续思考关于走廊的空间布局。
她知道有一个她想不起的人对她说过,“有些事情,你觉得有就有,你觉得没有就没有了。”
于是她对自己说,没有,然后就没有了。梁钰相信这个。
而此时的五儿正在读着梁钰的稿件。梁钰的字清朗,纤而倔强,矛盾的统一着。也许,字如其人吧。梁钰偶尔也为杂志写些东西,短篇小说或者是游记。梁钰有在纸上写字的习惯,她总觉得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欺骗,但落在纸上会来的真实一些。五儿知道后,就死活要来了梁钰的手稿,并且拒绝归还。梁钰也无可奈何。
五儿最喜欢梁钰的游记散文,很纯粹,或愉快,或哀伤,都很细碎,像云一样流过,却没有在天空上留下任何痕迹。至于梁钰的小说,人物从来都没有大团圆似的结局,也没有言情式悲剧结尾,一切总像莫名其妙的宿命使然。里面也有好些胡搅蛮缠的搞笑,看过后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
五儿还记得,有一次梁钰给她看了短篇。一段朦胧的感情,从青梅竹马到错过,多年后相逢,发现彼此的感情,在24小时内幸福的期待着未来,然后戏剧的回归于原来各自努力摆脱而不得的生活。一个古怪的说不清楚悲喜的故事。
五儿曾说梁钰写的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莫名其妙,怎么不可以写点圆满的东西。
梁钰笑着说谢谢赞美,并说她只看喜剧,只写悲剧。因为梁钰觉得,其实,生活中,很多东西本来就是荒唐残缺的,只是人们不想去面对罢了。而且梁钰同时觉得并不在幸福中的人借笔下的人物来假想幸福是可耻的。
五儿很想问梁钰是否觉得不幸福。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五儿可以想见听见问题后梁钰的反应,一定是耸耸肩,瞪着厚厚镜片下的眼睛,摊开双手说,没有阿,怎么会,她过的挺好之类的。就差头上插一个标示“无辜状”的牌子。说完后,一定是右嘴角微微上翘的微笑。只是五儿一直感觉这微笑之下空白的心痛。五儿一直希望可以给梁钰这空白式的生活添加点什么,可是,似乎至今都没有做到,而只是大把大把的把梁钰添加到自己的生活中,快没了自己。
瑶的酒吧又换了一种装修的风格,五儿一个人坐在瑶的对面,第一次如此,总觉得有些不安和缺失。
瑶晃了晃杯中无色的液体,看着五儿小心翼翼吮吸着“撞墙的哈维”,“嗤嗤”的笑出声来。今天等待的老板娘有些醉了。
五儿正在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要离开。
瑶突然出声:“小女孩,是不是想梁钰了?”
全身的血突然冲上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梁钰那个人啊,你不抓紧,她就跑远了,你抓得越紧吧,她也跑得越快。小女孩,你给自己选了个难题啊。嘿嘿,不过,我看好你噢,梁钰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绅士,但这么些年从来不会迁就别人,你是例外。加油吧,女孩,别后悔,别像我现在这样……爱了,就去要,就去抓,其他算什么……”
妖娆的老板娘端着酒杯离开,在不同的客人间周旋,像蹁飞的黑色蝴蝶……
五儿紧了紧风衣的领口,离开等待……
想起很久以前梁钰第一次带她到这里,离开时曾经站在门口,猛吸了口More后,淡淡的烟圈从鼻孔流出,说了一句:“五儿啊,这就是各自的生活,你现在不需要理会这些。这不会是你的生活。真的,不会的……”
五儿到现在也想不通梁钰为什么可以说得那么确定……
天边的一勾新月妖艳着沉默……
五儿打开手机,看时间,看到一串未接电话:吴彦。皱皱眉头,删除了未接电话,关了手机,又继续埋头于那堆稿纸。
吴彦,本叫吴颜。却在高考以后,背着父母托朋友的舅父把名字了彦,留了短发,远离了家乡,用自己乐意的方式生活。